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破財消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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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大彪心裏雖然有些不情願,可畢竟“兄弟”這兩個字喊了這麽多年,一點錢都不給,麵子上實在過不去。能怎麽辦?誰叫他們是兄弟。
    他猛地彎下腰,用力拉扯元子方,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裏擠出一句“三千!我隻能拿這麽多!你開價總得讓我還個價吧?!”
    元子方一聽數字鬆動了,立刻順勢站起來,臉上卻還掛著那副淒苦相,一邊拍打膝蓋上的灰,一邊繼續爭取“三千?……兄弟,再加點吧,我媽和我兩個人……”
    “我就這點能力!”寇大彪斬釘截鐵打斷他,臉漲得通紅,呼吸急促,“三千塊!算我送你的!不用還!”他死死盯著元子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但你若再要,打死我,也一分都沒有!”
    元子方見寇大彪態度堅決,臉上的淒苦瞬間收了大半。他轉而拿起桌上那瓶還沒喝完的啤酒,給寇大彪見底的杯子斟滿,又給自己倒了一點,語氣緩和下來,試圖挽回氣氛“行行行,三千就三千!兄弟的情誼我記心裏了。來,喝酒喝酒,菜都快涼了……”
    這頓飯在一種極其別扭和沉默的氣氛中草草收場。寇大彪早已胃口全無,但他知道,買單的還得是他。
    他麵無表情地招手叫老板結賬。從皮夾裏掏錢時,動作有些遲緩,心裏很不是滋味,那幾張鈔票仿佛有千斤重。元子方在一旁盯著,眼神隨著鈔票移動。
    寇大彪剛付完飯錢,把錢包塞回口袋,元子方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用下巴朝馬路對麵示意了一下,語氣“貼心”地提醒“對了兄弟,你這皮夾裏錢也不夠吧?對麵拐角就有個工商銀行。”
    寇大彪沒接話,隻是陰沉著臉,默不作聲地站起身朝外走。元子方立刻緊隨其後。
    穿過馬路,找到銀行外的自動取款機。寇大彪推門走進狹小的隔間,玻璃門自動關上,將元子方隔在外麵。元子方沒有跟進去,而是很“識趣”地站在幾步遠的地方,佯裝看街景,眼角的餘光卻不時瞥向隔間裏那個正在操作機器的背影。
    隔間內,寇大彪插入卡片,輸入密碼。屏幕的光映亮他緊繃的臉。他盯著那並不寬裕的餘額,深吸一口氣,極其緩慢地按下“3000”的取款金額。機器運作的嗡鳴聲格外刺耳。當鈔票吐出時,他拿起那疊嶄新的粉色紙幣仔細數了一遍。
    幾秒後,他猛地轉身,推開玻璃門走出來。
    元子方立刻迎上前,臉上堆著期待與感激混合的笑容。
    寇大彪一言不發,直接將那三千塊錢遞過去。元子方幾乎是搶過去一般,手指靈巧地一撚,瞬間點清數目,隨即利落地塞進自己褲兜,動作流暢無比。
    錢剛入口袋,元子方臉上的笑容還沒褪,就看似隨意地、得寸進尺地追問“兄弟,謝了啊!……你卡裏,還剩多少?”
    寇大彪像被蠍子蜇了,猛地抬頭,眼神裏充滿難以置信的憤怒和戒備,沒好氣地敷衍“沒多少!這錢是我每天吃飯抽煙的開銷!”
    元子方仿佛沒看見他眼中的怒火,或者說根本不在意。他舔舔嘴唇,眼中閃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語氣輕佻地試探“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卡裏有多少先全都借我,等我那邊周轉開,加倍還你!”
    這話徹底點燃了寇大彪壓抑已久的怒火。他感覺頭皮都要炸開,衝著元子方低吼“元子方!你他媽是要逼死我嗎?!我連一雙新鞋都舍不得買!你是不是真要我和你一樣,去當亡命之徒才算完?!”
