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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他們就要走進鳳凰居時,忽然一個黑大漢攔在他們身前。

    “SX周侗?”黑大漢高聲問道,此人身高七尺,絡腮胡黑臉膛。

    周侗笑了笑:“正是老朽,閣下是?”

    黑大漢也不答話,上前就是一記衝拳,打向周侗麵門。嶽飛斜跨一步,手掌擋在對方和義父之間,與黑大漢連拆數招。

    黑大漢人看著粗豪,拳法卻極為精細,十來拳後居然壓製住了嶽飛的鷹爪手。

    “臭炭頭,你大人欺負小孩,好不要臉!”徐慶在一旁大聲叫罵。

    周侗卻樂滋滋地要了碗酒就在旗晃邊,看嶽飛和人比武。二人掌對拳,很快交手三十多招。

    “瘋牛翻身!”黑大漢忽然大吼一聲,身子怪異地一轉,嶽飛被對方一個大摔碑手震了出去,但他斜著一個空翻穩住身形。

    “好了。”周侗製止了還要動手的嶽飛,“此人自學成才。飛兒,你對敵經驗不足,目前還不是此人對手。”

    嶽飛揚了揚眉,很不服氣地退了兩步。

    黑大漢挽著袖子,挑起大拇指道:“這位小兄弟,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武藝,不愧是名師出高徒。”

    周侗笑道:“閣下是誰?老夫一把年紀,你不會是來跟我比試的吧?”

    “不敢,在下汝州牛皋。”黑大漢抱拳施禮道,“來湯陰為求周老先生一件事。我並非來找先生比武,隻是這世上欺世盜名者極多,怕老先生是假冒的,才出此下策。”

    “何事?”周侗問。

    牛皋道:“在下約了明教的石寶比武,缺一個公證人。石寶最近人在相州,說來相州武林除了周老先生,還有誰有資格做這場比武的公證人呢?因此懇請老先生,答應晚輩的不情之請。”說著他拿出一個包裹,“禮金奉上。”

    周侗上下打量了牛皋幾眼,微笑道:“牛壯士是豪爽之人。”

    “當然!”牛皋也不謙虛。

    “那周某也直言相告。”周侗拱手道。

    “前輩請講。”牛皋大眼睛忽閃忽閃,連鼻孔都動了動。

    周侗笑道:“你武藝不錯,不過僅僅是不錯而已。石寶天下奇才,你不是他的對手。不比也罷。”

    “我知道。”牛皋咧嘴笑道。

    “你知道?”周侗一怔。

    “誰說比武,要必勝才去比的?”牛皋正色道,“牛皋草莽出身無門無派。為提升武藝,到處找人比武曆練,比武有輸贏是平常事。石寶是東南武林的頂尖人物,他能接受和我比武,已是天大的麵子。旁人一生都無此機會,我又怎麽能臨陣退縮?我寧願站著輸,也不能退而不戰。因此想要周老前輩去做個公證,讓我輸得轟轟烈烈,風風光光。請周老前輩成全。”

    周侗撚著胡子,慢慢道:“這種想法倒也少有。汝州牛皋是吧?你是個有趣的人,收起你的銀子,這個公證人我做了。”他微笑對嶽飛和徐慶道,“你二人也跟著去開開眼界吧。明教的石寶,可是南方武林不得了的人物啊。”

    “這黑炭頭輸定了的比武有什麽好看的?”徐慶嘟囔道。

    牛皋瞪著一雙牛眼道:“你叫我黑炭頭,你很白嗎?”

    牛皋和石寶的比武選在安陽城。比武當日,相州武林的名人齊聚一堂。也正因為這樣,嶽飛終於了解到義父在天下武者心中的地位,即便連狷狂不羈,不將任何人看在眼裏的石寶,也對周侗禮敬有加。

    “義父,明教到底是什麽?大家似乎都對他們敬而遠之,還稱他們為魔教。”嶽飛小聲問道。

    周侗笑道:“明教又稱摩尼教,大約是唐朝時候傳入中土。摩尼教教規森嚴,自身頗為神秘,和中原武林格格不入。而世人常把自己不理解的事,不明白的舉動定為妖異邪魔。一來一去,他們就成了魔教。”

    徐慶皺眉道:“這麽說來,鄉下有不少婆娘都信了這個教,說是不拜佛,但必須吃素的。”

