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前世篇(二十四)可這有什麽用呢?蕭懨,她都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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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石門轟的一聲打開,寒氣撲麵而來。
    蕭懨抬腳走進去,身後的石門又轟的一聲關上。
    地下室的牆壁上放著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著寒氣,朦朦朧朧的,倒是不覺陰森。
    他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階,腳步沉重。
    暗室的中央停放著一張玄冰床,她的屍體,便放在上麵。
    瘦骨嶙峋,就算她穿著她最愛的嫩綠色衣裙,有妝娘給她上妝,可是她依舊覺得,她很醜。
    隻剩皮包骨,長期營養不良,臉色蠟黃,能美到哪裏去?
    蕭懨邁步走到她的屍體旁,凝視她許久。
    修長的手在她臉側摸了摸,像是在確認,那是不是人皮麵具。
    沒找到什麽偽裝的痕跡後,他修長的手指往下探,挑開她寬鬆的衣襟。
    她的衣裙林卿塵都是按以前她在林府的尺寸買的。
    她身形本就纖細,穿的都是小尺寸的衣服。
    以前的那些尺寸衣服穿在她身上,剛好合身,可是現在,空空蕩蕩的掛著。
    他的手指微微一挑,便能將她寬鬆的衣襟挑開。
    林昭月知道他要找什麽,她鎖骨下兩指處的一顆紅痣。
    不過,他大概找不到了。
    果然,衣襟散開,那顆紅痣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醜陋的疤痕。
    蕭懨的手指頓了頓,繼而繼續挑開她的衣襟,直到那傷疤全都露出來。
    那些醜陋的疤痕拚成一個“賤”字,就刻在她的胸口上。
    輕微的哢嚓聲傳來,林昭月尋著聲音看去,便看到他大拇指上價值連城的頂級碧玉扳指被他捏碎了。
    碎玉掉落在地,他白皙的手被劃出明顯的劃痕,有鮮血滲出,可他全然不在意了。
    他上次隻是半脫了她的衣裳,看到她背上的疤痕便不敢往下看,隻是抱著她。
    這次,她想象不出,等他看到她身上所有的傷口和恥辱時,會是什麽反應。
    修長的手指挑開她腰間的腰帶,衣衫盡落,入目的,是她身上各種傷口和不堪入目的字眼。
    胸口上刻著賤字,她的肚皮上,刻著一個大大的婊,她大腿內側刻著歪歪扭扭的妓字。
    那些字,是被人一刀一筆刻上去的,那些刀傷,因為得不到及時的治療,此刻變成歪歪扭扭,猙獰的,凸起的醜陋的疤痕。
    蕭懨的手顫抖得不行,胸口起伏得厲害。
    漆黑的眸子被猩紅浸染,眼睛似是要滴出血來。
    暴戾之氣從他身上散開,銀白的長發披在他玄色的衣裳上,他的臉一半被寒氣遮蓋,一半被夜明珠照得森白,額頭、脖頸青筋爆出,宛如惡鬼……
    蕭懨怒氣攻心,吐出一大口血來。
    有的血噴到千年玄冰床上,瞬間凝結成冰。
    心中的憤怒怎麽都抑製不住,好似下一刻就能將他身體撕裂。
    難怪,林卿塵說他不配為人夫,他確實不配。
    他的保護,簡直可笑至極!
    難怪,昭昭在夢裏跟宸兒說她後悔了,後悔在青城山下救過他……
    蕭懨幾乎站不住,身子順著玄冰床滑下,向來挺直的脊背像是被人打折、抽走,失去支撐的背駝下來,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那雙向來藏雲遮霧,深入寒潭的眼此刻露出一種近似於癲狂絕望與痛楚的情緒。
    他的薄唇顫抖著,嘴裏不停的呢喃著什麽。
    林昭月湊近了,隻聽到他氣息不穩的道:
    “昭昭……對不起……對不起”
    是他沒有護好她……
    一陣陣尖銳的疼痛從左胸膛最深處傳來,讓他疼得無法呼吸。
    有滾燙的液體從他眼中滴落,他伸出手來,捂住自己的臉。
    相識這麽多年,這是林昭月第一次看到他哭。
    她能感受到他的憤怒、痛苦、無助、絕望……
    她能窺見,他或許對她真的有幾分歡喜。
    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
    她都已經死了!
