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錨定成功】
    這是第45次時空穿越，李沐沐已經身心俱疲。
    【你的名字是李靈依，出生於天引二年，天門市普通人家，從小被父親賤賣給夏地主家做奴仆，服侍夏家大小姐……】
    李沐沐長歎一口氣，轉頭環顧四周，開始尋找趁手的武器。
    三分鍾後，她從案板上拿起一根足有自己手臂粗細的擀麵杖，麵無表情地走出門去。
    家裏靜悄悄的，夏老爺正在書房和遠道而來的客人密談。小姐的閨房裏，微弱的燭光倒映著人影。
    “如果能以無色無味之毒藥摻入茶水之中，必能叫那妖婦斃命……”
    “小女與那徐將軍並無苟且，人家又憑什麽喝你的茶水？”
    “理由總是能找的，隻看良佑公你是否還有報效朝廷之心……”
    “這實在是……”
    李沐沐走進夏小姐的閨房，縮在床頭的少女全身一個哆嗦，手中的剪刀掉到地上。
    她還沒有做好自殺的心理準備，直到被自己的家人和那些不懷好意者逼到絕路。
    “你……”
    “放輕鬆，不要緊張，把眼睛閉上。”
    李沐沐抬手一擀麵杖將床上的小姐敲暈，再回過頭來之時，已經身披朱紅壽衣，三千銀絲倒卷。
    紅繩掠過，攪碎窗外的陰影。
    三個人的因果糾纏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團亂麻。
    李沐沐命中注定要和李鈴鈴糾纏不休，哪怕是她的妹妹已經改名，但未來時間線上的李鈴鈴依舊陰魂不散。
    這就像是欲加之罪。
    你揮動拳頭，他們說你虛張聲勢。
    你拳頭砸下去，他們說你濫用暴力。
    你收起拳頭，他們說你外強中幹。
    你試圖講理，他們說你膽小如鼠。
    某些人就是玩弄罪名的高手。
    必須要有一個李鈴鈴，李鈴鈴是誰或者是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給朱紅壽衣添堵。
    如今的李鈴鈴就像是病毒一樣在時間線上左右橫跳，已經引起了時間長河的守護者，庭達羅斯之王的注意。
    這孩子居然還厚著臉皮想要跟庭達羅斯講道理，說什麽徐紫薇逆行時間線你不管，聯合方舟逆行時間線你不管，就隻會撿軟柿子欺負是吧？
    對啊，不然呢？
    活該被狼追著咬。
    由於庭達羅斯的出手，李沐沐獲得了些許的喘息之機，可以在大潮汐中勉強站穩腳跟。
    但是另外兩位，也有著她們命中注定的宿敵。
    三個人相當於是三條原本互不幹涉的故事主線，如今死死纏繞在一起。
    沈清溪作為機械神教的阿爾法聖賢，需要麵對來自時間盡頭的一個叫做歐米伽的家夥。
    夏語冰這邊更是離譜，她作為幽魂正道的修煉者，與幽魂外道的修煉者結下了死仇。
    幽魂外道法門的三次晉升分別是黃泉惡鬼、幽冥鬼將和地獄鬼王。
    李沐沐並不了解幽魂法門，也不太了解夏語冰的私人恩怨，在這來來回回的穿越過程中才意識到，冰冰姐平時騎的那個東西，並不是幽魂法門的標配。
    地府公務員哪有那麽高的福利待遇，被她天天騎在頭頂上的那隻獨角鬼王，就是幽魂法門外道修煉者第三次進階失敗留下的遺骸。
    同理，沈清溪那台共工引擎，來路也不是很正。
    姐兒仨誰都別笑話誰。
    現在報應這就來了。
    剛剛幫沈清溪那邊擺平一件事，這邊鬼王又摸到了夏語冰的枕頭邊。
    【錨定成功】
    【你的名字是沈玖，出生於天引四年……】
    第46次穿越。
    雙手沾滿鮮血的沈心石轉過身來看了癱倒在角落裏的小護士一眼，冷聲道：“把鑷子遞給我。”
    真是要親命了。
    李沐沐扶著牆勉強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手術台上的病人。
    喬弘毅的胸腔被完全打開，所有的內髒幾乎都被翻了出來，心肝脾胃上麵長滿了足以讓密集恐懼症患者發出尖銳爆鳴的蟲卵。
    而他本人居然還保持著清醒，用審視的目光在李沐沐臉上來回打量。
    臥槽我不要幹這個活兒！趕緊下一場吧！
    隻是看了一眼，李沐沐渾身雞皮疙瘩就冒了起來。
    每一次被動的穿越，她的力量就受到一次削弱，準確來說是自身的力量在大潮汐的影響下遺留在上一次穿越的時間點。
    這是個意想不到的BUG。