    “那他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嶽飛問。

    周侗道:“世上人哪有那麽容易定好壞,人是非常複雜的。所謂好人會做壞事,壞人有時也會做好事。江湖人尤其難用一兩句話定論啊。”

    聚集到此的江湖人在背後對明教指指點點,當麵則不敢有絲毫不敬。遠近的武林人來了不少,甚至還有遼國的武者來看熱鬧。宋國和遼國久不征戰,兩邊百姓已幾乎沒有敵對情緒。不過嶽飛能感覺到,周侗對那些異族武者畢竟還是有些芥蒂的。

    讓人詫異的是,觀戰人群中還有一個自稱來自北方“麒麟門”的女真人,此人一頭長發背負彎刀。他說自己的師父叫明玉,是女真第一武者。中原武林人士對此並不在意,隻有周侗認真看了對方幾眼。

    嶽飛作為少年弟子出場演武,墊場賽三戰全勝,讓人刮目相看,連石寶也悄聲打聽他的來曆。圍觀的眾人不由對名不見經傳的牛皋多了一分期待。

    周侗不動聲色坐在那裏,牛皋能不能贏他心裏有數,這一次來主要是讓嶽飛增長見識。

    果然……牛皋終究是毫無懸念地輸了比武。而石寶那妙到顛毫的武功,讓牛皋連衣袂都沾不上,給嶽飛展示了一個全新的境界,原來武功是可以練到這個樣子的,小嶽飛在心裏驚歎

    不已。

    “牛皋!”周侗發現嘴上說不在乎的牛皋,眼中還是流露出落寞的神色。

    牛皋僵硬地轉過身,周侗撿了兩根樹枝,在牛皋麵前慢慢演了幾式。

    “這是?”牛皋驚喜地擦了擦微紅的眼睛。

    “回去好好練,領悟多少看你造化了。”周侗笑道。

    “多謝前輩!多謝!”牛皋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打那以後,周侗時常帶嶽飛外出遊曆,縱覽HBHN的山川名勝,拜訪那些歸隱於市井,棲身於山野的武林高人。少年嶽飛在相州聲名鵲起,而周侗是個非常和善的長者,遇到優秀的後輩,他並不吝嗇傳授一招半式。

    嶽飛在和各種對手交手後,對自身的武藝有了更深的了解,也記住了許多人物。汝州的牛皋,滑州的樓越,武陵的鍾相,以及屬於明教、驚才絕豔的福州人石寶,都是很厲害很特殊的人。江湖人難用一兩句話定論。那個牛皋,完全不像好人的樣子,怎麽就被義父那麽看重呢?嶽飛心裏嘀咕著。

    一日,他們來到HB三關的瓦橋關,三關再向前就是宋遼邊境了。

    “嶽飛,你知道宋軍為何總打不過北方的國家?”夜色中周侗忽然問。

    “義父說過,因為我們沒有馬場。盛產良馬的燕雲十六州,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漢奸送給遼國啦。”嶽飛回答。

    周侗笑道:“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大宋出一個大英雄,把燕雲十六州奪回來?”

    嶽飛點頭道:“盼著有這麽一天能出這樣的大英雄!”

    周侗看著遠處關隘的輪廓,發了一會兒呆,才道:“你想不想成為這樣的英雄?”

    嶽飛臉紅了一下,抬頭道:“想!但是……我不知道怎麽去做!”

    老爺子看著天上的星辰,微笑道:“你是我最後的弟子,我把平生所學都傳授給你。此刻的你或許無法完全領悟,不過我相信十年、二十年後,你會是我最出色的弟子。我希望你能成為我所期待的那樣的人。”

    “為什麽要十年、二十年後?我每天都會很努力地練武!”嶽飛同樣望著漫天星辰。

    周侗道:“因為習武不是那麽簡單,在你身手嫻熟之後,更多看悟性。悟性分很多種,人的悟性也有高低,但最為依靠的仍是歲月和機遇。”

    “歲月和機遇?”小嶽飛不明白。

    “其實就是用時間拚運氣了。”周侗拍著他的肩膀又道,“世間事越是難做的越值得去做,而成為英雄,更不是隻要武藝高強就可以的。”

    嶽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很多年後,嶽飛回憶起這段歲月,覺得這是人生中最簡單美好的一段日子。如果可以選擇,他希望永遠活在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