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心理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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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大彪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診室內的環境十分簡潔,卻又給人一種很專業的感覺。白色的牆壁上掛著許多錦旗,上麵寫著諸如“妙手回春,醫者仁心”“心靈的守護者”之類的話語,這些錦旗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這位醫生的醫術高明。房間的一側擺放著一個書架,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中間是一張幹淨的辦公桌,桌上除了電腦屏幕,還有一個簡單的筆筒,幾遝文件整齊地疊放著,旁邊還有一個精致的小台燈。桌子對麵有兩把椅子,看起來很舒適,應該是為前來問診的病人準備的。
    醫生看起來大概四十多歲,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透著溫和與睿智。他的頭發梳理得很整齊,幾縷銀絲夾雜在黑發之中,額頭寬闊,給人一種聰明又沉穩的感覺。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身上穿著一件整潔的白大褂,裏麵是一件淺藍色的襯衫,打著一條深藍色的領帶,整個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他並沒有像其他診室的醫生那樣胸口掛一塊牌子,寇大彪猜測,這家夥應該是達到了一定級別。
    寇大彪對戴眼鏡的斯文人一直沒什麽好印象。在他的觀念裏,這些看似斯文的人總是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距離感,仿佛他們總是站在高處審視一切。他默默地站在那裏,眼睛在門診室內四處打量著,心中對即將開始的對話充滿抵觸。
    這時,二阿姨從自己的包裏拿出掛號單,熱情地和醫生打起招呼:“醫生,我們是李老師推薦過來的。”
    醫生微微一笑,點頭表示知道了:“哦,我知道了。她和我打過招呼了。”
    隨後二阿姨對寇大彪的母親使了個眼神,說道:“我們先出去,讓大彪和醫生聊聊。”
    母親拍了拍寇大彪的肩膀,輕聲說:“大彪,好好和醫生聊啊。”說完便和二阿姨一起走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寇大彪站在那裏,感覺有些不自在。醫生指了指對麵的椅子,溫和地說:“坐吧,年輕人。”
    寇大彪猶豫了一下,慢慢走到椅子前坐下,眼睛盯著地麵,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醫生看著寇大彪,率先打破沉默:“你一進門,從你的表情反應來看,我就知道你肯定覺得自己沒病,但有時候,我們自己可能並沒有察覺到內心深處的一些困擾。你可以先和我說說你的日常生活呀,比如工作或者家庭方麵有沒有什麽讓你覺得煩惱的事情呢?”
    寇大彪皺了皺眉頭,心想這醫生還真是開門見山。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醫生,又迅速低下頭,嘴裏嘟囔著:“我能有什麽煩惱,不就是沒錢嘛,這有什麽好說的。”
    醫生笑了笑,似乎對寇大彪的反應並不意外。他輕輕推了推眼鏡,繼續說道:“錢確實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很多人都會因為它而感到壓力。那你有沒有因為錢的事情,比如說在工作上過度勞累,或者和家人之間產生矛盾呢?”
    寇大彪心中一動,他想起家裏經常爭吵的場景,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又掩飾過去。他哼了一聲,說:“這和心理有什麽關係?沒錢就想辦法掙錢,難道坐在這兒和你聊天就能有錢了?”
    醫生依然保持溫和的態度,耐心地解釋道:“有時候,長期的經濟壓力會影響到我們的情緒,進而影響我們與家人、朋友的關係,甚至會影響到我們對自己的認知。我隻是想了解一下,這種壓力在你身上具體是怎麽體現的呢?”
