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弈的語氣很平淡，並沒有故意嚇人，衛書妤卻感到後背發涼，似乎有一陣陰風貼著耳邊吹過，扭頭看去，身後的走廊空蕩，並沒有什麽動靜。
    現在是白天，但走廊上的光線十分昏暗，空氣似乎開始悶熱起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滴答”。
    突兀的水滴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衛書妤下意識想轉身看看怎麽回事，卻被易長良按住了肩膀，抬頭看去，易長良的眉宇間滿是嚴肅神色。
    一陣風吹過，衛書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在……在我身後？”
    沒人回應，但空氣中那股悶熱逐漸加重，像是處在一個密閉的蒸籠之中。
    衛書妤扯了扯衣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身上都是汗，黏黏糊糊的，衣服緊貼著身體，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啪嗒——”
    突然，什麽東西掉到地上，發出沉悶又粘膩的聲音。
    悶熱的空氣裏忽然多了一絲血腥味。
    衛書妤背脊一僵，控製不住的想扭頭看看那到底是什麽。
    “想清楚，你是要滿足好奇心，還是要活下去。”
    陳弈的聲音忽然響起，像是溺水的人突然被人從水裏救起一樣，衛書妤的腦子猛然清醒，腳下一軟差點摔倒，隻能及時抓著易長良的胳膊，順著他的力道站穩。
    陳弈看著衛書妤脫離怨氣影響，視線才落到前方那個低垂著腦袋的女人身上。
    她穿著一件紅色的毛衣，白色的半身裙長到腳踝，雙臂的袖子都翻了上去，露出了滿是燒傷的手臂，焦黑的皮膚裂開，皮肉翻卷著。她的雙手幹枯如同樹枝一樣交疊著貼在小腹，背脊挺直，卻隻低垂著腦袋，姿勢十分怪異。
    隨著她的走近，她身後的地麵上出現一條長長的混濁水痕。
    “啪嗒”，一塊泛白的肉從她裸露的小臂上脫落，砸在地上瞬間化作一灘混濁的水痕。
    她停住了腳步。
    緊接著，“啪嗒”“啪嗒”，像是急促的落雨，她身上的肉接連不斷的剝落，然後迅速化為水痕，在她腳下匯聚、蔓延，形成一片散發著惡臭的水窪。
    隨著肉塊的掉落，她的身體愈發顯得破敗，混濁的液體從她手上的傷口汩汩湧出，她還是低垂著頭，淩亂的長發遮擋住了她的臉。
    陳弈的目光落到了女人身上那件紅色的毛衣上，很顯然，和尋人啟事上那個叫嚴薇的失蹤人員穿的一樣。
    空氣中的血腥味已經濃鬱到有些嗆人了。
    “為什麽低著頭，因為頸椎摔斷了嗎？”
    易長良忽然開口，簡單的問句卻讓現場的氣氛更加凝固。
    陳弈側目掃了一眼神色平靜的易長良，表情有些古怪。
    易長良不像是簡單的挑起話題，他是帶著答案詢問的。
    他知道對方的遭遇？
    “你為什麽不回答？”易長良繼續追問，語氣也逐漸冷硬，似乎他麵前的不是恐怖詭異的厲鬼，隻是一個冥頑不靈，拒絕溝通的患者。
    陳弈看向一直沉默的女人，她身上脫落的肉又全長了回來，新生的肉芽在蠕動著，於一片灰白的骨肉裏交織生長。
    “嚇……”
    一聲輕嗬聲從女人的胸腔發出，她仍然沒有抬頭，隻是抬起手抓住垂落的頭發往旁邊扯動，似乎想撩開覆麵的發絲。
    衛書妤沒有回頭，不知道陳弈他們到底看到了什麽，但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悲戚。
    這種感覺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一點一點攥緊她的心髒，竟有些刺痛。
    陳弈似乎察覺到什麽，扭頭看了眼被易長良扶著的衛書妤，她也低著頭，肩膀顫抖著，但她仿佛毫無察覺一般，死死抓住易長良的胳膊。
    “……”
    疼痛促使易長良放棄與女人的對峙，垂下頭看向狀態不對勁的衛書妤：“你怎麽了？”
    衛書妤沒有回答，隻是低著頭沉默。
    陳弈收回視線落到那女人身上，思索著開口：“嚴薇，她不是你的敵人，我們是來幫你的，心理谘詢師、醫生、記者，我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你應該知道我們遇到了誰，我們選擇幫你，我們選擇了來找你，你可以試著相信我們。”
    女人隻在聽到“嚴薇”這個名字時嚐試著抬頭，無果後就繼續沉默著，對於陳弈後麵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陳弈向前一步，繼續說道：“或者，你也可以試想一下，這個女孩是記者，她需要熱點新聞來做業績。而你失蹤那麽久，了無音訊，當真相大白，整個社會都會為之轟動。她獲得成功，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我們利益合作，誰都不會放棄。”
    或許是因為陳弈把利益關係說的明白，女人沉默片刻後，抬起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龐：“嚇……薇……嚇……”
    陳弈有些無奈，雖然緩解了敵對關係，但是對方無法溝通，他確實沒招。
    “……她是嚴薇，就是那個失蹤的女人。”衛書妤的聲音忽然響起，但音調有些怪異，變得尖銳了許多。
    陳弈看向嚴薇腳下那慢慢朝著衛書妤蔓延的水痕。
    “她不是失蹤，她不是失蹤，她是被人害死的。”
    “她一個人在家洗衣服，毫無防備的突然被重物狠狠砸到頭上，整個人一頭栽倒在地。她想看清凶手，可她眼前隻有一個模糊的黑影，她看不清是誰，但對方又踹了她的肚子好幾下，然後才離開。”
    “她的額頭鮮血直流，她拚命掙紮著想爬起來去報警。可緊接著，她聞到了一股汽油味，眨眼間，整個屋子被大火吞噬。”
    “大火燒得她皮膚滋滋作響，她疼得大聲求救，可火焰卻順著鑽進她的嘴裏，燒掉她的喉嚨，她又發不了聲了。”
    “她想活下去，手腳並用的往門口爬，每爬一步都用盡了全身力氣。好不容易爬到門口，門卻被反鎖了。她慌了，瘋狂的拍門，滾燙的火焰灼燒著我的每一寸肌膚，可門外一點動靜都沒有……”
    衛書妤的聲音顫抖，帶著難以抑製的憤怒：“他們為什麽不來救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平時對他們那麽好，可他們卻無視我，他們都想殺了我！憑什麽！憑什麽！”
    “我要殺了他們！”
    陳弈直接掐住衛書妤的脖頸，迫使著她的腦袋向後仰，神色冷漠的盯著對麵的嚴薇：“你說不了話，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占據她的思想，那叫掠奪。”
    “不想合作，那就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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