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後，時節已經是西曆的八月。
    伴隨著一場秋雨降臨，多國峰會的談判終於接近了尾聲。
    新洛特丹位於死亡皇後島北岸，春夏幹燥，秋冬才會下雨。這在所有氣候中是獨一無二的。
    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裏方圓百裏的產業，必然是經濟作物為主。
    城域之外，是一片片整齊的牧場和花卉種植園，各種顏色交織錯落，豔麗芬芳；巨大的風車和小屋點綴在其間，呈現出完全不同於東方的田園風貌。
    在種植園裏辛苦勞作的，很多都是東土人。這個民族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如此勤奮。
    種植園內，喬銀找到了被東方視為富貴花的水仙，還有鬱金香，風信子；這裏還種植了能在亞熱帶生長的香料，如迷迭香，牛至，百裏香等作物。
    迷迭香具有活血發汗的功效，是煉製人元大丹的重要藥材。百裏香在大棠年間已傳入東方，官名麝香草，是安神的良藥。
    在園林區，喬銀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橡木。
    “果然，它的樹皮居然軟得可以卷起來？也隻有這種奇特的氣候能種植這種奇特的樹了。這種橡樹就算移栽到東方，恐怕也很難存活。”
    新洛特丹終年盛行西風，夏天氣候接近於熱帶草原，冬天又類似溫帶海洋。這種魔幻般的氣候，是人為不可掌握的，喬銀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浪費精力。
    “尊使，您不是說可以祭煉香料嗎？”
    安東尼奧扶著那扭捏的奇異樹幹，笑著提醒了一下：
    “如果可行，我希望您將這裏的種卉煉化幾株！等來年有了奇效，不用我們主動去找內塔尼亞，他們自己就會來求我們了。”
    “有道理。”
    喬銀當然明白，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將香料引種，就得先讓他們嚐點甜頭。
    於是他和安東尼奧一同走進了一片種植園，這裏自然有專門育種的苗圃。
    苗圃內，錯落擺放著大大小小的花盆，都是農匠們精心培育的各種幼苗。
    喬銀也盤膝坐下，找準了一棵迷迭香的幼苗。一顆牛頭大的五彩念頭從他的眉心遁了出來。
    “這，就是東方的魔法！”
    看見這枚如此強大的念頭，安東尼奧的心中再次被震撼了。
    隨著這枚念頭浸入到了這株植物之中，喬銀的意誌很快按照穀神一竅的行功要訣，開始慢慢尋找這株植物的穴竅。
    安東尼奧也站在一邊，為他做著護法。
    道術的神奇，讓安東尼奧感到憧憬，也非常的期待。
    初秋的陽光灑在喬銀專注的臉上，讓安東尼奧看在眼中，不禁浮想連翩。
    直到這枚五彩念頭重新遁了出來，回到了喬銀的眉心。
    喬銀也睜開眼睛，長長的鬆了口氣：“看來萬物生靈，都有穀神一竅！東方西方並無兩樣。”
    安東尼奧也回過心神，關切的問道：“尊使，真的可以嗎？”
    喬銀站了起來，點頭道：“理論上是成功了，但是否能夠讓它長得更快更好，還是得看它自己的造化。畢竟園藝方麵我並不擅長，一次不行，隻能等下次了。”
    “我相信尊使一定能成功。”
    安東尼奧反而比喬銀更有信心。
    接下來，喬銀便又試煉了幾株香料，然後和安東尼奧一道在種植園中慢慢散步，欣賞著這裏獨特的風景。
    直到午後，喬銀才回到城域，再次請安東尼奧去棠人街的望鄉樓吃飯。
    ......