    見寇大彪真急了,元子方立刻見風使舵,臉上堆起慣有的、看似真誠的笑,伸手拍拍他肩膀,語氣輕鬆地安撫“哎呀,算了算了,兄弟!急什麽眼嘛?我就隨口一說,開玩笑的!你放心,這錢,”他拍了拍鼓囊囊的口袋,“我很快就還你!”
    寇大彪看著元子方那副把錢揣進兜就萬事大吉的樣子,心裏剛壓下去的憋悶又翻湧上來。他忍不住提醒,語氣裏帶著近乎絕望的叮囑“這錢……你省著點用。別到時候沒錢了再來找我!”
    元子方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的苦笑,擺擺手“你放心兄弟,下次我找你就是還錢的時候。”
    寇大彪看他這副模樣,知道再說也是無用,深深歎了口氣。“那我回去了,”他聲音疲憊,“你自己……好自為之。”
    “那晚上真不洗個澡再走?”元子方的手指向身後浴室那亮著粉燈的招牌。
    “不洗了。”寇大彪拒絕得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他現在隻想立刻、馬上遠離元子方,遠離這個讓他破財又憋屈的地方。
    元子方也不強求,嘿嘿一笑,高高舉起雙手,極為熟稔地攔下一輛路過的空出租車。他拉開車門,麻利地鑽進去,隔著車窗對寇大彪揮了揮手。車子隨即發動,載著他迅速匯入車流,消失在霓虹閃爍的夜色深處。
    寇大彪獨自站在原地,望著出租車遠去的尾燈,心裏一片冰涼和空蕩。傍晚的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他卻隻覺得煩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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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幾乎能預見,那三千塊錢在元子方手裏根本撐不了幾天。自從他們一起退伍後,他就沒見過元子方坐過公交車。光是每天的出租車費,估計都要上百塊。
    想到這裏,寇大彪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與厭煩。他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最終還是決定回那個破網吧去。至少在那裏,他可以暫時忘記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沿著陌生的街道走著,終於找到了公交車站。晚高峰已過,875路公交車來得很快,車上空蕩蕩的沒幾個人。他投幣上車,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
    車窗外的城市霓虹飛速向後流去,映在他有些失神的眼睛裏。引擎的轟鳴和車廂的搖晃反而讓他的思緒更加清晰起來。他開始後怕——元子方如今早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亡命之徒,雖然這次並沒有對自己怎麽樣,但真把他逼急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他連自己家住在哪個小區哪棟樓都一清二楚。今天這三千塊錢,雖然掏得肉疼,但或許能買個暫時的清靜?就當是破財消災了。
    寇大彪勉強安慰著自己,忽然想起元子方之前說的那句玩笑話“就當出門摔了一跤吧!”
    公交車到站後,他下了車,再次走進熟悉的“東方網點”網吧。網吧裏煙霧繚繞,人聲混雜著鍵盤的劈啪聲。他熟練地走向自己常去的區域,目光習慣性地掃過角落——果然,一個碩大的2l空可樂瓶突兀地立在電腦桌旁,像個熟悉的地標。寇大彪心裏明了,蛋皮肯定又窩在那裏。
    他開了卡,走過去在蛋皮旁邊的空位坐下。蛋皮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一邊是暫停著的e摔角錄像,肌肉猛男的動作定格在誇張的瞬間;另一邊屏幕則切到了fifaonle3的遊戲交易市場,他手指飛快地滾動頁麵,篩選著球員卡,嘴裏念念有詞“法國套我研究過了,中場都是黑赤佬,模型都很大!我現在掃點卡,強化一下陣容……”
    寇大彪嗯了一聲作為回應,熟練地開機,但鼠標箭頭在遊戲圖標上徘徊了半天,最終一個都沒點開。他早就沒了玩遊戲的心思。猶豫片刻,他打開了瀏覽器,下意識地再次在搜索框裏輸入了關於本市賭博案件的關鍵詞。
    和之前無數次搜索的結果一樣,除了最初那條新聞,再也沒有任何後續消息。他不甘心,又轉而搜索起專業的法律條文,“開設賭場罪 判刑幾年”。
