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真的打擊太大，當晚許姨娘便發燒做起了噩夢。
    夢裏的畫麵光怪陸離，幾乎全是關於女兒的。
    有才幾歲大的女兒顫顫巍巍端著比她還大的盆子，替她洗腳；
    也有她被其他妾室欺負時，她低頭替她吹傷口，對她露出傻兮兮的笑：“娘親不疼，桑桑給呼呼~”
    有她生病發燒時，紅著小臉蛋扯著她衣袖，求她不要離開，可憐兮兮地叫“娘親別走，桑桑害怕……”
    最後便是昨晚，少女殘忍平靜地對她說：“娘親都能，我為什麽不能？”
    不是的，
    她的桑桑不是這樣的，
    她不會這樣對她說話的……
    “桑桑、桑桑、桑桑——”
    許姨娘猛地睜開眼，才發現已經天光大亮了，而她床頭空空蕩蕩，並沒有那道熟悉嬌小的身影一直守著，如往常一般，紅著眼睛等她醒來。
    “桑桑、女兒……”
    許姨娘有些心慌，伸手扯開被子就想下床，可一動，鑽心的疼痛便從膝蓋鑽入骨髓。
    她疼的冷汗直冒，這才發現，她的傷……桑桑沒有包紮。
    “來、來人……”
    她吃力地喊了兩聲，原本緊閉的房門猛地從外麵推開。
    一身素衣的少女站在門口，笑盈盈望著她：“娘親，你醒啦？”
    許姨娘一個哆嗦，原本滾燙的身子，因為看到秦蘇，瞬間涼透了。
    -
    楚疆在聞到隔壁傳來的飯菜香時，第一時間睜開了眼睛。
    原本沒有反應的胃又開始疼了。
    可是看著麵前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他依舊是毫無胃口。
    甚至有瞬間，他在後悔，昨日為什麽要將那雞湯倒掉。
    就算、就算隻是嚐一嚐味道，也不是不可以……
    越想越想氣，他忽然又火了：“來人！”
    流影一抖。
    又來了！
    他戴上了痛苦麵具，不是很明白到底怎麽了。
    明明以前七皇子出現的時候，最討厭和人接觸了，一個月裏能叫兩三次都算多了。
    最近這幾天他被傳喚的次數，快賽過去一年了。
    “殿下，有何吩咐？”
    流影站在廳中，低頭很是恭敬的樣子。
    楚疆：“去把廚子殺了。”
    啊？
    流影終於沒忍住抬了一下頭，卻在接觸到男人恐怖陰森的表情後，龜縮般又低下了頭。
    目光掃過一地的食物殘渣，他嘴角抽了抽：“屬下這就去找人來收拾幹淨！”
    說完他轉身離開，心中卻是說不出的詫異。
    以前殿下不吃飯，最多就是把自己餓著。
    也沒叫殺廚子啊！
    這次不會真的瘋了吧！
    房間裏，楚疆狠狠折騰了暗衛，可自己一點也不高興。
    他抬眸看向隔壁的方向，眼睛綠油油的，看著好像要吃人。
    他在心中暗暗發誓，若是今日那個女人還敢過來，他一定要弄死她！
    -
    秦蘇當然沒有再去。
    她的餌已經下好了，接下來隻需要等著就好了。
    她做好飯，“貼心”地將飯菜送進來許姨娘的房間：
    “娘親餓了吧，起來吃飯了”
    許姨娘瑟縮在床上，一雙和她相似的眼眸畏懼地看著她。
    她想跑，可是身子不允許。
    秦蘇卻好像感受不到，說話做事一如既往。
    她將飯菜放在一個碗裏，端到許姨娘麵前親自喂她。
    許姨娘想拒絕，可是一看到少女笑盈盈的樣子就忍不住想到昨晚差點窒息的恐懼。
    她不敢賭。
    如果她再拒絕一次，這個女人會不會真的掐死她。
    她瑟縮著，不敢接飯菜。
    秦蘇：“娘親手沒勁兒嗎？沒關係，我喂你。”
    她聲音溫柔關心，幾乎分不清和以前的桑桑有什麽區別。
    可是許姨娘哪裏敢讓她喂，幾乎下意識搶過筷子：“我、我自己來、自己來。”
    她幾乎囫圇地就往嘴裏塞飯菜，根本不敢嚼，也不敢看秦蘇的眼睛。
    然後，她就頓住了……
    許姨娘嘴巴動了動，眼睛卻好像空洞。
    她又嚼了嚼，然後機械一樣看向秦蘇，眼底的詫異、茫然、幾乎要掩不住了。
    “怎麽了？”秦蘇偏頭詢問。
    許姨娘：“這個菜……”
    “是我做的啊，我記得娘親最喜歡了，有什麽問題嗎？”秦蘇問。
    當然有問題！
    這菜的味道和桑桑做的一模一樣！
    怎麽可能，
    怎麽會？
    她明明不是桑桑……
    可是飯菜的味道又不會騙人，難道真的是自己弄錯了？
    許姨娘陷入自我懷疑。
    房間裏沒人說話，陷入了沉默。
    就在這時，秦蘇忽然開口：
    “秋姨娘剛剛又派人來找姨娘了。”
    許姨娘手一抖，手中的碗差點丟出去，膝蓋又開始痛了。
    秦蘇：“我替娘打發走了。”
    她忍不住抬頭看向秦蘇。
    秦蘇：“我還是那句話，這個世界上，我和娘親才是最親近的人，有我在，就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不知道為什麽，許姨娘竟然覺得很感動。
    秦蘇微微笑：“娘親快吃，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許姨娘低頭安靜地吃。
    誰知下一刻就聽到少女用熟悉的聲音說：
    “如果不是娘親，我從小到大，不會過得這麽可憐。被人罵賤婢生的賤人，不能和別的姐妹一樣讀書識字，也沒有婢女伺候……”
    許姨娘端著碗的手一僵，吃不下去了。
    她有點憤怒，可是又不敢發火、
    “不過我不怪娘親，外祖家窮，娘親也隻想好好活著，你努力往上爬，又有什麽錯呢？”
    許姨娘隻覺得鼻尖一酸，不知道為什麽竟有些想哭。
    可她不想被秦蘇看到，隻能使勁扒飯，將淚意壓過去。
    秦蘇看在眼底，不緊不慢地說：“隻是如今，為了保護娘親，我算是徹底得罪秋姨娘了。我不怕她欺負我，隻是擔心娘親你，等她緩過勁兒來，怕是還會回來找娘親的。”
    許姨娘一呆，終於抬起了頭，眼神又怕又怒。
    不管平日罵的再凶，她也知道自己比不過受寵的秋姨娘。
    她如果真的要弄死自己，她是沒有辦法反抗。
    可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敢像以往一樣怪女兒不是兒子了。
    “那、怎麽辦？”
    秦蘇：“很簡單啊。”
    許姨娘：“？”
    秦蘇：“先發製人，娘親先生個十兩銀子的病吧。”
    許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