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海員來說，航海的大部分生活都是單調乏味。
    自喬銀西行以來，大家的情緒就再次從新奇，興奮，到歸於平靜。飛剪船和虎鯨相互配合，整整航行十三天後，終於接近了蠻荒的大陸架。
    這個距離，已經相當於從藍銀群島回到擎海群島了。
    “為了以防萬一，咱們不能暴露目標，這段日子都要在造化葫蘆中渡過了。”
    這天傍晚，喬銀照例打開門戶，清光之中躍出一頭頭的虎鯨。而且這一次，他把小千世界的海水都排空了，真正留下了一片可以生活的空間。
    對虎鯨來說，造化葫蘆內部不算大，但對人來講卻是一座小城。
    隨著海水逐漸排出，小千世界也再渡呈現出原貌。飛剪船被架在世界的一角保養維護，水手們則在周圍搭起營帳落腳，非常停當。
    吃完晚飯，大家修煉的修煉，休息的休息，秩序井然。
    喬銀則把一枚念頭附在小尤的背鰭上，意識轉到外界，隨著虎鯨們的前行觀察著周圍的海勢。
    “原來這裏就是蠻荒啊？”
    此時天已經黑下來了，喬銀放開神魂之力遠遠的望了過去，見前方十數裏開外的大陸架隱約開始浮出海麵，從而形成了一片廣闊的陸地。
    小尤說道：“這裏是蠻荒大陸的東南角，我們一般不會經過這裏的。因為你搭乘的信風航線靠北，所以會才經過這片地方，下麵應該要轉航了。”
    果然，小尤話音剛落，莫夫人就帶著隊伍向著南方遊去，差不多是順著蠻荒的大陸架前行。
    隨著緯度越來越靠南，信風也越來越微弱。
    喬銀也一直遠遠的望著蠻荒大陸，發現這片角落周邊的確有海船航行，明顯是安南的船隊。
    陸地上依稀開辟出來了城鎮，村落，還有港口，不過離得太遠，看不太清楚。
    在這種情況下，喬銀自然不會冒然過去察探，盡管他現在的道術足以稱得起一方高手。不過喬銀的原則，始終是低調發展，避免無效衝突。
    “這個季節，應該是蠻荒東南角的濕季吧？蠻荒大陸的東岸，也就這麽一片有開發價值的土地了，除了航線順利點，也不比藍銀群島強上多少。”
    大致觀察了一下這個“風暴角”，喬銀便結合安南的海圖，還有虎鯨說過的海洋狀況，推斷出了這片海陸的氣候條件。
    整片蠻荒大陸，從北到南就是沙漠，荒漠，半荒漠，然後是稀樹草原，熱帶雨林，草原，最後回歸沙漠。
    隻有每年穀雨前後，位於南回歸線的“風暴角”受東南信風影響，沿海能進入一段時間的濕季。這也是蠻荒難得可以開發的狹小土地。
    不過立秋的第二次濕季，這裏是享受不到的。因為蠻荒大陸北寬南窄，吹到“風暴角”的東北信風是大陸風，非但沒有降水，反而會帶來幹旱。
    因此喬銀對於沒有搶先占據風暴角，又釋懷了一點。
    當然，蠻荒大陸沒有足夠的農業價值，卻有著巨量的礦脈。荒漠中的銀礦讓安南一次性交付了二千萬兩的戰爭賠款，眼睛都不帶眨的。
    所以安南現在可謂是富到流油，想要什麽直接買。加上他們還開辟了香料貿易，日子過得比技術革新後的泯南還要舒坦。
    對於這些，喬銀心裏肯定不舒服，但也不會有什麽舉動。他家開的紡織場需要這些客戶來買東西，沒有哪個生意人會得罪付銀子的人。
    砰！
    就在喬銀邊觀察海岸狀況，邊思索局勢的時候，海邊突然傳出的一聲炸響，把他嚇了一跳！
    “有人開槍，難道我們暴露了？”
    大陸架的海底非常淺，很多灘塗離海麵不到十丈。
    放眼望去，喬銀卻並沒有發現有安南的什麽人，隻看見一隻碩大的龍蝦；它正張牙舞爪的揮舞著一對鉗子，發出刺耳的聲響。
    “大家小心，這是鼓龍蝦王！它的鉗子能像人類的火銃那樣發射子彈，千萬不要被打中眼睛！”
    領頭的莫夫人連忙提醒了大家一句，虎鯨隊伍也稍微繞了個圈，從這片海域邊遁開了。
    “什麽，鼓龍蝦王？海中居然有這樣的生物？”
    喬銀看著這隻和狗差不多大的龍蝦，當真被震撼到了。
    尤其是它的那隻大鉗子，比修船用的扳手還要大，猛烈一夾，就能發射一道閃電般的光芒！旁邊的一隻鯊魚被直接打死，然後被龍蝦進食。
    小尤心有餘悸地說道：“是啊，海洋中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多了，比陸地上多出百倍！畢竟海洋比陸地廣闊，承載力不可同日而語。比如這種能使用邪術的鼓龍蝦王，誰都不敢招惹它們。”
    “邪術？”
    喬銀則是笑了笑，“並沒有那麽神奇，這種龍蝦能發射子彈，其實原理和水輪一樣。水輪高速運動，把水蒸發成了水蒸汽，水中的這個汽泡又在高速運動中產生了破壞力，這也是我們一直想解決的問題。”
    “哦，原來如此！”
    小尤倒是看過他們的水車，比別的虎鯨更有見識，因此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莫夫人感慨道：“你們人類真了不起，什麽事都能尋找到根源，不像我們這些生靈，世世代代都渾渾噩噩！你能教小尤學習知識，這真是她的造化。”
    喬銀說道：“夫人言重了，其實所謂的知識不過是經驗的積累和總結罷了。你們吃虧就吃虧在沒有形成文字，我以後想辦法幫你們解決一下？”
    “那可太好了！”
    莫夫人也誠心的表示感謝。
    眼見天色不早，喬銀的意識便沉寂了下去。他的肉身也在小千世界中蘇醒過來。
    “能夠產生氣躉效應的龍蝦，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不過龍蝦都能發射氣泡攻擊鯊魚，我們的戰艦能不能也研究出這種武器，從水下發動攻擊，擊穿對手的船底呢？”
    喬銀這個人，總是能突發奇想，而且最先想到的肯定嗆脫笪裼泄氐氖亂恕?