    寇大彪沉默了一會兒,開始覺得這個醫生似乎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討厭。他慢慢抬起頭,看著醫生,緩緩地說:“我每天都在想怎麽掙錢,想著想著就頭疼。家裏也總是因為錢的事情吵架,我爸生病後脾氣變得很壞,我媽也總是和他吵,我在中間也很無奈。我就覺得隻要有錢了,這些問題就都能解決,我不覺得我這是什麽心理問題。”
    醫生點了點頭,在本子上記錄了一些東西,然後說:“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除了掙錢之外,還有其他的方式可以改善你現在的狀況呢?比如說調整一下自己對這些事情的看法,或者學習一些處理家庭關係的技巧。”
    寇大彪不屑地撇了撇嘴,說:“這些都不實際,沒有錢,說什麽都沒用。”
    醫生看著寇大彪,認真地說:“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很難接受我的說法,但有時候,改變心態可能會讓我們看到更多解決問題的途徑。就像你一直盯著錢這個目標,可能會忽略掉身邊一些可以讓你感到幸福的小事。”
    寇大彪皺著眉頭,思考著醫生的話。他雖然覺得這個醫生總是咬文嚼字,但不得不承認,醫生的話好像有點道理,心中那種抵觸的情緒也在慢慢減少。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寇大彪終於忍不住問道。
    醫生笑了笑,說:“我們可以先從一些小的改變開始。比如說,下次家裏再發生爭吵的時候,你試著不要去參與他們的爭吵,而是用一種更平和的方式去化解矛盾。還有,你可以試著給自己定一些小目標,除了掙錢之外的小目標,比如每天做一件讓自己開心的小事。”
    寇大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覺得這些建議雖然像是狗屁雞湯,但這個醫生的態度倒是很難讓人討厭,他看了看醫生,心中對這個戴眼鏡的斯文男人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變。
    “好了,今天我們就先聊到這裏吧。”醫生看了看時間,然後說,“如果你之後還有什麽想法或者煩惱,歡迎隨時來找我。”
    寇大彪站起身來,點了點頭,說:“謝謝醫生。”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去。
    當他打開門,看到母親和二阿姨正焦急地在門口等著。母親走上前,關切地問:“小毛,怎麽樣?”
    寇大彪看了母親一眼,不屑地說:“沒什麽,四百塊錢就聊了幾句話,反正也說完了,回去吧。”說完,他率先朝電梯走去,母親和二阿姨對視了一眼,卻並沒有跟上,而是再次回到了醫生的辦公室內。
    寇大彪獨自來到電梯門口,心中滿是對這次心理治療的不屑。剛剛的聊天看似輕鬆愉快,可實際上呢?光靠耍耍嘴皮子能解決什麽實際問題?那個醫生,不過是在滔滔不絕地講些狗屁大道理罷了。什麽每天做一件讓自己開心的小事,聽起來好像很在理,可對於他這種沒錢的人來說,哪裏有什麽開心事可找?那些每天在工作裏三班倒的人,忙得像個不停轉的陀螺,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哪還有閑情逸致去想什麽開心的事?在寇大彪心裏,這種醫生和騙子根本就沒什麽兩樣,不就是考了個證書,坐在那裏忽悠人嘛。
    過了一會兒,二阿姨和母親從辦公室出來了,三人一同進了電梯。寇大彪習慣性地按了一樓的按鈕,然而二阿姨卻又按上了十樓的按鈕。
    寇大彪心中再次疑惑起來,忍不住問道:“我們去十樓幹嘛?”
    “看完病,當然要去開藥,醫生都幫你開好了。回家你要按時吃。”二阿姨隨口說道。
    寇大彪頓時覺得莫名其妙,提高聲音說道:“醫生也沒說我有病啊?我難道需要吃藥?”
    叮咚,電梯鈴響了,說話間,他們三人來到了十樓。取藥樓層的環境看起來有些繁忙又有些壓抑。一排排醫院取藥窗口映入眼簾,窗口前雖然人不多,但也排起了不算短的隊伍。這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混合著消毒水的氣味,讓人聞起來有些不舒服。地麵是灰白色的瓷磚,有些地方因為來來往往的人多,已經有了磨損的痕跡。牆壁上掛著一些指示牌,上麵寫著各個窗口對應的取藥科室或者藥品類型。天花板上的燈光有些慘白,把整個樓層照得有些清冷。
    二阿姨眼疾手快,指向一個人數較少的隊伍,說道:“快,我們去那裏排隊,大彪,你如果累,就去坐那裏休息,我和你媽媽排隊就行了。”
    寇大彪站在原地,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來。他大聲說道:“我都說了我沒病,不需要吃藥,你們這是幹什麽?把我當傻子一樣耍嗎?”
