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之上的降雨剛結束，迷霧繚繞，晉國水軍設置的了望塔在濃霧中形同虛設，巡邏的船隻也因視線不佳和湍急水流而比往日少了許多，也不敢隨意在大河之中遊動，所以導致晉國水軍不能及時發現楚軍的東西。
    這個時候，大多數晉軍士卒還沉浸在夢鄉之中，或在抱怨這濕冷的清晨。
    他們完全沒有料到，危機正乘著霧靄與波濤，悄然逼近。
    辰時初刻，楚軍艦隊已悄然抵達老鴉口外圍。
    濃霧在此地稍薄，隱約可見晉軍水寨的輪廓和寨中桅杆如林。
    這時候的晉軍才發覺楚國戰船已經逼近水寨，斥候們立刻將這個消息稟報給主將趙儼。
    趙儼連忙下令將士們進行布防，並開始催促軍士上船。
    景沫立於“鎮水號”高昂的艦首，深吸一口冰冷的河風，先是用千裏鏡看了一眼晉軍水寨，但都是一片朦朧，索性他也不看了，隻見猛地拔出腰間佩劍，向前奮力一揮！
    “擊鼓！進攻！”
    咚！咚！咚！咚！ 沉重而震人心魄的戰鼓聲猛然從“鎮水號”上響起，瞬間穿透了濤聲與霧靄，傳遍整個楚軍艦隊！
    “殺！殺！殺！”楚軍士卒積攢已久的戰意轟然爆發，呐喊聲震天動地。
    巨大的船槳以前所未有的頻率劃動，戰艦驟然加速，如同離弦之箭，衝向混亂的晉軍水寨！
    晉軍水寨頓時像被捅了的馬蜂窩，一片大亂，警鑼聲、驚呼聲、軍官的斥罵聲雜亂地響起。
    “起錨！迎敵！”，晉國水師主將趙儼一麵高聲約束軍卒，一麵下令驅動戰船。
    如果真讓楚軍戰船衝入水寨，那晉軍的戰船就會被直接撞沉。
    “射箭，用火攻”，趙儼指揮水寨前的晉軍對迎麵而來的楚軍進行阻擊，為自己戰船驅動爭取時間。
    “投石機！目標晉軍寨門及中央樓船，放！”景沫的命令通過旗語和傳令兵迅速下達。
    楚軍高大的樓船上，早已準備就緒的“公輸氏”投石機發出了令人牙酸的絞盤轉動聲，隨著軍官令旗揮下，配重箱轟然墜落，長長的拋竿猛地揚起！
    呼呼呼——！ 數十塊巨大的石彈，以及更多被火油泡過的棉布包裹的火石彈，劃破天空，帶著死亡的尖嘯，越過混亂的前排晉軍小船，精準地砸向晉軍水寨深處和那些體型較大的目標。
    轟！哢嚓！ 巨石砸落，木屑橫飛，一艘晉軍中型戰船的側舷被直接開了一個大洞，河水瘋狂湧入，船體迅速傾斜。
    更多的燃燒罐砸在甲板、船帆甚至桅杆上，爆裂開來，火油四濺，遇物即燃，瞬間將整艘船點燃成河麵上的巨大火炬。
    晉軍水寨內部煙火四起，慘叫聲不絕於耳。
    晉軍也試圖還擊，他們的投石機零星地發射出石彈，但無論是射程、精度還是威力，都遠遜於楚軍。
    大部分石彈都落入了楚軍戰艦前方的河水中，激起巨大的水柱，卻難以構成實質威脅。
    少數命中楚軍高大樓船的，也因艦體堅固，難以造成致命損傷。
    “艨艟突擊！分割敵陣！樓船壓上，床弩射擊敵軍甲板！”景沫的指揮冷靜而高效。
    楚軍艦隊立刻變換陣型，數十艘靈活迅捷的艨艟戰船，船首包裹鐵錐，如同群狼出獵，從樓船之間的縫隙高速衝出，直插混亂的晉軍船隊。
    它們利用速度和靈活性，不斷衝撞、切割晉軍的小型船隻，或用船首鐵錐狠狠撞擊敵船水線部位。
    船上的楚軍水手用強弩精準射殺試圖跳船的晉軍士兵。
    高大的樓船則如同移動的堡壘，緩緩壓上。
    船體兩側的弩炮窗打開，密密麻麻的弩箭如同暴雨般傾瀉到晉軍戰船的甲板上，清掃著一切活動的目標。
