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三輛馬車，在衛家大門前停下。
    車簾挑開，衛嘉言從馬車上跳下，如小炮仗一般朝等在門口的衛雲嵐跑去。
    衛雲嵐抬手在他肩上輕拍一下，一別數月，嘉言比過年那陣又長高了不少。
    衛茂林與高氏，也先後從第一輛馬車上下來。
    後麵的馬車，衛明毅、衛明煊，以及抱著小嘉容的程月娥，也陸續走了下來。
    眼前的衛家大宅仍貼著封條。
    就在這時，一隊兵差自皇城方向而來，停在衛家大宅門前。
    新皇身邊的大太監福泉，親自帶了聖旨而來。
    特意等到周遭府邸有人探頭出來，才朗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右僉都禦史衛茂林，忠勤恪職，夙夜在公，乃朝廷之棟梁。前因奸人構陷，蒙受不白之冤，今經查明，官複原職，還以清白之名。家產抄沒之物，悉數歸還，另賜黃金千兩，以彰其忠，以慰其勞。欽此！”
    宣讀完旨意，福泉親自扶衛茂林起身，將手中的聖旨交到衛茂林手中，語氣極盡客氣與恭敬，“衛大人，恭喜！”
    “有勞公公了。”高氏取了一隻鼓囊囊的荷包。
    “不敢，不敢。”福泉連忙推卻。
    衛雲嵐見狀，對母親搖了搖頭。
    她大抵猜到，福泉公公如此小心翼翼的原因。
    果不其然，衛家的封條才由父親親手接下，皇城方向便又駛來一支隊伍。
    打頭之人騎著一匹黑馬，雖未穿那惹眼的黃袍，卻也沒有刻意掩飾麵容。
    衛家祖宅所在的大街，周遭亦是大官、世家雲集，不少人都對這麵容十分熟悉。
    新皇，竟然親自來了衛家！
    看來傳言不假，衛家女果然……
    …
    一炷香後，衛家前廳。
    衛茂林撫了下纖塵不染的案幾，眼底閃過意外。
    “封條雖未揭下，但衛姑娘提前數日便派人進過府中，將一切打點妥當。”坐在衛雲嵐身旁，一身玄袍，氣度威武不凡的男子開口說道。
    “陛下……”
    “自己家中，衛大人還像過去那樣，隨意一些便好。”男子麵容寬和，姿態隨意，一如當日在流放路上相處的時候。
    “……”
    衛茂林的視線，在淺笑著的女兒，與那玄袍男子的身上來回移了幾遍。
    末了，終於長長舒一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就在衛家前廳，相談甚歡的時候。
    消息不脛而走，傳入朱雀、玄武大街各個勳貴府邸。
    已經遠離權力中心許久的晉陽侯府，亦收到了風聲。
    這倒不是他們府上有本事，自己打聽來的。
    而是玄武大街上其他府邸，出於看笑話的心態，刻意透露給他們。
    確實值得一笑。
    曾經被他們折辱、舍棄的衛家女，如今搖身一變，即將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晉陽侯府正院。
    侯夫人秦氏才剛醒來，便聽守在門旁的兩名大丫鬟，正小聲議論著什麽。
    自從身子不利索，沒法再像過去一樣牢牢把持府中事務，秦氏最忌諱的便是旁人有事刻意隱瞞自己，當即沉下臉色，冷聲質問：“你們在那嘀咕什麽？”
    兩名丫鬟麵麵相覷，遲疑著不知如何開口。
    秦氏臉色越發陰沉，“說！”
    兩名丫鬟低垂下腦袋，小心翼翼地回答：“夫人，今兒個外麵都在傳……傳……”
    “傳什麽？”秦氏皺著眉頭問道。
    “傳咱們府上原先的世子夫人，被聖上看中。今日衛大人一家歸京，聖上不但頒下聖旨為衛大人官複原職，賞賜千金。還親自前往衛家，為衛大人接風洗塵。外麵都說，聖上有意求娶……”
    丫鬟一番話還未說完。
    秦氏便一口氣沒提上來，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不好，快去請大夫……”
    “夫人又暈過去了！”
    晉陽侯府一陣兵荒馬亂。
    作為府上唯一的“主心骨”，晉陽侯世子沈峰滿身疲憊。
    送走大夫，看著母親由丫鬟伺候著喂完藥，他讓身旁跟著的小廝退下，漫無目的地走在日漸蕭條的侯府院中。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他來到一座荒廢的院落。
    院門前的牌匾，已被燒灼得看不清字跡。
    他駐足半晌，盯著那牌匾瞧了許久，才依稀從上麵看出昔日的“逐風院”三字。
    逐風院。
    逐風院。
    這是過去，世子夫人衛雲嵐所住的院子。
    “逐風”二字在他心中緩緩淌過，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逐風、逐風，或許院落的名字早就蘊含深意。
    “嗬，你果然在這。”一聲冷笑，伴著略帶嘲諷的聲音鑽入耳中。
    沈峰循著聲響回頭，便見薛玲瓏滿麵譏諷地站在不遠處的回廊下。
    臉色霎時一變，眉頭皺起，“你怎麽出來了？”
    “我若不出來，又如何能看到沈郎你這副為情神傷，思念故人的模樣。”薛玲瓏陰陽怪氣，眼底仿佛帶著一抹恨意。
    “你胡說什麽！”
    沈峰怒目而視，大步朝薛玲瓏走去，右手高高揚起，咬牙切齒地道：“禍從口出，你不要命了？”
    “嗬。”薛玲瓏笑得越發誇張。
    看向沈峰的眼中滿滿盡是不屑，“沈峰啊沈峰，你也就有這點出息了。”
    “啪。”清脆的聲響，讓那笑聲止住。
    看著白皙的臉上，浮現出的紅印。沈峰眼底湧現幾分後悔，悔的卻不是落下的這一巴掌，而是……
    “我當初就不該娶你這賤婦進門。”
    “若非你，我也不會與她和離。我侯府滿門，更不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臉上火辣辣的疼，心更是被撕裂般的生疼。
    薛玲瓏抬手撫上自己麵頰，眼中的恨意不再收斂，她怒目瞪著沈峰，一字一句說道：“你道我不後悔？”
    “倘若不是被你這窩囊廢騙身騙心，我又何至於落得如今這般田地？”
    倘若當初剛穿越時，她最先遇到的不是沈峰，而是當今聖上。
    她一定可以憑借自己擁有的知識，大有一番作為。
    如今這中宮之位，哪裏還輪得到衛雲嵐這嫁過一次人的愚蠢古人來坐？
    隻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