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耀聲音忽而幹澀，帶著幾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期待與忐忑，“皇祖母，何為……更名正言順？”
    輕笑聲從屏風後麵傳出。
    隻聽太後再次緩緩開口。
    一派自然的語氣說道，“當然是名正言順的坐在那個位置，任何人想取代你，便是篡權奪位，以下犯上！”
    果然！
    齊耀連呼吸都忍不住滯了一下。
    隨即心頭一陣火熱，眼中亦帶著熱切。
    皇祖母所言，又何嚐不是他心之所願？
    不過先前他也隻能想想，畢竟那張椅子如今真正歸屬的人，是他的父皇，孝明帝。
    皇祖母方才那番話的意思……
    莫非是……
    “還請皇祖母明示！”
    齊耀從椅子上起身，拱手福禮，腰肢深深彎了下去。
    屏風後，太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朝身旁蓮嬤嬤使了個眼色。
    屋中的人退下去了大半。
    蓮嬤嬤從屏風後麵繞出，交到齊耀手中一樣東西。
    那是一塊半月牙形狀的令牌。
    “魏霖。”
    太後沙啞的嗓音再度響起。
    齊耀麵前，陡然多出一道人影。
    那人渾身籠罩在夜行衣中，身板挺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禍色。
    可問題是，這人先前藏在哪裏？他怎麽絲毫沒看出來，他是從哪突然跑出來的？
    “太子殿下。”蓮嬤嬤恭敬地行了一禮，“您手中的，是太後娘娘身邊的暗衛調令，魏統領便是太後娘娘身邊的暗衛統領。憑借此令，您可讓魏統領聽您差遣。”
    “另外太後娘娘亦交代老奴，這段時間聽從太子殿下吩咐。”
    蓮嬤嬤一句句“太子殿下”，喚得齊耀心裏倍感熨貼。
    手中的暗衛調令，更是讓他心飄飄然。
    出了慈寧宮，他便直奔瓊華宮而去。
    “母妃！”
    “耀兒，你怎麽這時過來了？”淩貴妃趕忙命身旁的大宮女，將院子裏幾名穿著暴露，正在陪孝明帝玩“藏朦”的女子帶走。
    最後拉著齊耀走進偏殿，屏退身旁下人，關心道：“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自從孝明帝住在瓊華宮，若非要緊的事，齊耀輕易不會踏足瓊華宮。
    一般都是淩貴妃主動前往東宮見他。
    淩貴妃小心翼翼地打量齊耀的神色，見他麵上不似驚慌，反而隱含熱切與喜色，不禁驚訝。
    齊詡在西邊受萬民歸順，眼瞅著就要打回京城了。
    都到了這個關頭，總不會還有什麽好事吧？
    “母妃，是好事。”
    齊耀將手心攤開，示意淩貴妃看向自己掌心中的月牙令牌，“這是太後身邊的暗衛調令。”
    “什麽？”淩貴妃驚訝無比。
    早就聽說，先皇過世前曾給太後留下一支暗衛，卻從不曾在宮中見過。
    她本以為那隻是謠傳，沒想到那支暗衛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而現在，太後將暗衛給了耀兒。
    淩貴妃心跳如擂。雖然不明白，太後為什麽要這麽做，但她當然知道，太後此舉意味著什麽。
    她要扶耀兒耀兒上位，讓耀兒名正言順地成為大雍的君主！
    “耀兒，此事……宜早不宜遲。”
    淩貴妃一下便想通其中的關鍵。
    二皇子亦是點頭。
    現在齊詡盤踞西境，虎視眈眈，不知何時就會舉兵入京。隻有快些將這個位置坐穩，才能仗著正統之名，呼籲各州指揮使調兵京城，圍剿齊詡。
    就算各州不應，朝中亦有不少恪守規矩的老臣，隻要他占據正統之名，就會站在他這一邊。
    再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的不是齊詡的對手。
    他也可以以座下皇位為條件，讓齊詡許他一州封地，富貴餘生。當然，那是最次等的選擇，他不信他會淪落到那個地步。
    “母妃說得對，此事需得盡快，依您之見，我們何時動手？”齊耀眼底閃爍著興奮地光彩。
    他其實並不覺得，這事需要過多籌謀，畢竟他那父皇……成天沉迷酒色，醉生夢死。
    隻要母妃將瓊華宮中的人手安排好，他的人輕易便能結果掉父皇性命。
    “耀兒，沒那麽簡單。”
    淩貴妃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你父皇身邊雖不似太後，擁有一整支暗衛，可他身邊那兩名貼身太監，亦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多年前，我曾親眼看過其中一位公公飛簷走壁，手刃刺客，想要勝過他們恐怕不易。另外，你父皇入口的東西，他們也都會檢查，下毒也沒那麽容易。”
    孝明帝就在瓊華宮住著，淩貴妃不是沒對他起過殺心。
    尤其是她的兒子代父監國以後。
    隻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孝明帝死去，她的兒子就能坐上那張龍椅。
    淩貴妃比誰都更想孝明帝死。
    “既如此，我便讓暗衛引開那兩名公公，隻要將那兩名公公解決，別的問題不足為慮。父皇沉迷酒色，早就被掏空了身子，發生點意外，再正常不過不是嗎？”
    思量片刻，齊耀心裏已有了主意。
    …
    夜半。
    瓊華宮中仍舊奏響著靡靡樂聲。
    花叢環繞的溫泉池畔，孝明帝正一左一右，攬著兩位美人。
    岸上，兩名公公不遠不近地守在池邊樹影處，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他們兩人。
    忽而，枝葉“沙沙”作響。
    仿佛有什麽東西，從院中的大樹上竄了出去。
    兩名公公對視一眼，眼中生出警惕。
    不過他們並未循著聲音追出去。
    其中一位公公，掐起兩指放在嘴邊，吹響一聲口哨。
    下一瞬，便聽院中又有好幾道聲響現出，緊接著好似有幾道影子飛了出去。
    坐在池水對岸，低頭擺弄籃子裏花瓣的淩貴妃，見狀心下一驚。
    孝明帝身邊，果然還有她不知道的後手。
    幸好耀兒沒有衝動，直接對孝明帝動手。
    不然就算有太後的暗衛，恐怕也無法做到不落痕跡的將人解決……
    一片片花瓣，從淩貴妃手中灑入池水。
    粉色的花瓣，為這冒著熱氣的溫泉池，更添了幾分旖旎的氛圍。
    半籃子花瓣灑完，淩貴妃坐在池畔，麵露愁容。
    一雙如玉的美足，在池水中踢踏幾下。
    攪動出聲響。
    “愛妃，離朕那般遠作甚？”
    “莫非是怨朕隻顧與美人作樂，忽略了愛妃？”孝明帝鬆開懷中的美人，在池水中站起身，往淩貴妃那邊走去，笑著說道，“那朕這就來給愛妃賠個不是。”
    淩貴妃唇角微勾，看著孝明帝一步步朝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