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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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課程總是困意擾人,若非有節體育課吊著,遲樺就想去醫務室呆著耗時間,講來講去這些卷子,背來背去這些題目。
好不容易耗來了放學,又被要求加了節數學晚課,放學時間一拖再拖。六點半,同年級的一整排班級都熄燈關門了,獨留八班的那間教室燈火通明。
“今天我媽來接,你們回去吧。”遲樺買了三份手抓餅,分給董益琳和陸璟淳,“好久沒吃了,好饞。”
三個人踱步到巷子口和馬路接壤的地方,“那我再陪你會,這最近好像有新疆人持刀砍人的事情。”
董益琳故弄玄虛地表情,一手拆開手抓餅的包裝袋大口吃起來,一手配合著疾駛而過的車燈做鬼臉。
遲樺重重擰了把董益琳的手臂,“神經病。”
陸璟淳補充了句,“隔壁的小學好像有個小學生被砍死了。”
兩個男生相視一笑,默契地點了點頭。
遲樺,“……”
“小心。”陸璟淳跨步上前,將遲樺護在懷裏,用背迎接車輛行駛濺起的水漬。
現在是三月份,身上還裹著厚厚的冬季校服,水從衣服外往裏滲,倒是滲不到皮膚上,風從後麵吹,切切實實打了個寒顫。
懷裏的遲樺向董益琳的站位退了一步,愣愣抬頭,“謝謝。”
昏黃的路光下,男孩背光而立,她能看見陸璟淳回應自己的笑容,像是在說,沒事。
董益琳正埋頭於手裏的手抓餅中撕扯出的一塊裏脊肉,一抬頭,指著遠處亮大燈的車子說,“姑奶奶,還傻站著幹嘛呢,車都來了。”
“就你廢話多。”
陸璟淳才放開抓住她肩膀的手,“快上車吧,這裏風大。”
“那明天見。”
“明天見個錘明天見,明天禮拜六。”
“傻狗,明天清明節調休。”
董益琳,“……”
“明天上學??”董益琳還在糾結上課的問題,陸璟淳漫不經心的回答,“對啊,上周一的課”,眼神卻一直落在遲樺的背影上,直至她快速消失在夜幕裏。
目的地不是家,而是一家裝修豪華的正式飯店,遲樺不喜歡這樣的飯店,總感覺太過死板,迂腐,像極了酒宴流水席的地方。
這是她第一次和金逸書見麵,半張臉縮在厚圍巾裏,剩下半張臉被劉海和黑框眼鏡遮住,藍光鏡片下的那雙眸子清澈而有神,她不見生,很有禮貌地跟在俞若眉後麵叫了句,“金叔叔好。”
金逸書待她也很親和,詢問她想吃的菜,想喝的飲料,“來,小樺,吃牛肉,我聽若眉說你喜歡吃牛肉。”
“嗯,謝謝,我自己可以夾。”
她到底還是對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有些防備,不過這種骨子透出來的儒雅很快就打消了她的疑慮。
他和遲國正不同,他會幫著俞若眉一起做家務,會關心遲樺的課業,會花心思將生活設置儀式感……
他不沾賭毒酒煙。
再往後的時間,他們相處的很融洽,金叔成了她唯一可以和俞妹抗衡的力量。
原來,家庭和睦美滿是這樣的光景。
這一邊,遲樺的家庭多了一名新成員,那一邊,董家鬧的不可開交。
“如果這個女人不出這個家門,那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爸。”
客廳裏鬧的一片狼籍,和滿地零碎的玻璃渣不同,一個穿著年輕優雅的女人,蜷著腿盤坐在沙發一隅,雲淡風輕地抿著茶。
“益琳,你先坐下來,好好說話。”董大偉招呼保姆來清掃被打碎的玻璃杯,伸手去抓情緒激動的董益琳。
“我媽在公司沒日沒夜的開會,解決你這個破公司的金融危機,你在這裏搞女人。”
“董益琳,怎麽對你老子說話的。”
“你配嗎。”
女人用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觀看這場家庭大戰,不屑於扮演慈愛後母的形象,幾秒後,一聲清亮的巴掌聲響徹於整個水晶燈吊頂的大廳裏。
男人在原地愣神,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看了眼奪目而出的背影。
春末的雨沒有下盡興,在董益琳跑出家門一公裏的地方,熙熙攘攘又下了起來。奇怪,總會有一場大雨陪伴每個離家的孩子。
吃完飯,金逸書開車送母女倆回家。
“這雨下的,人心情都不好了。”
俞若眉對著雨景發愁,金逸書將身上的大衣褪下,披在她身上,攏了攏,“我去取車,你們在這等我。”
“好,小心點,路滑。”
金逸書離開之後,俞若眉跟遲樺閑扯了兩句,無非是對他的看法,遲樺隻是點點頭,說,“挺好的,你喜歡就行了。”
“結婚跟戀愛不一樣,不是隻有喜歡就夠的,我是說,你覺得他適合做你的爸爸嗎?”
俞若眉替遲樺撥正劉海,將圍巾係的跟緊些。
“現在還不好下結論,當然,他對我不錯,對你更好。”遲樺用眼神示意了下他幫俞若眉披上的外套,又聳了聳肩,表示自己沒有。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你也要找個對你好的。”俞若眉的話語間透著點俏皮,她們之間相處向來如姐妹同樣,此刻更是像交流經驗的談心時間,“最好是兩情相悅,門當戶對。”
誠然,一場好的婚姻,缺一不可。
“承你吉言,我盡量給自己找個好老公,給你找個好女婿。”
“若眉,小樺!上車!”母女談話間,金逸書將車開至飯店門口的泊車處,搖下車窗,招呼了聲。
頂著密集的雨珠上車,撲騰掉點身上的雨水,還沒聽完幾首歌的時間,就到家了。
俞若眉沒有邀請金逸書上樓,反而果斷地用,“謝謝,早點回家洗個熱水澡。”阻斷了接下來可以發展的時間。
35歲,尚是幹柴烈火的年紀。
前車燈照射的範圍裏站著一個黑影,風雨朝他身上吹打,形單影隻。
遲樺先下車,看清了那個黑影,朝俞若眉道,“媽,你先上去。”隨後小步跑上前,用兩隻手掌擋在他的額頭前,用著近乎嘶吼的聲音,“董益琳,你神經病啊。”
他張開手臂,環住矮他一頭的遲樺,“小花,我沒有家了。”
他好像很久沒有這麽叫自己了,沒有家了,是什麽意思。
“傻瓜,你還有我啊,我們先避避雨好不好。”
被他壓的有些喘不過氣,她吃力地用手撐起他的身體,隨後用指腹抹開他眼下不知是淚還是雨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