    接舷鉤拋出，死死咬住那些試圖逃離或反抗的晉軍船隻，凶悍的楚軍咆哮著躍上敵船，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戰鬥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
    楚軍憑借艦船的性能優勢、出其不意的突襲、高昂的士氣和景沫出色的指揮，完全掌握了戰場主動權。
    晉軍雖然人數船數占優，但軍心渙散，指揮失靈，在楚軍暴風驟雨般的打擊下，各自為戰，甚至開始出現成建製的潰逃。
    黃河水麵上，上演著一場慘烈的死亡場景。
    燃燒的戰船照亮了濃霧，滾滾黑煙衝天而起。
    落水的士兵在冰冷的濁浪中掙紮呼號，旋即被湍急的河流吞沒或被敵我雙方的戰艦碾過。
    破碎的船板、漂浮的屍體、散落的兵器遍布河麵，河水被染成了詭異的紅褐色。
    晉軍主將趙儼目睹此景，心如死灰。
    他知道敗局已定，再掙紮下去，唯有全軍覆沒，他痛苦地閉上眼，嘶聲下令：“撤！傳令！全軍向支流汜水方向撤退！能走多少是多少！”
    幸存的晉軍船隻聞令，如蒙大赦，紛紛脫離戰鬥，拚命向上遊支流河口方向逃竄，隊形徹底崩潰，毫無章法可言。
    “將軍，晉軍潰逃！”副將興奮地報告。
    景沫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笑意：“想逃？豈能如此便宜！傳令，所有能動的戰艦，隨我追殲殘敵！勿使一船漏網！此戰，要盡全功！”
    “鎮海號”一馬當先，鼓滿風帆，逆流追擊，其餘楚軍戰艦緊隨其後，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群，對著潰逃的晉軍窮追猛打。
    追擊戰甚至比正麵戰鬥更加殘酷。
    失去鬥誌的晉軍船隻成為了移動的靶子，楚軍的投石機和弩炮從後方不斷傾瀉著死亡，一艘接一艘的晉船被擊沉、點燃、撞碎。
    試圖逃入汜水支流的晉軍船隻，卻發現河口狹窄，大量潰船擁擠在一起，反而堵塞了通道，成為了楚軍集中射擊的絕佳目標。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午後，濃霧早已散盡，隻剩下硝煙與血腥彌漫。
    廣闊的河麵上，遍布著晉軍戰船的殘骸和屍體，僅有寥寥十數艘晉軍快船，僥幸遁入支流或靠岸棄船逃跑，晉國黃河水師主力，至此幾乎全軍覆沒。
    景沫站在“鎮海號”船頭，俯瞰著這片被他主宰的戰場。
    殘陽如血，映照著他冷峻的麵龐和腳下染紅的大河，楚軍的鳳鳥戰旗在幸存的戰艦上驕傲地飄揚，士兵們發出震天的歡呼。
    “清理戰場，打撈落水俘虜，統計戰損戰果。”景沫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即刻派遣快船，向太子殿下報捷：晉國水師已滅，大河通道，自此暢通無阻！”
    黃河水戰的大勝，如同一股強勁的東風，極大地鼓舞了北伐大軍的士氣，也徹底斬斷了晉國憑借大河阻礙楚軍後勤補給的可能。
    太子熊恒的戰略布局，因景沫的這場輝煌勝利，而變得更加穩固，北伐的戰車，碾碎了水上的最後一道障礙，向著晉國的心髒，加速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