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他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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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大多數人都沒有走過夜路,那種周圍一片漆黑,隻身一人的夜路。
麵前,是看不到盡頭的黝黑遠方,無論向前邁出一步,還是多少步,完全感受不到距離的變化,看不到終點在哪裏。
現在落在後方,曾經走過的路程也是如此。雖然曾經徒步丈量過,但當消失在視野當中時,所存在的便是黑暗的未知。
眼前的黑暗,身遭左右的黑暗,遺落在身後的黑暗,將一個人給包裹起來。每當有風吹過,帶起樹葉的沙沙聲,似乎可以從中聽到竊竊私語聲。
兩旁的草叢,樹木搖晃的樹葉中,也有來自於暗處窺視的目光。一下掃過,便可讓皮膚驟然感覺到一絲寒意,雞皮疙瘩頓時冒出。
會一直有種感覺,那就是背後有人在跟隨,追趕你,讓你下意識的想要回過頭,去確認現狀是否與想象中一致。
韓胤身處言家大宅中,周圍沒有濃密到遮蔽人視線的樹木,更加沒有道路兩旁,隱約可見隆起的墳頭。
唯一稍顯安慰的,大概是手中用作照明的燈籠,燭光有些微弱,但也足夠照亮前方。
韓胤感受到了視線的注視,來自於身後。
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也沒有絲毫回頭查看的打算。
韓胤手上提的燈籠,隨著走動,吹拂過的風兒輕輕搖晃。
有風。
在黑暗中,仿佛連風,都帶著沁骨的陰寒。
他的右臉的臉部肌肉情不自禁的抽動了一下,右耳耳垂處,被風吹得癢癢的。這種感覺,從剛剛開始,便持續到現在。
一直有風,盤旋在右耳耳垂附近,撫過皮膚,揉弄上麵每一根細小的毫毛。
非要拿什麽作比喻的話,有些人可能會有類似的感受。那就是親近的人,在作弄你時,會俯首在你耳邊,輕輕的吹氣。
如果是異性之間,那這動作足夠親昵,甚至還有一絲調戲的意味,常常會惹得被作弄者熱血上湧,一陣麵紅耳赤。
現在,韓胤的感覺,就和舉例比喻中的例子一樣。
普通的風,不可能專注照顧一個部位,還是耳垂後邊,這麽私密的部位。
何況現在的風,自西向東,韓胤看了一眼手提的燈籠,左右搖晃的燈籠足以證明風向。
他本人行進的方向則是自北向南,在風向明顯為西的情況下,又怎麽可能會有穩定從背後吹來的北風?
此時的韓胤當然不會有什麽旖旎的想法,會有什麽美人在他耳邊哈氣的幻想。
要有,那也會是一個死人。
耳垂邊滯留不去的,是冷風,冰冰涼涼,沒有絲毫溫度。
韓胤還是沒有回頭。
一些民俗裏麵,其實有可以借鑒的東西。
類似於,人的身上有三把陽氣之火,在走夜路的時候不能夠輕易回頭,一旦回頭會被鬼魂借機吹滅一把火。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沒有這三把火,可自從開始守夜之後,一係列遭遇都是有驚無險。在這情況下,不回頭,也就成了當下最好的選擇。
“梆梆梆。”
“咚咚咚。”
在梆子的響聲中,隱約夾雜一絲異響。
聲音很小,一瞬間出現後又迅速的消失,被梆子聲徹底的掩蓋。
在韓胤身後,有腦袋落地。像是皮球一般,在地麵彈跳了一下,便開始朝前滾動,試圖追上前方韓胤的腳步。
掛在簷廊上方的眾多腦袋燈籠,還在隨風來回擺蕩,想要試圖掙脫束縛。
不過在它們眼中,韓胤已經成為了一個逐漸遠去的背影。
離得越遠,這些腦袋的動作也變得越發的遲滯。直至韓胤消失在它們的視野中,腦袋們圓睜的雙眼終於合上,安安靜靜的懸在簷廊下方,充當一個個燈籠。隻有耳朵,依舊豎起,敏銳的捕捉四周圍的聲音,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響動。
在這樣的夜色下,若不借助光亮,遠遠的看上去,一顆顆渾圓的腦袋,還真是像極了燈籠的模樣。
“關門關窗,防火防盜。”韓胤繼續往前走,履行自己的職責。
言家很大,以他現在的步行速度,完全走上一圈,至少也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原本的時間用不上這麽久,不過從不能回頭裏麵,韓胤琢磨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方麵。
不能回頭?那麽走回頭路,也算是一種間接的回頭。
他守夜的路線,得進行一番規劃,絕對不能夠走進死路裏麵,導致必須走回頭路的情形出現。
現在還是挺簡單的,對於韓胤而言,白天的空餘時間,他已經將言家從內到外摸得差不多了。言家的布局,像是平麵圖一樣,牢牢銘刻在他的腦海裏麵。
他的路線是從男廂房出發,去到前院,然後經由女廂房,路過菜圃,抵達飯堂,廚房附近。再一路向西,賬房,內宅,書房,花園,樂理室,庫房,最後回到男廂房。
中間會走挺多冤枉路,刻意的舍近求遠也是必須要做的,必須保證去到每一個地方的同時,又不會走回頭路。
起碼,如果沒有出現意外,韓胤會按照當前計劃堅決貫徹下去。
一步,一步。
跟隨著韓胤的腳步,他的步伐,背後的高大黑影,寸步不離。
它整個人,都像是貼在了韓胤的後背,上半身趴在上方,身體緊緊相連。
可至始至終,韓胤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他的身體,沒有任何的感覺,沒有出現有如恐怖電影裏麵的情節,當鬼趴在主角背後,或者附在上麵,身體會產生的沉重感。
韓胤腰不酸,腿不疼,脖子可以自由活動,除了不能回頭。
是了,他沒有回頭,所以看不到背後緊貼的高大黑影。
更加看不到,那附在他右耳側後方的人頭腦袋。
高大黑影右臂屈伸,手中抓著人頭的辮子,將人頭懸在韓胤的右耳側後方。
這顆人頭,是最早掉落地麵的燈籠腦袋,不像是正在韓胤身後奮力追趕的同伴們一樣,它離韓胤很近。
近到似乎隻要用力,它就可以貼近韓胤的脖頸,張開大嘴,惡狠狠的撕咬下一大塊血肉。
可惜,它的嘴被密密麻麻的絲線縫緊了,即便用力想要掙脫,除了讓嘴唇多出血漬以外,還有就是因痛苦驟然猙獰的臉龐。
韓胤所感覺到的,讓耳朵發癢的風,就是來源於此。
不過,不是用嘴,也不是人頭在刻意提示他什麽。是人頭在努力想要掙脫縫合雙唇的絲線失敗後,從鼻孔裏麵發出的憤恨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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