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9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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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田神功的話,李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掃向李泌,心中猜測田神功要舉報的人是不是李泌?
以李瑛的了解,李泌的日子過得很簡樸,他的官聲很好,不像是個貪財的人。
當然,李瑛也知道這隻是表麵現象,作為一個穿越者看慣了各種反腐電視劇,那些巨貪裏麵不乏故作清貧的好演員,就譬如那個誰誰誰,家裏的鈔票都發了黴,每天上下班卻靠著自行車代步,吃的是清湯麵條……
李瑛也不敢斷定李泌就一定不是演的。
作為一個男人他不貪色,今年都二十多了,依舊還未娶妻,萬一他貪財呢?
李泌則是麵無表情的站在原地,讓人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
到底是胸有成竹,還是做賊心虛?
沒人能夠猜透李泌心裏的想法。
“田神功,你要檢舉誰?”
李瑛眯著眼睛警告田神功,“我勸你考慮清楚,不要胡亂誣陷,否則定會罪加一等!”
田神功苦笑一聲:“陛下也太看不起我田神功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臣犯了死罪,陛下要殺微臣,要刮微臣,我田神功沒有任何怨言,心甘情願受罰。
我田神功甘願受死,就算被大卸八塊,心裏依舊感激陛下的知遇之恩。
如果有來世,我田神功還願意做陛下的臣子,為陛下效力……”
聽了田神功的話,李瑛忍不住喟歎一聲,心中五味雜陳。
“田神功啊,你若早知有今日,當初又何必做那些喪盡天良的壞事?到了如今,說什麽也晚了!”
田神功麵無表情的道:“臣不敢奢求陛下的寬恕,臨死之前檢舉一個貪官,也算是寥作報答陛下的恩情。”
聽了田神功這番肺腑之言,李瑛有些相信他的動機了,死到臨頭,他應該不會亂咬。
如果田神功真的舉報李泌受賄的話,那麽李泌可能真的是個好演員,表麵上看似清貧,實則愛財。
“你既然這樣說,朕倒要聽聽你檢舉何人?”
李瑛將身板坐的筆直,右手食中二指的關節下意識的輕輕叩擊龍椅的扶手。
“臣檢舉安徽布政使田仁琬,他是個貪官,收了我一千兩黃金,因此幫我勒令安徽治下的各級官府,嚴厲打擊那些告狀的百姓。
正是有了田仁琬的幫忙,在過去的一年內,凡是有控告臣的百姓俱都遭到了打擊,要麽被關進大牢,要麽被發配邊疆……”
田神功歎息一聲,“臣保證說的話句句是真,這也是臣臨死之前唯一能為陛下做的事情了。”
聽田神功要檢舉的人並不是李泌,李瑛總算鬆了一口氣,好歹李泌這個年輕人沒有犯錯。
之前他為包庇田神功的行為辯解,說是為了國家考慮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縱容了田神功強征壯丁的行為,勉強可以說得通。
但如果李泌收受了田神功的賄賂,那性質就變了,甚至可以把李泌從受賄罪打為同黨,輕則丟官罷職,重則殺頭處死,畢竟這個案子一定會引起全天下的注視,就算李瑛想包庇李泌也沒辦法!
慶幸的是,田神功舉報的人並不是李泌,而是原先的劍南節度使田仁琬。
根據李瑛的了解,這個田仁琬好像也是河北人,具體跟河北冀州的田神功有沒有淵源,尚不清楚。
李隆基在位時期,田仁琬作為李林甫的兒女親家,被任命為劍南節度使,並在李唐內戰的時候選擇了站隊武氏母子,率領三萬人馬來救援長安。
但田仁琬的兵馬剛到陳倉關,李瑛的大軍就攻克了長安,武氏母子從長安遷都洛陽。
作為田仁琬的好友,現任宰相裴寬親自趕往漢中遊說,最終勸的田仁琬率部投降,隨後被解除兵權,調進長安擔任秘書監。
從手握大權的節度使改任為對著滿屋子書籍的秘書省長官,這讓田仁琬很鬱悶,便時不時的去找好友裴寬吐槽。
後來李瑛對全國行政區域進行改革,在裴寬的力薦之下,啟用擔任過劍南節度使的田仁琬出任安徽布政使。
李瑛這麽做的主要原因就是安徽處在戰區,而曾經擔任過節度使的田仁琬能文能武,所以李瑛委於他重任,但沒想到這家夥竟然被田神功給腐蝕了,接受了他的巨額賄賂。
“伍甲何在?”
田神功話音落下之後,李瑛毫不猶豫的召喚錦衣衛指揮使伍甲出來幹活。
“臣在!”
伍甲大步流星的出列,抱拳請示,“請陛下吩咐。”
“你馬上帶人趕往安徽布政使駐蹕所在的廬州,提安徽布政使田仁琬前來洛陽與田神功對質。”李瑛高聲下令。
“臣遵旨!”
