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原因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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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家i!
    次日清晨。
    寅時一刻,晨光熹微。
    晚間的涼意尚未散去,院中的草花已然開放,初陽灑在青山綠水籬落人家的畫上,散發出夏天的氣息。
    這個情節是很美好的,相當配得上院廊裏正輕聲交談的一對鴛鴦眷侶。
    男子著一身灰袍,並非官服,但被他修長的身形和俊朗的五官襯得儒雅而養眼。
    女子身量嬌小,一襲淡青衣裙,柔美的五官未施粉黛稍顯蒼白,一串沒有鈴舌的銀鏈鈴將長發輕攏,露出珍珠點綴的耳垂。
    “早去早回。”
    青綰習慣地揪住弈的袖角,柔聲叮囑。
    “嗯,過了午時便回來。”男人麵帶笑意的回應,眸子裏滿是柔情。
    “小綰……”
    “嗯?”青綰不明所以的應道。
    “其實你應該這樣拉。”
    弈話沒說完就反手握住了青綰揪著自己衣服的的小手,將青綰整個人摟到懷裏。
    “啊?弈?”青綰的臉又不爭氣的紅了。
    “怎麽?不喜歡?”弈低頭湊到青綰麵前,使二人的鼻尖輕輕相蹭,俊臉上掛的是三分痞氣七分笑意。
    “喜,喜歡……”青綰慌忙偏頭避開,小聲嘟囔。
    “小綰哎,為夫今天要去見吃人不吐骨頭的宮老頭哎,你就不怕為夫有去無回嗎?”弈哀怨道。
    “不會吧,就算宮年先生不喜歡你,也總不能不認你這個關門弟子呀。”青綰說著,反手推了推弈的胸膛,想從他的臂彎中脫身。
    卻不料弈仿佛是嚐到了甜頭的孩子般將她身子轉了個麵,摟得更緊,還把青綰的手臂也順勢禁錮了起來。
    “小綰……”弈耍無賴般將下巴子在青綰肩上,用尖尖的虎牙咬著她的衣領往下扯,將原本很是保守的對襟襦裙扯露了半個香肩,溫熱的呼吸灑在青綰的頸窩裏,偏偏懷中佳人還反抗不得,隻得紅著臉蛋兒任他為所欲為。
    “你要是真覺得為難,我帶阿棠去天都行了吧,別”
    東廂的房間傳來細微響,動驚得青綰滿臉緋紅地從夫君懷中掙脫出來,慌忙整理衣襟,弈臉色陰沉。
    “哥哥,你又想幹嘛?”突然,東廂的門忽然被推了開,一張女孩尚未梳洗的臉往外探了探,隔著廊柱望見這一片二人相擁的身影,女孩鞋都沒穿就一蹦一跳地晃過來。
    女孩明顯尚未困醒,杏眼半眯著,精致的眉目見透著迷茫和溫順。
    “阿棠,起來這麽早?”青綰有些詫異的看著這個平日不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小阿棠。
    “嗯,起得挺早,無事獻殷勤,無利不早起。”
    弈隨聲附和,他的右手還緊緊拉著自家媳婦兒,臉上卻擺出了一副長輩威嚴的架子看著眼前這個頂著一頭雞窩的死孩子。
    “哈不是你說今天帶我去遠觀鎮上集嗎?欸!一大早別欺負我綰綰姐姐。”阿棠麵打了個哈欠,回答得語氣軟糯。揉了揉眼,看清青綰被自家握緊的手,清醒了幾分,有些炸毛。
    “我媳婦。”弈危險地眯起眼睛道。
    “我綰綰姐姐和小紅侄女!!”阿棠撇了一眼青綰尚未顯懷的小腹,一臉痛心疾首,“哥,我鄭重的提醒你,是時候來兩斤烏雞白鳳丸補一補了。”
    “阿棠!”青綰素來溫柔的臉龐帶上了一絲怒意,“小孩子家家的盡知道學這些烏七八糟的,快快去梳洗。”
    阿棠聞言,揪了揪尚未打理的頭發,暗道一聲不好。
    多年的經驗告訴她,綰綰姐姐生氣了,哥哥可是會打人的。
    阿棠想到這裏,渾身一個激靈,飛速跑回去將自己打理了一番,再回來時哥哥姐姐已經坐在庭中用起了早膳。
    二人不知說了什麽,弈轉頭看過來,麵色不善。
    阿棠步伐一頓,很沒骨氣得躲到青綰身後,低頭小聲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昨晚阿公讓我捎上的藥材忘了拿了。”
    “那你還不快…”
    “阿棠,那就不用去了。”青綰思量片刻打斷了弈的話。
    “為什麽?”阿棠不解道。
    “你今天不會再回千家了,藥材賣了還白攤衛阿公銀子。”青綰說完,下意識的撫了撫稍微顯懷的小腹,朝陽照射下的紅潮褪去臉色似乎更顯蒼白。
    弈微微一怔,立刻反應過來,皺眉道“小綰…你何時…又動用靈力了?”