    母親急忙走過來,拉著寇大彪的胳膊說:“大彪啊,醫生開的藥肯定是對你有好處的,吃了說不定能讓你精神好一些呢。”
    寇大彪甩開母親的手,說:“你們怎麽就聽不懂我的話呢?我沒病,不需要吃藥,沒病吃藥,要把腦子吃壞的。”
    二阿姨也走過來,勸說道:“大彪啊,這藥是醫生根據你的情況開的,也許你覺得自己沒病,但是醫生是專業的呀。你就聽我們的話,回去把藥吃了吧。”
    寇大彪皺著眉頭,看著二阿姨和母親,心中滿是無奈和憤怒。他漸漸提高音量:“你們就是被這個醫生騙了,他就是想賺錢,隨便開點藥就想糊弄我們。我不會吃這些藥的,今天這個事就到此為止吧。”
    在排隊的人群中,他們的談話似乎激起了周圍人異樣的眼光。這時,一個禿頂老頭走上前插嘴,他對著寇大彪母親笑嘻嘻地說道:“這你兒子咯,絕對有狂躁症,動不動就發脾氣,和我家裏那個一模一樣。”
    母親頓時感覺有些丟臉,她沒有搭話,而是對寇大彪招了招手,說:“你自己先回去,有事我們回去再說。”
    寇大彪麵如死灰,眼神惡狠狠地盯著那個禿頂老頭,他把自己的臉湊到老頭麵前,低聲問道:“你有種再把剛才的話說一遍?”老頭不敢對視,強裝鎮定冷笑一聲:“你難道還想打我嗎?”
    寇大彪未等老頭把話說完,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老頭,老頭瞬間在排隊的人群中跌倒,好在另外隊伍裏有人用手扶了他一把。老頭被這一舉動激怒,但似乎他也隻能用嘴去回擊:“小比樣子,弄昏特了,我要去報警。”
    寇大彪繼續用眼神盯著那個老頭,嘴裏冷冷罵道:“老不死的東西,多管閑事,當心被別人切桑窩。”
    母親和二阿姨見狀,急忙拉住寇大彪的手,說:“大彪,別衝動,這裏都有監控的。”
    寇大彪立刻收起狠毒的眼神,故作輕鬆地對母親說:“媽媽,我心裏有數的,你把那個單子給我看看,我總要知道自己吃什麽藥吧?”
    母親從包裏的一堆東西中取出藥單。藥單上列著兩種藥,第一種藥是普通的安神片,寇大彪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目光就被第二種藥吸引住了。那是一個冗長又複雜的藥名,後麵跟著的價格高得離譜。寇大彪想起前麵那個心理醫生和藹的嘴臉,再加上麵前這個禿頂老頭的諷刺,瞬間怒火中燒。他緊緊攥著藥單,雙手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緊接著將這藥單撕得粉碎,一把散到空中。
    路過的幾個護士連忙上前阻止,周圍的人群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點燃了熱情一般,紛紛投來異樣的眼光。有個抱著孩子的婦女,眼睛瞪得大大的,像看到了什麽恐怖的事情,急忙把孩子的頭往懷裏按了按,似乎害怕孩子沾染上這“暴力”的氣息;一個穿著西裝革履的男人,皺著眉頭,眼神裏滿是不屑和譴責,仿佛在無聲地指責寇大彪的無禮;還有幾個年輕人,他們的眼中帶著好奇與興奮,像是在看一場免費的鬧劇,甚至還有人拿出手機想要記錄這一幕。
    最終,寇大彪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扭頭奔向醫院安全通道樓梯。他一路從十樓飛快地往下奔,腳步急促而慌亂,樓梯間回蕩著他沉重的腳步聲。途中他差點撞到一個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病人,那病人被嚇了一跳,剛要開口斥責,寇大彪卻像一陣風一樣已經衝了下去。可此刻他隻想逃離這個讓他丟臉的地方,更不知如何再去麵對自己的母親。
    他跑到一樓後,沒有片刻停留,直接衝出了醫院大樓。外麵刺眼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他的腦海裏不斷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心中充滿了憤怒、委屈和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陷入這樣的境地,也不知道未來該怎麽辦,隻是漫無目的地走著,任由雙腳帶著自己遠離那個充滿混亂與恥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