“鏡子，沒有被毀滅嗎？”
    凱蒂下意識之間開口詢問。
    “和被毀滅也差不多了。”
    金色人影漂浮了起來，手撐著臉頰回答道。
    方才他運用金光咒震碎了古鏡誕生的自我意識，也就是類似於人類靈魂一類的東西。
    外表確實看不出來什麽差別，但現在他們麵前的古鏡，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役使鬼魂，催動幻象害人的邪鏡了。
    “還不趕緊回歸你自己的軀體？難道你想要親眼看到自己脖子被遊艇錨貫穿？”
    聽到金色人影提醒自己，凱蒂這才想起來還有正事沒做。
    她連忙起身，來到了自己軀體附近，但很快便意識到一件事。
    怎麽讓意識回歸軀體來著？
    還沒等凱蒂轉身詢問，便感受到一股推力從背後傳來。
    “看什麽看，進去吧你！”
    凱蒂猛然睜開眼睛，立即發現自己此時正站在鏡子前。
    意識到自己已經成功回歸軀體後沒有絲毫停歇，立即將身側還處於恍惚狀態的湯姆推倒。
    隨後大步流星衝向了定時裝置，扭動旋鈕。
    確認無誤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反應挺快，不錯。”
    凱蒂聞言扭頭，卻見到那金色人影依舊在原地。
    “……為什麽我現在還能看見你……”
    經過諸多事件，凱蒂的眼裏已經有了明顯的提升，自然看得出來金色人影並非實體。
    他們身陷幻境，意識和軀體剝離的時候可以看見並不奇怪，但為何回歸軀體之後，依舊能清晰看到對方的身姿。
    “靈魂和軀體之間分離事件太久，同時陰氣入侵，導致短暫開啟陰陽眼。”
    金色人影對此也做出了解釋。
    “體質虛弱八字較輕的人以及嬰兒都可以看見常人看見不見的東西，這並不罕見。過一段時間身體恢複元氣就好了。”
    凱蒂在恍然大悟的同時，蘇凡也走到一邊，提溜起了地上昏迷的湯姆的靈魂，把他丟回了自己的軀體。
    先前蘇凡可沒有那個耐心仔細說清楚其中的原委，或許是因為危機解除，心情放鬆，便多了幾分閑情雅致。
    至於凱蒂，心中則是百感交集。
    先前遭遇過於離奇，肉體和自我意識分離這件事根本不能記錄在攝像機內。
    但為父母複仇的願望，在“撬棍之神”的幫助之下算是勉強實現了。
    隻是過程充滿了曲折，說是死裏逃生也絲毫不為過。
    之所以能安然無恙站在這裏，都要托眼前這個仿佛開著金光特效的模糊人影的福。
    即便對方看起來憊怠慵懶，語氣平易近人，凱蒂也是小心翼翼。
    “感謝您救了我和湯姆的性命。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有。”
    聞言，凱蒂怔了怔。
    真有啊？
    “怎麽？不願意？”
    金色人影側了下頭。
    “不不不，倒不如說樂意之至。”
    救命之恩這一詞，隻有親身體會過才能感受其重量。
    承受了這麽多幫助，若是對方什麽都不要，凱蒂反而覺得自己良心上過意不去。
    “那你就幫我把這鏡子想辦法保留下來吧。”
    “好……我會想辦法的。”
    凱蒂不太清楚其中的緣由，但她沒有多問，而是幹脆利落地答應下來。
    雖然是已經賣出去的商品，但是古董轉手是常有的事，隻要價格合理，買回來不是什麽大事。
    實在不行，她所準備的那一堆鏡子主人的死亡記錄也可以起到作用。
    正當此時，不遠處卻傳來了瓦器碎裂的聲響。
    凱蒂的麵色突然緊張了起來，她快步走出門，查看清楚之後，才鬆了口氣。
    “沒事，是之前放在高處的綠植不知怎麽的掉落下來了。”
    聞言，麵前的金色人影突然沉默。
    片刻之後，他突然抬頭。
    “叫醒湯姆，快！”
    人影聲音頗為凝重，帶著些許催促之感。
    凱蒂察覺到對方的語氣變化，不敢耽誤，立即上前搖晃湯姆試圖將其喚醒。
    後者懵懵懂懂起身，看到自己姐姐凱蒂第一反應卻是看向了下半身，見到褲子好好穿著，暗自鬆了口氣。
    還沒等到湯姆詢問怎麽回事，便聽到一道聲音再次在場中響起。