    某位昆蟲變種人說過，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
    每一名末日計劃的參與者，都會被盡可能地壓榨出最大的利用價值。
    就像是你在電腦裏解壓縮文件的時候，人家才不會管你有沒有玩遊戲，能占多少內存就占多少內存。
    夏語冰作為星盤計劃的參與者，理論上來說擁有足夠穩定的錨點，但在最後關頭，她把錨點留給沈清溪和李沐沐，自己去承擔信號旗小組的代價。
    如果李沐沐躲在棺材裏麵不出來的話，說不定真能堅持到大潮汐結束。
    但她不想欠這個人情，自己主動跑出來。
    現在造成的後果，就是要同時承受“聯合方舟”與“星盤”兩邊的精神壓力。
    每一次被動穿越，都相當於是在點擊360的懸浮加速球，試圖釋放內存給電腦提速。
    但是沒用，隻要那兩個軟件還在運行當中，CPU的使用率就被卡死在99%的位置上，依然無法解決操作卡頓的問題。
    反而每一次刷新都是在給係統增添新的負擔。
    在第46次穿越時，李沐沐甚至連楚絳的形態都無法使用，隻剩下最初的“朱紅壽衣”形態。
    “你是誰？”
    即便是躺在手術台上任人切割，滿頭冷汗的喬弘毅依舊保持著清醒，一眼就看穿剛才被汙染侵蝕的小護士軀殼裏麵已經更換了靈魂。
    李沐沐不敢自報名號，生怕下一刻就被沈主任拉過去當牛馬，但她又不敢亂說，畢竟這個地方自己無比熟悉。
    身處於特務局的老巢之中，要是說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怕是活不過三秒鍾。
    就連現在躺在手術台上被大開膛的那位病患，說不定都可以隨時跳起來給她當頭暴擊。
    “自己人。”
    在心中斟酌了一番之後，李沐沐決定吐露一部分實情：“喬科長，我正身處於大潮汐當中，幫夏科長解決一些麻煩。”
    “大潮汐已經來了嗎？”
    喬弘毅看著自己殘破不堪的身體，忍不住歎氣。
    他並沒有追問有關於未來的情報信息，這種情況下你就算問出情報也無法驗證真偽，還不如不問。
    “你在逆行時間？”
    “是的。”
    “如果你能回到明國二年四月之前的時間點，馬上到特務局找我，驗證口令是蠍子尾巴燉老虎鞭。到那時候你隻需要給我傳遞一個信息——啟動局內甲字5號應急預案！”
    “啊？”
    李沐沐一心防備著沈心石，沒想到轉過頭來就被喬弘毅拉了壯丁。
    “這個……喬科長，我現在控製不了穿越的時間點……”
    “沒關係，反正也不指望你一個人能完成任務，你隻要盡力而為就行了。”
    說完這些話，喬弘毅似乎是用盡了力氣，脖子一歪陷入到了昏睡當中。
    沈心石冷聲道：“不用擔心，我見過你，手藝不錯，快點過來給我幫忙！”
    補藥啊！
    李沐沐都快哭出來了。
    她現在終於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麽一到特務局，連東南西北都還沒分清就被沈主任拉去當牛馬。
    全都是未來的自己造的孽。
    自己這邊一堆因果還沒理清，又攤上一個活兒。
    不過這也解答了李沐沐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當初她剛來天門，就是被喬弘毅帶回特務局收容的。那個時候喬科長就在跟惡魔勾勾搭搭，後來更是直接叛逃。
    沒人知道為啥，好好的公務員不做，突然人就跑了。
    表麵上的理由是情感糾紛，實際上怎麽回事誰都說不清楚。
    這次穿越過來她才知道，早在叛逃之前，喬弘毅的身體就出了問題，情況看起來十分嚴重。
    【錨定成功】
    第64次穿越。
    “和解吧，咱們”
    “哼，你這個時候說和解，怕不是在說笑。”
    近乎於無休止的穿越旅程，不隻是對李沐沐產生壓力，對於其他人來說也是一樣。
    雖然她現在的力量已經所剩無幾，但李鈴鈴人也蔫兒了。
    像這種雌小鬼，隻有被折騰到精疲力盡的時候才會認輸服軟。
    姐妹二人坐在餐館門口，默默地嗦著冰棍。
    “為什麽我找不到我媽？”
    “那說明你還不夠努力。”
    李鈴鈴逆行時間線隻有兩個目的，要麽幹掉自己老姐，要麽說服自己老媽。
    隻可惜虛偽之物終究還是不懂得人間滄桑。
    來回折騰了無數次之後她絕望地發現，既幹不掉李沐沐，也找不到李雅。
    你要是能找到才有鬼了。
