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啟程，蘇凡沒有像是之前那樣，迅速趕路，而是和羅恩放緩了腳步。
    周圍鄉鎮的居民已經被警察通知，提前疏散。
    一路走來，神識探測範圍之內，沒有任何一個生靈。
    哪怕是躲藏在土壤裏麵的昆蟲，也紛紛湧出，朝著外側逃遁。
    如此異常的現象，令跟隨蘇凡走來的羅恩心中狂跳。
    動物沒有人類的智慧，卻擁有更強的感知能力。
    邪惡所至之處，百獸噤若寒蟬，避之不及。
    魔神比她想象之中要可怕百倍，千倍！
    那火光衝天之所，滾滾的濃煙湧現，升上高空，聚而不散，黑壓壓的仿佛就位於人頭頂不到三尺，無比壓抑。
    佇立在教堂最高處的十字架耶穌像被熏得焦黑，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修道院的牆體破碎，坍塌了一大半，而這雕像卻依舊矗立。
    這並非是什麽上帝的榮光顯現，而是惡魔刻意的羞辱和褻瀆。
    作為信徒聚集地的修道院，現在已經化作了字麵意義上的魔窟，魔神瓦拉克盤踞其中，等待著挑戰者的到來。
    羅恩看著領先自己一步之遙的蘇凡。
    後者的身影比起之前沒有任何的變化，任由外界變幻凶險，依舊閑庭信步。
    他好像變了。
    羅恩對於蘇凡臨戰姿態的印象，還停留在當時新奧爾良與拉舍之間的戰鬥時。
    那時候的他鋒芒畢露，殺意沸騰，就像一把鋒銳逼人的神劍，僅僅隻是靠近，都會被那氣息刺痛皮膚。
    相隔許久再次見麵，蘇凡已然不再如之前那般。
    他並沒有使用神通法術，也沒有繪製符籙，隻是如此前行。
    羅恩亦步亦趨跟隨，逐漸靠近火光的源頭，卻沒有感受到任何邪惡氣息。
    她有些不可思議，試著將自己的手伸出去。
    可就在之間伸出去，越過蘇凡所在位置的刹那，強烈的惡意以及無與倫比的寒意，侵襲了她的軀體。
    她仿佛可見無盡黑暗之中，一條盤踞的大蛇，對著自己張開了人頭大小的眼睛，猩紅蛇信吞吐之間，腥臭彌漫。
    “好奇心會害死貓。”
    聲音縹緲，伴隨著溫熱的觸感，將那幾乎能將血液冰凍的冰寒驅趕。
    羅恩從幻境之中回到現實，卻感受到一陣劇痛。
    低頭一看，突然發現自己的指尖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已經碳化，寸寸開裂。
    方才感受到的分明是寒意，可軀體卻留下了被猛火灼燒之後才會產生的傷痕。
    羅恩第一反應就是嚐試使用自己的能力進行修複，卻發現根本沒有效果。
    甚至碳化痕跡還有蔓延的跡象。
    就在她心中慌亂之際，一道靈光落在了其指尖上。
    原本毫無進展的修複，終於有了動靜，碳化的指節，逐漸恢複了血肉模樣。
    至於靈光從何而來，自然不必多說。
    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羅恩低頭不語，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繼續下去，你承受不住裏麵的氣息。就在這裏看守，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一切小心。”
    “嗯。”
    蘇凡答應了一聲，朝著更深處而去。
    熊熊的大火到現在仍然沒有熄滅的趨勢。
    修道院之中的木質建築材料並不多，維持這火焰的，無非是來自地獄惡魔的力量。
    蘇凡一路走來，旁邊全部都是一具具的死狀淒慘的焦黑屍體。
    這些都是原本修道院之中的神職者，他們並非被蘇凡所灌注的雷霆殺害，而是死在鬼修女的手下。
    軀體上至今仍然殘留的惡魔氣息，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時正漂浮在半空中，搖曳的火光照亮了那張慘白色的恐怖麵容。
    “上次你見了我便落荒而逃，怎麽這一次不跑了？”
    蘇凡與惡魔遙遙相對，語氣充滿譏諷。