    “帶著鏡子，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他扭頭，看到了一道金燦燦的人形在空中懸浮，一時間陷入了呆滯。
    “還不快聽撬棍之神的！發什麽呆！”
    空中人影愈發緊急，凱蒂迅速嗅到了其中的危險氣息，情急之下，一巴掌打在了湯姆的臉上，讓這貨清醒清醒。
    挨了一耳巴子的湯姆眼神頓時清明，立即起身，和姐姐合力將鏡子從牆上抬下來。
    兩人甚至來不及包裝，便托著它迅速走出房門。
    凱蒂和湯姆將鏡子抬上車，忍不住扭頭看向了室內的金色人影，眼中滿是擔憂，有些猶豫要不要回去問一句。
    可就在此時，一陣不自然的風從背後吹來。
    湯姆和凱蒂兩人突然渾身一陣僵硬，隻有眼珠可以活動的二人，心中猛然有濃重的恐懼升騰而起！
    與此同時，本就黑暗的夜晚，進一步暗沉了下來。
    之所以這麽說，是由於周圍三三兩兩的居民家燈光，不知什麽時候完全熄滅。
    陰風帶來了大片大片的烏雲，將月華以及星光完全遮蔽。
    世界仿佛陷入了徹底的汙濁，而在汙濁之中，似乎有什麽存在，正在逼近這裏！
    快逃……
    兩人的心中同時升起了這個念頭，然而卻無法活動軀體。
    仿佛有一雙雙密密麻麻的鬼手，從黑暗之中伸出，不留分毫間隙地緊緊禁錮住他們的軀體！
    極度驚恐之下，軀體拒絕了大腦發出的指令，致使兩人即便感受到了危險和恐怖，也無法逃生。
    正當此時，一道聲音從不遠處飄來。
    “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乾羅答那，洞罡太玄；
    斬妖縛邪，度人萬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誦一遍，卻病延年
    ；按行五嶽，八海知聞；魔王束首，侍衛我軒；
    凶穢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凱蒂和湯姆聽得出來，這是類似於之前他們所學口訣一般的東西。
    但和他們完全不同，晦澀的“咒語”在開口者的念誦之下，帶著莫名的韻律，玄奧而充滿了溫和的力量。
    伴隨著對方最後一個音節結束，兩人突然感覺一道溫暖平和的氣流透體，旋即渾身一輕。
    沒有絲毫猶豫，他們立即發動車輛！
    凱蒂麵無表情地坐在副駕駛上，雙手緊攥，一雙眼睛一動不動的看向前方。
    側方的後視鏡之中明顯有什麽浮現，但兩人沒有一個敢朝著鏡中之物投以注視。
    那是常人不能麵對的深淵，是大恐怖。
    他們終於知道為什麽之前金色人影的語氣會如此凝重。
    若是再慢一秒，他們恐怕便要葬身在這無盡的漆黑之中。
    恐懼自始至終縈繞在心頭，此時此刻，兩人已經無暇顧及其他，因為即便是平靜內心也要耗盡他們全部的精力。
    而在他們所駕駛的車輛，疾馳在沒有任何動靜，滿是落葉的街道上時。
    蘇凡已經準備好和卦象上顯示的大凶之物對峙了。
    距離別墅差不多三十米的街道上，一道黑色虛影浮現了出來。
    黑白兩色的修女服飾，瘦長高大的體型，漆黑的眼珠中嵌著金色的瞳孔，緊緊盯著宅邸之中的蘇凡。
    她的雙腿與黑暗融為一體，卻不像是紮根於其中，反而周圍漆黑的混沌仿佛是由她的軀體延展開來一樣。
    一方立於街道上，一方立於宅邸之中，雙方阻隔著的不隻有玻璃建築，還有諸多雜物。
    但這點東西，對於他們來說根本構不成阻礙。
    若是發難，一瞬間便能摧毀這一切。
    見到這熟悉的麵孔，蘇凡突然笑了。
    凡事有因有果。
    這次算是真正明白了為什麽嫁夢狀態之下的自己會出現在這個時間點。
    他在異域之中被突然出現的鬼修女擊傷，需要治療受損的靈魂，遂在治愈己身的本能之下，尋找有利於傷勢的奇物。
    但在這個時間點，還有一個存在在尋找奇物，用於修複自己被長久封印所損失的力量。
    它在過去由一個迷戀惡魔學的伯爵從地獄之中召喚而來，卻被教廷的聖騎士們打斷了降臨儀式。
    又被耶穌之血封住長達百年。
    直到在戰爭時期被一架轟炸機所投放的炸彈破開封印，才得以逃脫。