    “青家的血係之術總不能一直荒廢著。”青綰側過頭給了夫君一個安心的眼神,拉起阿棠的手將一隻刻著“千”字的魚藻紋玉佩放上,又繼續道“阿棠,等會收拾東西的時候記得將那份假文碟也帶上。
    從今開始這玉佩你就得自己保管了,我在裏麵放了十個空間戒指和銀子以,兩個放衣服,兩個放吃食,兩個放丹藥,兩個放符咒,剩下兩個是空的,你留著備用。”她的語速稍快,一直到話音落下阿棠都還未反應過來。
    “銀子,丹藥,符咒…”阿棠攥著溫涼的玉佩,怔怔地重複道,“哎…啊?為什麽不會回來了?哥,綰綰姐姐是不是又動用靈力了?對身體不好的。”
    “我沒事。”青綰笑著拍著阿棠的肩,“阿棠要乖,玉佩千萬別再隨處弄丟了,上麵刻的可是千家的標誌和家訓。”
    話落,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自家屋後的群山。
    “我是和哥哥去遠觀鎮,又不是去闖天都。這,這麽意思啊?”
    阿棠莫名其妙地隨著青綰的視線望去,看到晨霧繚繞中若隱若現的不周山,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你們是不是就是又想把我騙到天都那鬼地方上學堂?”
    阿棠一臉恍然大悟。
    “肯定是這樣,不然哥哥突然要帶我去遠觀鎮幹嘛?以前從來不肯帶我去的。”
    “竹花落,百鳥藏,小鬼的兒子蓋新房。空樓舊瓦誰來妝,美人笑,莫癡狂……我們可是從小被這童謠嚇大的,天都現在是死城,早就不是你們當年在聖德堂讀書時候的三界關匯,裏頭關的是成千上百的冤魂野鬼,哥哥姐姐,你們怎麽可以這樣棄妹妹與不義之地啊?”
    她一想到那個吃人不留魂魄的地方就渾身上下不得勁,這話說得極是委屈。
    “咳,沒事,和天都沒有關係,隻是我們一族身份特殊,小綰擔心你在遠觀鎮魚龍混雜的地方遇到危險罷了。”
    弈聽到學堂二字,似是想到了什麽,神色略微尷尬,輕咳一聲。
    “是啊,綰綰姐姐是擔心阿棠在遠觀鎮被拐跑啊,畢竟是螭吻半神族唯一一尾白鱗的小姑娘呀,很貴重的,對不對,弈?”青綰扭頭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弈,漂亮的黑眸裏沁滿了笑意,仿若陌上花開。
    “嗯,白的,稀罕。”
    弈聽了自家娘子這話,端碗的手一僵,不知又那根神經搭錯了。
    一家三口坐在小桌前,默默地喝著自己的粥。
    阿棠吃東西極快,一會功夫碗中的粥湯便見了底。
    她正想夾麵前的涼拌豆腐。
    弈突然將那盤豆腐搶到自己麵前,還低聲嘟囔了一句
    “小蔥拌豆腐。”
    青綰但笑不語。
    “?”阿棠不解其意,斜眼鄙視,“哥你居然和親妹妹搶吃食。”
    “你一個死孩子懂什麽?吃好了趕緊回房收拾東西。”弈狠狠地瞪了阿棠一眼,站在他身側的青綰卻發現他的耳尖泛起了一絲可疑的粉紅。
    “哎?”