    彈出的法律條文和案例讓寇大彪心頭猛地一縮"組織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3人以上境外賭博,抽頭漁利數額巨大或賭資數額巨大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製,並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聚眾賭博"、"抽頭"、"賭資巨大"這些字眼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睛生疼。下麵關聯的真實案例中,動輒年甚至更長的刑期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後背瞬間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猛地關掉網頁,心髒怦怦直跳。此刻他才徹底明白,違法犯罪其實一直就在自己身邊,隻是當初覺得事不關己,沒有當回事罷了。元子方從沾上賭球開始,早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自己如果再和他有任何牽扯,隻會陷入無盡的麻煩之中。
    他靠在椅背上,深吸了幾口氣,試圖平複狂跳的心髒。但恐懼感揮之不去,反而催生了一種強烈的好奇與自保欲。 他鬼使神差地再次移動鼠標,這一次,不再是漫無目的地搜索,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認真,開始在網頁上一條條地學習起那些冰冷的法條……
    寇大彪逐漸意識到法律知識的重要性。就算是他們這樣的普通老百姓,也應該知道什麽罪大概判幾年。而他查詢的那些與賭博相關罪名,隻要涉案金額巨大,就不是簡單的三到五年那麽簡單,嚴重的甚至可能麵臨無期徒刑。
    窗外的夜色漸濃,網吧的喧囂也漸漸沉寂。就在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鈴聲像一根針,狠狠紮在他緊繃的神經上。他渾身一顫,腦子裏第一個冒出的念頭就是元子方——錢這麽快就造完了?還是又惹了麻煩?一股強烈的厭煩和抵觸瞬間湧上心頭。
    他幾乎是咬著牙,帶著晦氣的心情掏出手機。然而,屏幕上閃爍的"媽媽"二字讓他心頭猛地一揪。母親極少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湧上心頭。
    他急忙劃開接聽鍵,聲音不自覺地發緊"媽?怎麽了?"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母親焦急失措、帶著哭腔的聲音,語無倫次"小毛!你快回來!快!你爸……你爸他又發病了!抽得厲害,摔瓷磚地上,我……我弄不動他,他爬不起來啊……"
    父親的突發狀況像一隻冰冷的巨手,一把攥緊了他的心髒,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媽你別慌!快幫他按人中,我馬上回來!馬上!"他捂著手機小聲回複,生怕驚動網吧內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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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斷電話後,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顧不上跟全神貫注的蛋皮說半個字,立刻下機結賬,像一顆被推出的炮彈,跌跌撞撞地衝出了網吧,把煙霧和喧囂猛地甩在身後。
    雖然家就在馬路對麵的老舊小區,平時慢走隻要十來分鍾,但此刻寇大彪卻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他下意識想跑,可剛一發力,後腰就傳來一陣熟悉的、刺骨的酸麻和僵硬感,像一根無形的棍子死死頂住他的腰椎,讓他根本無法邁開大步。
    越是心急,那腰就越是跟他作對,繃得死緊,沉重如灌鉛。他想拚命奔跑,可雙腿卻像陷入了泥沼,根本不聽使喚,使不上半點力氣,隻能勉強維持一種比走路稍快一點的、姿勢別扭的快步移動。
    這種身體關鍵時刻的"背叛"讓他更加絕望和憤怒。他咬著牙,額頭青筋暴起,試圖強行突破那種束縛,但每一次嚐試都隻換來腰部更劇烈的抗議。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根本蹦不起來,連最基本的跑步感覺都已經忘記,越是用力,大腿根部傳來的酸脹感就越發劇烈。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隻有路燈將他焦急而扭曲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每一步邁出,腰部的僵硬和無力都像在嘲笑他的無能。他心急如焚,對父親的擔憂、對自身窘迫和身體不爭氣的痛恨,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隻能就這麽一點點地、用這具不聽話的身體,拚命地朝著家的方向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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