    “咦，王子殿下？”
    讓喬銀意外的是，今天居然在這裏遇上了狄陌王子。“您怎麽也會來這兒？”
    “尊使，安東尼奧先生！”
    狄陌王子也回了個禮，“這裏可是車遲國的子民，我自然要偶而來此體察一下民情。”
    “那正好，一起吃個飯！”
    喬銀大方的請大家一起吃飯。
    所謂兩人成雙，三人成眾，今天這頓飯吃得熱鬧了許多。
    席間，大家從天文地理談到人間哲學，最後終於又說回了峰會的事宜。狄陌王子也是他們之中參與外交最多的那個了。
    “談了這麽久，總算是把條約的內容擬定清楚了！不過要履行起來困難卻是不小，遊太教想返回阿格拉巴建國不太現實。”
    車遲國不比大肅和尼多蘭，因為國際地位不穩，要考慮的事情必然更多。
    “那你們打算怎麽辦？”
    喬銀並不關心遊太人的死活。但關係到車遲國就不一樣了，特別是坐在這棠人街的酒樓裏。
    狄陌王子說道：“我和老師商量了一下，準備把車遲國的人全部遷徒到死亡皇後島，讓遊太人去那裏建國！車遲國挨著阿格拉巴，他們也表示同意。”
    “換家？”
    喬銀倒沒想到，狄陌王子居然這麽大手筆。
    “也談不上換家。”
    狄陌王子笑道，“其實我們在死亡皇後島上也有一片城邦，很久以前就打算離開天竺了！聖域那個鬼地方，我們一直想出來，遊太人卻一直想進去。”
    “原來如此。”
    喬銀頓時想起了這酒樓老板的話，“你說的那個城邦，是不是叫金平府？”
    “尊使也聽說了？”
    狄陌王子點點頭，“不錯，就是金平府！我們車遲國作為最後一個佛教土邦，夾雜在天竺教和諸多西方教會中間，處處被針對！若能遷徒出來，未嚐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對，我支持你們。”
    自從看到棠人街，喬銀對車遲國的感情就親近了幾分。別的事可以不管，大棠的遺民他不會不管。
    至於遊太人一定要回聖域建國，把屎攪得更香，喬銀卻不多作評價。畢竟安東尼奧也說過，聖域越亂，他們得到利益的機會才能越多。
    安東尼奧看了條約草稿，也默認的點了下頭。
    狄陌王子喜道：“我們就要正式簽訂條約了，正好有一大批車遲國百姓要搬去金平府！介時不知尊使有沒有興趣一同去看看？”
    “當然，我一定會去的！”喬銀自是欣然應允。
    在新洛特丹城看見了棠人街，喬銀就發自內心的感到親切。如今得知還有一座真正的棠人城邦，如何不心神往之？
    當然在這之前，他們得先把條約簽定下來。
    ……
    條約的簽定是一個繁瑣的過程。因為各個國家的語言，文字不同，很多詞匯涵蓋的意義也不一樣。
    比如車遲國，天竺稱之為北薩姆邦，因為它在天竺地區的東北。但對聖域來說，車遲國卻在阿格拉巴西南，所以光明教會稱這個地區為西格拉巴；遊太教則稱它為西伐利亞。
    如果是兩個國家商定還好，多個國家的條約文本必然需要反複核對，不然後患無窮。
    峰會國家中，大肅和安南，車遲國用的都是漢語，尼多蘭用的是倭羅巴語，遊太國用的是希巴萊語，依藍教會用的是阿拉巴語。最後還用了一種聖域古阿丁語作為底版。
    因為西格拉巴地區將要作為遊太教建國，所以條約的該項內容便以遊太國的稱謂為標準。這個條約最終也被定名為“西伐利亞條約”。
    於是這些天，喬銀就一直參與對照各個版本的條約內容。尤其是有關大肅的條款，那是一字一句都要弄清楚，什麽表示行政，哪些表示法令，半點都不能含糊。
    直到八月中旬，峰會各國使臣終於重聚新洛特丹大教堂，正式完成條約的簽訂。
    多國峰會結束，教會馬上以光明女神的名義宣布阿格拉巴聖戰非法，命令聖域停止戰鬥。
    教皇是否會聽從命令不得而知，但聖域肯定不能在明麵上反對新洛特丹政府。西伐利亞條約是教會由光明女神主持，東西方各主權國家簽定的合法條約。
    條約首先確定了宗教平等，以及宗教與世俗國家平等的原則。本意是為解決教會之間的爭端，受益的卻是大肅，安南，還有車遲國等小宗教和世俗國家。
    然後，在條約確立了各加盟國外交主權，領土主權，以及國際關係的基本框架下，大肅終於和尼多蘭，車遲國達成了正當合法的外交途徑。
    條約簽定之後，峰會各國都呼籲停止聖戰。這讓阿格拉巴的形式開始變得被動。
    直到八月下旬。
    一隊隊客船經陸中海離開車遲國，駛向了死亡皇後島。同時，大陸各地流浪的遊太人也開始向著西伐利亞地區匯集，開始籌備建國。
    “車遲國的人口約有二三百萬，其實這些年一直在往死亡皇後島遷徒。最多再過個幾年，就能完全離開聖域那個火藥桶。”
    巨大的客船之上，狄陌王子向喬銀介紹著車遲國現在的情況。
    這隊載滿了車遲國百姓的海船經過新洛特丹城時，喬銀也如約登上了船隊，一同前往傳說中的棠人城邦：金平府。
    “是啊！遠離聖域的糾紛，無論是對佛教的傳承，還是對車遲國的人民，都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看到船上載運的百姓，喬銀心中就莫名產生了一種親近感。
    和棠人街的居民一樣，這些車遲國的百姓也是大棠王朝的遺民。而且天竺排斥佛教徒，他們幾乎沒有與當地人通過婚，所以一直保留著自己血統和語言文化。
    他們之中的頭領，也傳承著東方人的神通，有靈肉合一的武聖，還有能屍解輪回的鬼仙。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和喬銀這個大肅人有著血統上的親緣。
    十九艘大艦乘風破浪，滿載著遺民奔赴向新的家園。喬銀心中也頗為期待，不知傳說中的金平府會是什麽樣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