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瑞姆聽著父親的呼喊，在門口緩緩轉過身，望向家族會議桌旁的眾人。
    那裏坐著他的父親、母親、姐姐和兄長。
    作為家中最小的幼子，盡管他已經開始學習掌管家族生意，但誌不在此的他，向來很少參與這類會議。
    平日裏，他也鮮少與家人們進行商業方麵的交流。
    好在他的姐姐和兄長在這方麵頗具天賦，威斯布魯托便不再勉強幼子在商業領域發展，一切聽之任之。
    然而今天的情況有所不同。
    如此重要的會議，他怎能像個局外人般轉身離開。
    此時，威斯布魯托正因忿怒而情緒激動，看到幼子這般舉動，忍不住怒吼發問。
    哈瑞姆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樣的結果，其實早在幾年前，甚至幾個月前就該預料到了。”
    聽到哈瑞姆的話，眾人一時間麵露迷茫，沒能立刻理解他的意思。
    唯有他的母親輕輕歎了口氣。
    “哈瑞姆，現在的情況和那時不一樣了。”
    聽到這話，哈瑞姆臉上竟閃過一絲譏諷的笑容。這樣的表情在矮人臉上實屬罕見。
    “是啊，那時我們的同族可沒有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逼我們做出選擇。他隻是向我們陳述事實。
    他給了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去追尋失落的榮耀，去重建屬於我們自己的國度。”
    聽到這番話，原本迷茫的眾人瞬間明白了哈瑞姆所指何事。
    他說的正是守夜人的那批矮人，以及那位矮人之王對他們發出的召喚。
    那位矮人之王宣稱自己聽到了先祖的召喚，希望矮人們能夠重返帝國故地，與他一同重建矮人自己的家園。
    不過，許多矮人都拒絕了這個提議。
    他們並非不認可矮人之王的身份，也不是沒有聽到先祖的召喚。
    隻是單純地不願意罷了。
    “那時，他們的先知，如今還在白銀堡壘中的盧瑞克大人就曾說過吧？
    “‘寄人籬下，終有失去自由的一天。當獸人有需求，當戰爭爆發，我們隻會淪為為他們提供武器的工具。
    “即便我們能通過正常貿易為他們提供武器，即便打著所謂榮耀的旗號，獸人依舊希望我們成為他們的附庸，受他們完全掌控。’”
    很明顯，獸人無法容忍矮人有任何背叛的可能性，哪怕是貿易量稍有減少，都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畢竟他們對矮人的武器鍛造太過依賴。
    從始至終，獸人帝國給予矮人的“幫助”都是有代價的，而如今，到了該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我們原本是有機會的，不是嗎？那時隻要響應黃金之王的號召，重新奪回屬於我們矮人的家園。
    那是我們唯一的出路，那時守夜人還在，他們能夠協助我們抵禦獸人的入侵與掌控。”
    那時正值邪神肆虐，局勢混亂不堪。說實話，獸人在那段時期的表現甚至不如人類勢力。
    獸人本就是生性狂暴的種族，部分氏族更是出了名的頭腦簡單、熱衷戰鬥。
    若不是有守夜人的協助，獸人帝國恐怕早就陷入一片混亂了。
    那時，對於所有矮人而言，是擺脫受人擺布的絕佳時機。相較於失去穩定的精良武器供應，生存與安穩顯然更為重要。
    更何況，當時矮人們有著複興的大義之名，就算是獸人帝國，在那時也不得不有所顧忌。
    但現在情況大不相同了。
    黃金之王的號召已然結束，由於勒比亞大陸的戰爭局勢變化，他帶著那些願意追隨的矮人離開了。
    如今隻剩下盧瑞克還留在這兒，試圖招募更多矮人。然而，隨著獸人帝國逐漸不再依賴守夜人的全力協助，守夜人的話語權也大不如前。
    更糟糕的是，如今守夜人幾乎已完全撤離這片大陸，他們自身都自顧不暇。
    而這片大陸上戰火紛飛，局勢混亂，即便沒有獸人帝國的逼迫，其他勢力也會覬覦矮人，試圖將其掌控。
    畢竟矮人可是優質的武器來源，甚至還能成為兵力來源。
    也正是因為周圍勢力賣守夜人一個麵子，白銀要塞才暫時未被觸碰。
    “整日與這些商人周旋，我想我們早就忘卻了什麽是榮耀，忘記了我們的祖先曾是多麽堅韌不拔。
    是啊，待在這裏多安逸啊，有安定的環境，充足的美食，隻需鍛造我們擅長的武器，就能獲得豐厚的財富。
    父親您還是一位聲名遠揚的大商人，多麽風光啊，那些氏族族長、城主見到您，都得禮讓三分。”
    哈瑞姆語氣中滿是譏諷地說道。
    當初，他就因這件事與家人們激烈爭吵，他堅信響應黃金之王的號召才是矮人們重獲真正自由的根本途徑。
    可他的父親和其他家人根本聽不進去，隻覺得他是個衝動的毛頭小子。
    就如同那些響應號召的年輕矮人一樣，不過是一時熱血上頭。
    雖然確實存在這樣的因素，但哈瑞姆內心有著更深刻的感悟。
    “父親，您有多久沒有聆聽過大地之母的聲音了？”
    威斯布魯托被兒子這番諷刺的話語氣得滿臉通紅，聽到這個問題，卻頓時愣住了。
    “恐怕都快忘了吧？忘了我們是大地之子，是群山的子孫。
    但我依然能聽見大地之母的呼喚，她需要我們。”
    說罷，哈瑞姆滿臉遺憾地搖了搖頭，轉身準備離開。
    隻留下眾人在原地沉默不語。
    哈瑞姆心裏很清楚，自己沒必要再繼續勸說家人了。
    盡管剛才大家看似在爭吵、商談、怒吼，但實際上，他們早已默認了將會成為獸人的附庸，繼續為獸人提供武器。
    畢竟，這與以往相比，本質上並沒有什麽區別。
    他甚至知道，獨角氏族已經同意派兵進駐龍錘小鎮，“幫助”他們防禦其他方向的進攻。
    “哈瑞姆，快回來！你要去哪兒？”母親追出門來，焦急地大聲問道。
    此時的哈瑞姆早已整裝完畢，身披著自己親手鍛造的鎧甲，手持戰錘，還帶上了一些幹糧。
    “我要離開這裏，去尋找屬於我們的榮耀，去重拾先祖曾經的輝煌。”
    他大聲宣告著，仿佛在立下誓言。
    直到這時，母親才發現，
    門外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一群矮人，他們都是龍錘小鎮的居民。
    此刻，他們全都全副武裝，背著備好的幹糧。
    就這樣，他們簇擁著哈瑞姆，踏上了征程。
    母親望著這一幕，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兒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