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走向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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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的藍銀島熱鬧而溫馨。傳統的年節意味總能帶給大肅人心靈上的歡愉,而時代發展的物質生活又能填補心靈之外更多的需求。
    普及教育,讓百姓都能讀書習武,這本身就需要極大的物質基礎。藍銀島是有這個條件的,廣袤的土地足夠承載人民在此安居樂業。
    遍布的岩油燈讓節日的夜晚通宵明亮,擴音器也讓舞台表演傳達給更多的觀眾。各個州府縣中張燈結彩,即便是剛剛落腳的南島居民也不失節日的歡樂。
    新源府的除夕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如此直到正月十五,迎來了又一個高潮。
    人流湧動的長街之上,各式花燈掛滿了樓房和屋頂。甚至房屋之間牽滿的繩索之上,也懸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萬紫千紅,明豔異常。
    所有的花燈之中,最吸引人的莫過於走馬燈了。它以別具匠心的設計,成就了以熱流轉動燈具的先河,代表著中原民族藝術的最高成就。
    “不錯,我準備以走馬燈的原理改良這個汽轉球。”
    新源府造幣廠內,孫連城拿著一幅機械圖紙,講述著自己的構想。
    在他身後,一座“地球儀”正連接著一台印刷機飛速的轉動著。
    這座地球儀並不是喬銀帶回的那台,而是衙門裏仿製出來的,個頭要大得多。它連帶支架有將近一丈高,鐵製的空心大球比水缸還胖一圈,下麵的鍋更像個澡盆,其動力自然要大上幾十倍。
    製幣廠的設備是五年前從尼多蘭進口回來的,它的主要動力就是來源於那巨大的風車。而在濕季來臨之前,藍銀島是沒有風的,因此一切生產生活都會受到限製。
    不過現在,這台碩大的地球儀卻能將水燒開,以水蒸汽轉動空心鐵球,從而產生動力;在地球儀的轉動之下,那台印刷機也開始了正常的運行。
    它的設計非常巧妙,一個管子輸入蒸汽,另一個管子將冷凝後的水回收進鍋裏。如此循環往複,隻要燃料足夠,機器就能一直工作。
    看著轟隆運轉的機器,喬銀他們都是欣喜異常!印刷出來的各種表格,封皮,都令人如此振奮,這可是亙古以來都未有過的壯舉。
    不過孫連城對這個仿製出來的大地球儀並不滿意。
    “怎麽了孫長老,是不是因為太大不好安置?大不了把工廠擴建一下就是了。”
    “不是,它的動能太差了。”
    孫連城搖了搖手,“燒這麽大一鍋水,需要的煤都值不少錢,能帶動的不過是一台印刷機而已。如果要帶動其他設備,那得造多大的汽轉球才行?”
    “的確,我也覺得需要改進。”
    郎先生倒是讚同孫連城的想法,“這個汽轉球最大的價值,就是打開了我們的思路,但我們不能生搬硬套,一定要做得和它一樣。”
    “說得好!”
    孫連城和郎先生當真是知己,“記得藍銀風車嗎?它的力量才是最科學的,蒸汽作用的原理其實和風一樣,所以我才會說要以走馬燈的構造將之改良。”
    “哦,原來如此!”
    喬銀他們雖然慢上半拍,不過經這麽一說卻也想明白了,“您是說,做這麽個大筒,裏麵放上藍銀風車,用蒸汽使它旋轉?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當然要做出來,肯定要花點功夫。”
    孫連城搓了搓手,“好在現在過完了年,也玩夠了!接下來我就好好閉關,鑽研一下這個藍銀蒸汽風車,爭取早日把它造出來!”
    “那孫長老豈不是又要多個專利了?”
    喬銀笑了笑,“造出來後,一定要先給我用啊?我家的紡紗場可是一直盼著這東西呢。”
    “哈哈,沒問題!”
    孫連城一口答應。
    “那小銀你,又有什麽打算?”
    寧遠則是問道,“司馬老賊如今著成了‘資治通覽’,可謂是如日中天!你如果不把他的歪理學說辯論下去,新政的發展總歸有這道邁不過去的坎。”
    盧源也說道:“是啊,這裏是藍銀島,天高皇帝遠!如果回到大肅,大半的國民依然無法放開自己的思想,教育想要推廣依然限於東南一隅。”
    “他的歪理,我們自然要辯論!”