    阿棠低頭看了看腰間的儲物玉佩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東西要收拾,卻看到青綰向自己眨了眨眼睛,隻好一臉痛心疾首地往自己廂房走。
    “弈,是不是想到了我們小時候?”青綰看著阿棠回屋的背影笑問。
    “沒有沒有,小綰,你要相信我和東方是一清二白的。”弈滿臉緊張的看著自家小媳婦。
    “我當然相信你們沒有什麽…畢竟是兩個大男人麻……”青綰仍就是一臉溫柔笑意地望著他。
    可這樣的笑卻讓弈覺得不寒而栗。
    “不是,小綰,那個事情是一個誤會,天大的誤會。”弈覺得自己的辯解有些無力。
    “我知道啊,你們兩個喜歡小蔥拌豆腐呀……”青綰卻是輕笑著,不再理會他,端起碗筷轉身向後廚走去。
    “小綰……”
    “哥,你又在笑什麽?”阿棠奇怪地問道,自家哥哥自出門到現在已經笑了一路,阿棠實在是克製不住自己胡思亂想。
    該不會是,吃了什麽……含笑散之類的玩意兒?
    綰綰姐姐好英武術的手段。
    阿棠好生佩服地想。
    “阿棠,瞎想什麽呢?”弈回過神來,看著自家妹妹一臉同情的望著自己,隱約知道了她在想些什麽。
    “哥,你跟我說說我們家的事兒唄,比如這玉上刻著的‘千’是什麽意思之類的。”
    阿棠拽著流蘇繩晃著玉佩道。
    她覺得這種翻過半座山趕路的行為著實是無趣。
    平常他們一個個出門辦事,不都是用傳送符嗎?
    怎麽帶她去鎮上趕集隻能用走的呢?
    針對她呢?
    “‘千’是我們的姓。”
    弈簡短的回答打斷了千棠的腹誹,他似乎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姓是什麽?我們螭吻半人族的另外一種稱呼嗎?”阿棠仰頭望了望高照的豔陽,隨手抹了一把臉。
    她沒有出汗,他們這一族是沒有汗的。
    “不是,姓是在名前麵的一個字,兩個連起來叫‘全名’,就比如我全名是千弈,你的全名是千棠,衛阿公的全名是千衛。”千弈解釋道。
    “千棠,千棠…不好聽,能換個姓嗎?我覺得綰綰姐姐的姓就很好,我可以用她的姓嗎?青棠,青色的海棠果,這樣就很好聽。”
    “這是絕對不行的。姓氏代表著的是種族和血脈,家族與榮耀,若非女子嫁人,男子入贅,否則不得更改。”千弈回答的很嚴肅。
    “哥,你像是在背書唉。”可是千棠卻聽出了貓膩,這絕對不是自家哥哥平時說話的風格。
    “嗯,家規上有,就刻在玉佩的背麵。”千弈指了指自己腰間的玉佩。
    千棠聞言,將自己的玉佩翻轉過來,卻隻看到兩尾不知是何種族的魚糾纏成一個環形,前半個身子都被一團繡球花似的水藻遮掩,魚尾仿佛隨波而動,栩栩如生。卻是半個字也未見著。
    “怎麽樣才能看見啊。”
    “遇水方顯本相,且必是海水。”千弈又背古文似的回答。
    “哦,那為什麽人族……”千棠隱隱看到了不遠處“遠觀鎮”的門頭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到了,記得你還是叫阿棠。”千弈仍就不放心地叮囑。
    “好了,知道了,我又不傻,況且人族也不聰明。”千棠無所謂地回答,加快步子向前方遠觀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