    她死了,如今隻是一具冰冷的,醜陋的屍體。
    可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很難過,為自己難過。
    她還是林國公嫡女時,眼裏有星河,笑裏有清光,那時的她大概沒有想到,她死的時候,是滿懷怨恨、絕望的死去,死得那樣不體麵,那樣的醜……
    林昭月用力的攥了攥拳頭,壓下所有的心酸和苦澀。
    皇權之爭,明槍暗鬥。
    她不過也隻是其中的一個犧牲品。
    路是她自己選的,所有的後果她都自己承擔。
    如果林家的錯誤需要有人承擔,有人犧牲,那隻犧牲一個她,也算值了。
    林昭月在蕭懨旁邊站了許久。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直到天光撕碎黑暗。
    正當林昭月猶豫著要不要去喊蕭景宸時,旁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她轉頭看去,就看到蕭懨搖搖晃晃的起身,
    他臉上、皮膚上,凝結著一層薄薄的冰霜。
    他看著玄冰床上的屍體,伸手,揉掉他昨晚不小心濺到她側臉上的鮮血,聲音沙啞卻溫和。
    “昭昭,對不起,把你弄髒了。”
    “你素來喜淨,為夫這便去為你取些水來,給你沐浴。你不說話,為夫便當你答應了。”
    他去打了幾桶冷水,管事的看到他提著兩桶冷水,嚇了一跳,趕忙上前道:
    “陛下,您龍體金貴,抬水這事,讓奴來。”
    蕭懨眉毛一皺,冷眼睇了他一眼,道:
    “不必,你去伺候小太子。”
    管事還想說什麽,在蕭懨疑惑的嗯了一聲後,他便趕緊乖乖領命而去了。
    蕭懨提著冷水,倒進浴桶裏。
    他來回好幾次,直到將浴桶放滿水,他又去了房間,將他早已為她備好的女子梳妝所用的瓶罐衣裙取來。
    做好所有一切準備,他將她小心翼翼抱起來放進浴桶裏。
    伺候她洗澡的事情,蕭懨以前並沒有少幹。
    尤其是他們在民間那三年。
    他剛開了葷,又重欲,每每將她折騰到半夜,她累得昏昏欲睡的時候,他便親自抱著她去洗澡,幫她揉搓每一寸肌膚。
    起初她還會害羞,可是後來也習慣了,便隨便他折騰。
    約莫是覺得她隻是一具屍體,幫她擦洗身子的人並沒有盡心的將她洗幹淨。
    蕭懨一幫她搓洗,又搓出許多泥來。
    這要是她還活著,看到自己在他麵前髒成這樣,會羞憤欲死。
    可好在,她死了。
    蕭懨幫她洗著洗著,眼角又泛起猩紅。
    他換了三次水,那雙手被冷水凍得通紅。
    等他幫她把每一寸皮膚都清洗幹淨後,手幾乎是麻木的。
    他給她換衣服,給她梳頭發,給她上粉描眉塗口脂。
    他動作有些生疏,但是每一步都很精準。
    在民間小院時,她很喜歡靠在他懷裏,聞著他身上的龍涎香,而他給她描眉畫唇的場景,會讓她覺得她是被他寵愛的,她喜歡那種感覺。
    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雖然他沒有幫人畫過,但是他學東西很快,又審美在線,第一次給她畫的時候,便讓她驚豔了一把。
    尤其是紅唇和眼睛,她一般塗口脂的時候就按自己的唇形塗一下,但是他第一次上手就用了疊塗。
    她的紅唇瞬間就有了層次感,有一種水蜜桃的感覺。
    還沒等她欣賞完新妝容,他就掰著她的臉,摁著她的後腦勺重重的吻下來。
    這次的妝容,他化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耐心,她身上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膚,她的脖頸、耳朵、雙手,他全都化了一遍。
    他畫功了得,等他化完,她身上的死氣瞬間就不見了。
    湖綠色的千層裙底,翠綠的腰帶配合她的妝容,顯得格外的靈動。
    她閉著眼睛,好像隻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