    海戰時從水下發動攻擊，其實很多前輩也想到過。但最多也隻是由武道高手，道術高手訓練而成的“水鬼營”，本質上和火炮相差太遠。
    水下攻擊，一直都隻是邊角餘料，上不得台麵。
    但火炮又不可能架到水下，所以大家對這種構想最多也就停留在談笑中了。
    不過今天，喬銀是真切看到了水底發射“子彈”的狀況，雖然是由一隻龍蝦完成的。
    “水躉出現泡化反應，我們以前隻想著如何去克服它，卻從來沒想過怎樣去利用它？這真是走錯了路。其實換一種思維，何嚐不是海闊天空？”
    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有了足夠的知識貯備，就可能在關鍵時刻受到啟發。
    缺一不可。
    “好，這個思路打開，以後的事情就有方向了！當然憑我一個人肯定無法完成，得依靠洋務衙門的諸多能人才能辦到，我相信一定可以辦到！”
    喬銀放開了心神，感覺無比期待。
    如果真能研發出從水下開炮的武器，那該叫什麽呢？水炮？水雷？魚雷？……
    當然這些還過於遙遠。
    稍適修整之後，喬銀也重新回歸正題，祭出月讀之羽開始修煉……
    ……
    長夜過去，又是一個黎明。
    海麵上，圍成一個大圓的虎鯨們從熟睡中醒了過來。
    今天的航行，沒有洋務衙門的飛剪船了，全部是由虎鯨完成。海岸上的人也不會多注意。
    “終於，這就是蠻荒的最南端？”
    隨著虎鯨一路南下，直到午後，喬銀終於看到了蠻荒大陸東岸的盡頭！
    此時的信風早已北去，但大陸龐大的體量卻把離岸風增大了無數倍，形成了類似於季風的氣候。
    這股風也是東南風，一度讓人以為信風南下了。
    季風和信風的交界之處，讓海麵變得不再平靜。即便天色再次變晚，海上卻掀起了一片片巨浪，天空中也隱約有閃電浮現，好像醞釀著一場風暴。
    遠處的海岸邊，不少停泊在港口的躉船開始隨著海浪上下起伏，好像煮熟的餃子。
    如此情景，差點讓人以為回到了泯南。
    蠻荒大陸東南角的海風，非常類似於季風，是一種亞熱帶季風性濕潤氣候。
    “是啊，這就是蠻荒的最南端！再往前走，就要向西航行了！”
    小尤像個老水手一樣，為喬銀講解著航線。其實它也是第二次遠行而已。
    說話間，虎鯨隊伍終於繞過東南角，開始向西前行；一片巨大的海浪也迎麵撲來！
    嘩啦……！
    “好家夥，這是什麽風？”
    小尤的背鰭被狂浪猛烈衝擊，驚得裏麵的喬銀差點要蹦出來！這樣的海浪，他隻在南海發生台風的時候見識過，沒想到在南大洋又重現了。
    最離譜的，是撲向虎鯨隊伍的還有另一股風，不是信風，也不是季風，是喬銀從來沒見過的風。
    “這是西風，在南方的海上很常見，終年方向不變！我前年跟娘一起旅行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呢！”
    小尤明顯對這股風並不陌生，相反還很興奮。它和其它虎鯨們一同在海麵上飛躍，迎著這股狂暴的西風飛速前行著，好像在海天之間翱翔一般。
    天上，是烏雲翻滾的雷霆。
    海上，是超過十丈高的驚濤駭浪。
    一支虎鯨部落，迎著狂風暴雨，破浪前行！
    “太壯觀了！”
    如此情景，讓喬銀的神魂念頭無比振奮！他更慶幸結交了虎鯨部落，有它們幫助自己。
    不然要憑洋務衙門的船隊繞過風暴角，隻能等到冬至，九死一生才有可能。而且那個季節，必然也是安南嚴防死守的日子，一場軍事衝突在所難免。
    但現在，安南明顯沒有巡弋這片海域，畢竟太危險了，也沒這個必要。
    於是喬銀在虎鯨的幫助下，從安南的眼皮子底下繞過了風暴角，開始向天竺洋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