    那個女人要想躲起來的話，就連老牌的地獄大君梅菲斯特都拿她沒有辦法。
    李沐沐已經在時間線上看到了她最後的結局。
    用盡最後一絲力量，然後被追上來的庭達羅斯吞噬。
    李鈴鈴顯然也對於自己的結局心知肚明，她是造物者的棋子，但造物者卻沒有拯救她的打算。
    “姐，我不想死啊。”
    走投無路的李鈴鈴開始裝可憐。
    “你幫我跟那隻大狗講講情好不好？”
    “哈？”
    李沐沐差點被她逗笑：“要不然你去特務局自首吧，隻要你老老實實聽話，我相信特務局不介意多收容一個孤魂野鬼。”
    “你怎麽就那麽相信特務局啊？”
    達不成目的的李鈴鈴頓時氣急敗壞：“那幫官府鷹犬哪有什麽好人，你就不怕他們把你的利用價值榨幹之後，順手把你給處理掉嗎？”
    “你在講這話的時候，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呢？”
    現在被拋棄的是誰啊？心裏沒有一點逼數。
    李沐沐隻感到好笑，但也沒有要勸解李鈴鈴的意思，她知道李鈴鈴根本聽不進去。
    一個人的三觀，是需要慢慢培養起來的。
    很遺憾，這孩子沒救了。
    【錨定成功】
    第66次穿越，李沐沐開始想家。
    特務局的大門並沒有那麽好進，而她穿越過來的身份也很難確定，有的時候是自己，有的時候是奪舍。
    時間上更是無法把握。
    有的時候會停留一兩個小時，有的時候前腳剛出門，後腳就被甩進時空潮汐。
    這該死的大潮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
    好想回家睡覺，就算王雲霄給我煮掛麵臥倆雞蛋我也忍了。
    回家吧……
    李沐沐迷迷糊糊地走了幾步，突然打了激靈，清醒過來。
    她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似乎有某種力量在幹擾著她的思緒，同時也幹擾著她向特務局傳遞信息的想法。
    有人在暗中作祟！
    如果自己的力量還保存完整，順著因果線馬上就能追查到幕後之人。
    但現在的她已經虛弱到了極限。
    不行，得想別的辦法。
    李沐沐轉過頭，發現自己居然就站在清河中學門口。
    平日裏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的保安大叔，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似乎下一秒鍾就要舉起狼牙棒招呼過來。
    “我要見周校長……”
    “校長已經下班了，你可以明天再來。”
    保安大叔的態度十分冷漠，當然這也不能怪他。
    現在是半夜兩點鍾。
    任誰三更半夜突然看到一個陌生女人唰地一下出現，都會提高警惕。
    李沐沐的腦子裏像是塞了鉛塊一樣昏昏沉沉，沒有力氣跟他解釋自己的身份。
    轉身沿著學校的圍牆走到學校身後，她抬起頭朝著牆上望去。
    這裏有一個很適合翻牆的地方，當初王雲霄帶著他那些兄弟逃學的時候，就是從這裏翻牆出去。
    現在這貨估計還在宿舍裏睡大覺呢。
    找他也沒用，他現在就是個小卡拉米，上不得台麵。
    翻牆這種事對於李沐沐來說倒是簡單，問題是翻牆進去做什麽。
    周校長不在，王雲霄也不定屁用的情況下，她還有一個備用方案。
    李沐沐熟門熟路地走進學校的地下防空洞，這裏堆放著王雲霄他們從警局領回來的舊裝備。
    有些東西不在於舊不舊，其本身的象征意義就很重要。
    挑挑揀揀，從那批舊裝備中選出一套勉強合身的穿在身上，李沐沐的精神瞬間就恢複了不少。
    這套繼承自前朝錦衣暗衛的裝備，特務局一直沿用至今，在神秘學的意義上具有官方的屬性，可以享受國家氣運的庇護。
    這種秘密特務局絕對不會對外公開，但夏語冰作為特務局的中層幹部，以前給她和沈清溪講述過不少類似的，看似不起眼實則非常擁有的小知識。
    那種誘導性的暗示力量並不強大，或者說並不是專門針對她而設計的。在穿上這套裝備之後，裝備自帶的抗性馬上就削弱了那股力量帶來的影響。
    下一步……她要想辦法混進特務局，搞清楚這個時間點上的特務局到底出了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