    他對於眼前這個三番四次過來找茬的惡魔，早就有了殺意。
    尤其是在異域空間之中突然暴起襲擊，更令蘇凡頭一次對詭異動了真怒。
    “今時不同往日。你斬殺馬爾薩斯之後，靠著虛張聲勢才保下一命。”
    “現在傷勢還沒有完全恢複，就急著來到了不列顛送死。何等愚蠢可笑。”
    他們曾經打過不少照麵，但這卻是第一次交流。
    鬼修女的身影開始逐漸凝實起來，身軀不再如同之前那般虛無縹緲，同時那頭巾包裹的腦袋後麵，竟然浮現出了聖潔的霞光。
    蘇凡心知，這是聖露西之眼所給予對方的力量。
    作為曾經的天使，吸收擁有聖力的物品，對於瓦拉克來說並不是難事。
    甚至它還能借此，短暫恢複往日曾在天堂之中所擁有的權柄。
    “異邦人，是什麽令你如此狂傲，妄圖挑戰魔神？”
    鬼修女長開雙手，寬大的衣袍看起來就像是翅膀，遮蔽了重重的火光。
    “戰勝無法完全降臨的拜蒙，斬殺最弱小的馬爾薩斯，就成了你在人間誇耀的戰績嗎？”
    “你從來都不知道，黑暗有多深邃。”
    “當你真正了解到魔神的力量，你會懺悔自己過去的狂妄自大，祈求憐憫。”
    “真正無知的是你。一路偷雞摸狗，像是老鼠一樣躲躲藏藏，撿拾所謂的聖物吞噬，壯大自身。”
    蘇凡輕輕搖了搖頭，抬手示意。
    “多說無益，來！”
    周圍躍動的火光仿佛在這一刹那停止，魔神與蘇凡之間，陡然掀起了兩股方向截然相反的狂風！
    兩者互相撕咬碰撞所產生的餘波，將搖搖欲墜的修道院攔腰斬斷！
    伴隨著支柱最後的悲鳴，繪有聖母瑪利亞畫像的穹頂從天而降，卻在即將落下之前，便被空氣中四處飛濺的狂亂風刃，切成了碎片！
    這些石頭卻並沒有立即落下，就這麽漂浮在空中，當著蘇凡的麵，化作了土色的霧氣！
    氣態的石頭竟然朝著蘇凡撲麵而來。
    蘇凡沒有托大，一道丹火從手中飄出。
    風助火勢，原本隻有一團的丹火在禦風的助長之下，迅速擴大，化作絢爛的火牆，將飄來的土色氣流，灼燒殆盡！
    化解這一波攻勢之後，蘇凡心中反而更加警惕起來。
    如此詭譎的手段，即便是他也是第一次見。
    可以將固態物體瞬間轉化成氣態，是不是也代表可以將氣態隨意轉化為固態。
    難以想象呼吸進入肺部的空氣突然變成實心固體方塊，到底是什麽場景。
    靈力奔流，為原本就強韌的軀體注入更多力量，使其堅不可摧。
    手中符籙瞬間成形，恐怖的雷霆再次浮現。
    充滿了正氣的雷霆，對於黑暗邪祟，觸之即死，不可抵擋。
    鬼修女瓦拉克見識過蘇凡的鬼遊籙運五雷符，清楚這種雷霆無法躲避，上來直接硬接！
    纏繞在其周圍的黑氣，陡然化作了一隻大手！
    原本不該有任何破壞力的霧氣，其中所蘊含的力量，實際上可以輕易將一輛重型裝甲車拍成鐵餅！
    在兩者接觸之前的刹那，黑氣手掌又被其以詭異手段化作固態！
    碰撞產生的恐怖能量，通過空氣像四周擴散，多少生長數十年的大樹被產生的氣浪連根拔起，朝著不知道什麽地方飛去！
    而蘇凡與鬼修女的身影，卻早已消失在原地。
    二者眨眼之間便出現在正上方的夜空中，對麵一直維持著修女容貌的魔神，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一個生有白色翅膀的男孩出現在蘇凡眼前，不過很快，對方便化作了渾身漆黑，頭生雙角的模樣。
    下方，修道院的地麵突然龜裂，而後徹底崩碎，地獄與人間的界限被模糊。
    在那滿是熔岩和火焰的煉獄中，
    刺鼻的硫磺味從其中蔓延出來，隨後便有一道黑影鼓動雙翅，從中升起。
    金色的光芒從其雙瞳中散發，令人無法直視。
    神話之中才會出現的幻想生物，如今切切實實地在人間顯現。
    遍體漆黑鱗片的巨龍，仰天發出長吼。
    膜翼扇動，軀體上生長的兩隻龍頭，就這麽興奮的掃視著人間的一切，雙瞳中暴虐和嗜血幾乎就要滿溢出來。
    雙頭龍，魔神瓦拉克的坐騎。
    高大的黑色惡魔毫不猶豫翻身騎上龍背，抓住了韁繩！
    頓時雙頭龍再次發出了一聲咆哮，實質性的音波，被蘇凡揮手打碎。