    逃脫之後，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的它，一邊作惡汲取人類充滿恐懼和怨氣的靈魂，一邊尋找補品……
    包括但不限於蘊含著聖人力量的雙瞳，可以攝取人類靈魂的奇妙鏡子……
    “你來晚一步。東西已經被我拿了。”
    蘇凡絲毫不慌。
    他的這幅軀體本就無法維持太長時間。
    方才還為了護持兩人，使用了一次淨天地神咒。
    他現在已經感受到另外一邊軀體傳來的虛弱，說不準下一秒就會消散。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要堅持。
    不僅僅是為了凱蒂兩人有足夠的時間逃脫，也是為了好好嘲笑一下這個狗雜碎。
    他與鬼修女積怨已久，根本不在乎對方早一點還是晚一點記恨上自己。
    對方沒有說話的意圖，但顯然已經看出了，眼前的人影並不是這個時間應該出現的人。
    既然如此，對方這個形態也維持不了多久。
    鬼修女扭頭，準備前去追凱蒂姐弟。
    卻聽到背後傳來了一道聲音。
    “猜出來我的來曆了嗎？真是好眼力。”
    “但你那麽會猜，怎麽預料不到自己會從地獄之中鑽出半個腦袋就被教廷騎士當狗打回去呢？”
    蘇凡話音剛落，一道蛇狀黑氣便直接破開了阻隔在二者之間的所有雜物。
    刹那之間，兩者之間便再無任何東西阻攔，而那道黑氣已經逼近了蘇凡的軀體！
    電光火石之間，金色的人形突然潰散！
    黑色霧氣撲了個空，轟塌了整個房屋！
    眾多建築材料崩碎產生了陣陣轟鳴聲，震耳欲聾。
    但在這巨大動靜之中，分明有一道戲謔的笑聲，久久不散。
    “哈哈哈哈哈哈……”
    鬼影修女渾身的黑色氣息猛然膨脹，籠罩住這片區域。
    僅僅隻是一刹那，便再次收攏，其身形也消失在場中。
    在其離開之後，四周的植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敗，而後被溶解為漆黑的臭水。
    ……
    古董店內，蘇凡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神色並不像是經過了一番睡眠的人，反而顯得有些疲憊。
    但那雙剛剛睜開的眸子，卻是神采奕奕。
    臉色疲憊是因為這一次嫁夢時空之旅，令蘇凡幾乎耗盡了軀體之內的所有靈力。
    不過與之相對的，神魂的情況好了太多太多。
    那麵鏡子確實有溫養神魂的功效，在抹除了對方原本的邪惡意識之後，蘇凡便感受到了從上麵傳來的奇異波動。
    正是這短暫的接觸，令蘇凡神魂方麵的痊愈效率得到提升。
    要知道，神魂方麵的溫養之物，無論是放在什麽地方，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
    當時為了救人決心將其摧毀的時候，說不可惜自然是假話。
    但現在，由於湯姆的突發奇想，保全了鏡子，還氣到了鬼修女。
    同樣的一件東西，蘇凡從敵人那裏搶過來。
    對方損失了一個，蘇凡獲得了一個，彼此之間的差距就是兩個。
    簡直血賺。
    回想對方急了要攻擊自己，結果還落了空，蘇凡就忍不住想笑。
    但目前他還有其他事要做。
    如果現在沒有出意外，那麽鏡子應該還在凱蒂和湯姆姐弟的手上。
    兩人想必因為鏡子的緣故，不得不躲藏起來。
    過去既然發生了改變，那未來必定也會有所變化。
    而最簡單的驗證方法，就是前去查看那則有關於湯姆殺姐姐的凶案新聞，還存不存在。
    “但願不要是什麽創造了一個新的平行時空這樣的狗血情況。”
    蘇凡心中如此想著，就要起身，卻突然感覺自己的身上涼颼颼的。
    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上半身的衣服不知道去了哪裏。
    什麽情況？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態，蘇凡的思考短路了一瞬間，旋即才反應過來。
    壞了！被人劫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