伍甲拱手領命,然後退到一旁。
隨後,李瑛下令把田神功等人關進大牢,派人趕往洛陽,調刑部尚書皇甫惟明、大理寺卿李亨兩人前來洛陽,聯合洛陽尹韓朝宗,對田神功等人進行三司會審,依律定罪。
馬蹄聲急如驟雨,使者出了洛陽,以八百裏加急的速度將詔書送到長安,第二天晌午書信就交到了內閣首輔裴寬的手中。
“田神功竟然謀反了?”
裴寬看完之後大吃一驚,同時慶幸王忠嗣用兵如神,“幸虧晉國公當機立斷,用兵神速,僅僅三天就平定了叛亂,將田神功的謀反給鎮壓了下去。”
隨後,裴寬緊急召集了顏杲卿、李適之、皇甫惟明、韋陟等其餘的六位內閣大臣,並特地把大理寺卿李亨召到了中書省議事廳,向他們宣布了田神功造反的消息。
眾人聞訊俱都驚訝不已,本以為安史之亂平定在即,沒想到田神功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謀反了,真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詔書內容並沒有提田神功謀反的具體原因,隻說田神功在淮南用兵期間縱兵劫掠百姓,濫殺無辜,強搶民婦,罪不可赦,特調刑部尚書皇甫惟明、大理寺卿李亨接到聖旨之後即刻啟程,務必於兩日之內抵達洛陽,不得有誤。
“忠王殿下,聖人催得緊,咱們收拾下行囊,即刻出發吧?”
皇甫惟明接了詔書之後,當即催促李亨動身啟程。
“咱們一個時辰之後在通化門碰頭。”
李亨也不敢耽誤,立刻與皇甫惟明一起離開了皇城,各自回衙門挑選隨從,另外還要回家收拾隨行衣物。
看到李亨回家收拾衣物,張庭納悶的問道:“夫君這是要出遠門嗎?”
李亨一邊精心挑選自己這幾天穿的衣衫,一邊隨口答道:“田神功謀反,陛下龍顏震怒,特地調我與皇甫惟明前往洛陽進行三司會審,限我們兩日之內趕到。”
“這田神功剛剛謀反,怎麽就被抓了?”
張庭聞言忍不住嗤笑一聲,“沒那個金剛鑽,還要攬瓷器活,這不是自尋死路嘛!”
李亨道:“被王忠嗣打了個措手不及,造反三天就被抓了。這人可是陛下的嫡係,手握大權,竟然造反了,嗬嗬……陛下這用人也不行啊!”
片刻之後,李亨帶著二十名侍衛、二十名仆從出了門,由他挑選的近百名大理寺胥吏早就在通化門等候多時。
而皇甫惟明也帶了幾乎差不多的人數在此與他碰麵,隨後兩支隊伍匯合成一路,出了城門,順著驛道冒著嚴寒朝洛陽晝夜兼程。
李亨走後,張庭前思後想,決定幫太子李儼一個忙,於是以探望妹子張嫻為借口,進了東宮出現在了麗正殿。
“侄兒拜見嬸娘!”
李儼對張庭很是恭敬,親自帶著張嫻、韋熏兒接待這位不速之客。
張庭開門見山的道:“太子啊,自從韋良昭、元載被貶官之後,東宮的勢力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嬸娘今天聽到了一個好消息,特地來為你舉薦一個人才,此人乃是我大唐前十名的實力派大將,你要是能把他的命救下來,他將來定然會死心塌地的替你賣命。”
李儼對於田神功造反的消息絲毫不知,聽了張庭的話一臉不解:“不知道嬸娘說的何人?既是我大唐的實力派大將,為何還要靠孤來救他?”
張庭當下把李亨回家說的那些話重複了一遍,“田神功謀反作亂,被晉國公王忠嗣抓了送至洛陽,陛下龍顏震怒,傳詔調你三叔與皇甫惟明前往洛陽會審田神功一黨。”
“田神功造反了,這可是一件大事啊!”
李儼一臉震驚,想了想又道,“這事恐怕不妥,田神功犯下的是謀反大罪,就憑孤怎麽可能保得住他?”
張庭一臉大聰明的表情,侃侃而談。
“太子啊,你這就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陛下如果想殺田神功,直接降旨處死就是,為何還要調你三叔與皇甫惟明從長安跑到洛陽審訊?
陛下這麽做的目的何在?依我看是為了給田神功脫罪!
再者說了,田神功可是你父皇當年的天策府嫡係之一,投靠到父皇麾下的時間比仆固懷恩、王忠嗣他們還要早,屬於最早的從龍之臣,你父皇肯定不忍心殺他。
你是太子,是大唐儲君,你給你父皇休書一封替田神功求情,說不定陛下就借坡下驢饒了田神功。
田神功是大將,是手握兵權的實權人物,就算職位暫時被罷免了,但他的人脈還在,將來東山再起隻是遲早的事情。
如果太子你能修書替他求情,田神功若是不死,將來必然會對你感恩戴德,為你效力,有他的加入,你的東宮必將如虎添翼!”
聽完張庭的這套用人之道,李儼果然為之心動:“好好好,我就聽嬸娘的,馬上給父皇修書,替田神功求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