    剩餘破損的部分轟擊在千米之外的矮山上，轟碎了一角，刹那間便形成了一場恐怖的山體滑坡！
    見此，雙頭龍仿佛是為了誇耀自己的力量一般，再次發生出一聲長吼！
    相較於瓦拉克以及雙頭龍，蘇凡這裏就顯得平靜許多。
    青年不言，在其抬手的刹那，旁邊的空間泛起了水波一般的漣漪。
    取出長劍的青年，黑發狂舞，一雙眼釋放出氤氳的光華，而長劍上也浮現出了光輝！
    他渾身的氣勢在不斷攀升，衝碎天際烏雲，使得漫天星華得以落下。
    本該不屬於任何存在的天空此時被兩方所占據。
    一方是手持長劍的青年，另外一方則隱匿在黑暗之中，唯有時不時從烏雲之中浮現的雷光，隱約照亮了它們的身影。
    距離此處三公裏遠的道路上，便衣警察們通過望遠鏡看著這一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誰都沒有想到，那個在天空之中與惡魔對峙的年輕人，竟然曾經在警局之中，與自己平等的對話過。
    上方的戰鬥早已拉開了帷幕，但他們之間的速度實在是太快。
    望遠鏡所提供的狹窄視野根本無法跟上動作，隻能看到雙方碰撞之間激射的火花！
    烏雲化作的大手落下，在山體上留下了惡魔之手的印記！
    璀璨劍光劃過，將大手破開之後，餘勢不減，落入湖中，激起高大數十米的巨大水花！
    神話之戰，這是真正的神話之戰！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要讓我們提前疏散民眾了……”
    查爾斯喃喃自語。
    他先前一直對超凡存在沒有具體的概念，如今親眼見識到，隻感覺對方遙不可及。
    那是另外一個層次的存在，他們之間的鬥爭，常人僅僅隻是被擦到一點，也會萬劫不複！
    警察之中，不乏有信教的信徒。
    此時的這位信徒，目光呆滯，放下了望遠鏡。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牢裏被釋放，出來要迷惑地上的四方列國……”
    他低聲背誦著聖經啟示錄中的經文，神情恍惚。
    凱蒂和湯姆兩人的狀況並不比眾多便衣好到哪裏去。
    他們也讀過聖經，創世紀以及啟示錄無疑是最吸引人的兩個章節，故而對於那名便衣警察所背誦的部分，也是耳熟能詳。
    撒旦！撒旦！
    直到今日，凱蒂和湯姆才明白，所謂的魔神，到底是什麽等級的存在。
    蘇凡早已將對方的身份告知，但兩人幾乎不敢相信，天空中這仿佛要帶來滅世災難的恐怖存在，竟然並非是魔王。
    公爵惡魔如此恐怖，那蘇凡所擊敗的地獄北方之王，至上四柱大魔神拜蒙，又是何等的存在！
    相較於看不懂具體情況隻能震撼感慨的警察還有凱蒂姐弟。
    地上一直留守的羅恩，更能洞悉戰場情況。
    她臉上並沒有多少緊張之色，因為她看得出，蘇凡穩居上風！
    一人一劍，不僅穩穩當當地將雙頭龍與惡魔的各種攻勢全部化解，更是能在關鍵時刻反擊，對敵人造成不俗傷害。
    颶風、火焰、雷霆，種種攻伐，信手拈來。
    尤其是那長劍，分明沒有任何特異之處，爆發出的劍光卻無可匹敵！
    不多時，天空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痛苦的哀嚎！
    雙頭龍的一顆腦袋躲閃不及，被蘇凡削去，墜落下來，隻剩下長蛇一般的脖子噴灑出鮮血落在地麵。
    這些鮮血所沾染的土地周圍，植物枯萎，毒蛇滋生。
    但毒蛇又似乎是被什麽力量所影響，迅速死去，化作一灘黑水。
    “真是令人驚歎。被他長劍所斬，竟然隻能迎來死亡的下場嗎？”
    正當此時，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誰！”
    羅恩猛然扭頭！
    不遠處的大樹後方，走出的並不是人類，而是一隻老鼠。
    老鼠人性化的立起，對著羅恩鞠躬。
    “請不要誤會，我並不是什麽惡人，隻是好奇，想要通過老鼠眼睛，瞻仰風與雷霆之主的英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