    喬銀正色道,“而且我們要批判的並不是司馬匡!不然就是把他批倒,批臭,中原還會出現無數個司馬匡,司徒匡,司空匡!他們是束縛東土億兆生靈的根源。”
    喬銀有一種預感,這將是一場顛覆性的變革,他要埋葬的絕不是某個具體的人。
    ……
    “人類社會自誕生之日起,就存在於區別萬物生靈的社會行為。這種行為就是經濟活動。”
    在自己的房間裏,喬銀的桌案上放著許多書籍。有從西方帶回的哲學著作,人文經濟的書籍,還有從大蛇王那裏帶回的人類演化巨著“血繼限界”。
    這部書被他翻譯成了《天演論》。
    另外還有一本司馬匡所著的《資治通鑒》。要與司馬匡進行學術上的辯論,自然要研讀他的書籍,理解他的思想到底錯在什麽地方。
    桌上還有許多書稿,這是喬銀一路航海途中慢慢整理記錄下的心得。如今正在分類整理,慢慢形成一套自己的理論著作,就像當初研修庶民蒙學一樣。
    正如喬銀定論的那樣,他所論述的既不是帝王將相,也不是才子佳人。大蛇王的血統論雖然也給了他不小的啟發,但喬銀並沒有被繞進去。
    “大蛇王的理論成就很高,不過他把血統當成一切的標竿,這肯定是不對的。如果人的一切行為是為了利己,血統的繼承就是次要的;如果人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血繼,那麽利己行為就出現了悖論。”
    “人類社會的行為區別於動物,根本還是在於經濟!小尤它們這樣的虎鯨部落,本身的智慧並不低於人了,但虎鯨並沒有經濟行為,所以它們依然是動物,它們並不能像人類一樣處理血緣關係之外的行為。”
    “為什麽一談經濟,中原人就恥於形色呢?好像正人君子說錢的事,就是道德墮落的象征。其實我們早上去路邊吃早飯,年節給自己買新衣服,這本身就是經濟活動,它存在於生活的方方麵麵。”
    “經濟和政治是一體的,經濟是政治的根基,這兩個詞匯本身是中性的,不帶任何褒貶。隻是古代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為了沽名釣譽,曲解了這其中的道理,所以才給中原世代的人民套上了思想上的鎖鏈。”
    “政治不應該是人的鎖鏈,而是經濟的鎖鏈。因為經濟讓人完成了產業分工,才促進了人類社會的進步,但也因為經濟將人的價值具象化,所以才會激發人的貪婪。政治來源於經濟,政治也控製著經濟。”
    “所以經濟的出現,是天然的,由人與人自發形成的;政治的出現是在經濟基礎之上,人為促成的。所以經濟的發展必然自由,政治的發展則要嚴謹;經濟交付市場,政策則要交給製度。”
    喬銀慢慢整理著各種文稿,同時也整理著自己的思路。最後終於列出目錄,闡述經濟發展為社會之根本的理論,分為上下兩冊:上冊是宏觀理論,叫做《政府主導》,下冊是微觀理論,叫做《市場調節》。
    一篇論文必然要有宏觀敘事,不然無法解釋當前的社會生態。但論文必須有微觀層麵,真正關切到普通人的生活,不然就是空中樓閣。
    而且喬銀並沒有用儒家所推崇的文言文,而是用白話著作,他要讓大家都能看懂看明白,不作故弄玄虛的勾當。甚至舉的例子都盡量選擇樸實。
    “……張三是一個種地的農民,李四是一個打魚的漁民。張三種了五畝地,除了自己吃飽飯,還多出了五石糧食,正好李四也多打了五筐魚,於是張三用糧食換了李四的魚。從今往後,張三一心一意種地,李四一心一意打魚,時間和精力都投入自己的事業,三年後張三種了十畝地,多盈餘了十石糧食,李四多灑了一張網,多出了十筐魚。他們的收獲翻倍,整個社會的財富增加了……”
    “……”
    “……農業是指包括糧食種植,畜牧,漁業,林業,經濟作物種植等各方麵的生產,歸納為第一產業。工業是指從手工業到手工工場,再到大機器生產的產業,主要分為生產生產資料的產業,稱為重工業,以及生產生活資料的產業,稱為輕工業。工業是經濟活動中的第二產業。而負責連接各產業活動之間,不直接參與生產的,如運輸,郵政,金融,則被劃分為第三產業。我們稱之為服務業……”
    “……”
    喬銀的論述由淺入深,將各個國家的文獻,資料,著作慢慢融匯到一起,並結合這些年發展新政的經驗感受,直到汽轉球帶動機器旋轉的那一刻,終於踏入了門徑。
    寫到文思如湧之時,他甚至直接觀想出了五大魔神,讓它們和自己一起奮筆疾書。
    和神魂念頭不一樣。喬銀以前分化出千萬枚念頭,但隻能用來做重複抄寫,而魔神則是有血有肉,甚至有無法無念境界的存在。它們能幫助喬銀戰鬥,自然也能幫他撰寫文案,甚至幫他思考鑽研。
    一篇篇的書稿飛快的從喬銀的手中誕生,然後就是數萬念頭幫忙謄寫抄錄,之後又回到他手中重新研修刪改。
    喬銀甚至忘了自己是在和司馬匡辯論。因為在研修學術的過程中,他的思想也在飛快的更替,前進,漸漸也不屑於去辯論什麽東西了。
    “邏輯分為兩種,辯論邏輯和形式邏輯,形式邏輯是不需要辯論的。它就是存在於世界的運行規律,道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