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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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月尋了處人少的地方落座納涼,輕緩的腳步如貓爪踏地,一步步朝她靠近,直到一片灰色的衣角映入眼簾,她才抬頭。
看著麵前的人,關月眨眨眼,“玉章道長。”
溫玉章打量了她一眼,點點頭,“看來我沒有記錯,關二姑娘果然就是上次找我算命的人。”
“道長找我隻是為了確認這事?”
“還有東西要物歸原主。”
溫玉章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四疊的紙,紙上紋路眾多,褶皺遍布,顯然是被人攥緊再鋪平的。
“你的畫作落在店家了,我恰好看見,便撿了收起來。”
正是那幅飛鳥別枝圖。
關月接過,低頭看了一眼,“手拙之物,也虧得道長收了這麽些時日,我都沒想到還能再見著它。”
“我倒覺得這畫風別具一格,與尋常的精雕細琢不同,以白描入畫,不失童趣,意味清晰。”溫玉章說,“作畫的人有不少都隻為展示自己的畫技,關二姑娘敢提筆落墨,也是很有勇氣的。”
“道長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關月沒有生氣,拿起來仔細欣賞了一番,“實不相瞞,這幅畫我小時候也畫過,可惜這麽多年都沒有長進,道長見笑。”
溫玉章聽著她的話,眉心一跳,“小時候就畫?”
“不敢欺瞞道長,學了好一陣呢,不過都是這副模樣。”
關月看著麵前的人,眼底浮現出笑意,望進他的眼裏,“玉章道長對這幅畫如此感興趣,莫不是從前見過?”
“小時候見過。”
溫玉章看著她,企圖從她眼睛裏瞧出些不尋常來,但她一直笑語盈盈,就像那日來找自己算命一樣,隨口說出了兩個生辰八字,叫人琢磨不透。
“看來作畫的人給道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啊。”
兩人仿佛在打太極,但溫玉章已經對幾乎確認了心裏的猜測。四下無人,他張了張嘴,想要直接發問,一道聲音卻打斷了他的話,也讓他頓時收攏心神,想要再壓一壓。
“小姐,”迎香從後麵趕過來,“夫人看你許久未歸,派我出來找找。”
她走近,好奇地看著麵前的灰袍道長,又看了看關月的臉色。
“我就是出來透透氣,不必緊張。”
迎香注意到她手裏的畫紙,“小姐是從哪兒拾得的這幅圖?奴婢那日手裏東西太多,不小心弄丟了,懊悔了好一陣呢。”
關月笑,“圖丟了不重要,人沒丟就行。我也休息夠了,再進去坐會兒吧。”
她看了眼默默站在旁邊的人,“道長,有緣再見。”
溫玉章側身讓她們離開,目光跟著關月的背影,目送她們進到鎏蕖堂。
人沒丟……
關月啊關月,你到底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呢?
宴會的高潮是在夏帝離開後來的,眾人嬉鬧一陣,半個時辰後,也有些倦怠了。舞台中央的舞女幾乎將纖腰扭斷也沒抵過麵前的一杯酒。
趙晏興致缺缺地放下酒杯,朝斜後方看了一眼,見關子瑤仍舊和金嬌嬌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麽,於是輕咳一聲。
頓時把周圍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
“聽聞陸小侯爺前段時間流連花樓,可有相中的?”
話一出,臨近的人神色都略顯怔愣。
趙祈口中的酒還未咽下去,堵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三哥瘋了?
扭頭看趙晏翹起的嘴角和清明的眼神,他知道他是故意的。
趙祈在腦中快速清點了一遍近來發生的事,實在想不明白,三哥為何會對陸淮舟發難?
陸淮舟原本意興闌珊地盯著圓台,聽著趙晏的話,眯了眯眼,姿態仍舊從容,“三殿下這麽問是想讓我引薦幾個?”
“我消受不下這樣的福氣,小侯爺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殿下話裏有話,不妨直說。”
趙晏支肘托著下巴,“我隻是在想小侯爺容貌昳麗,風流倜儻,引姑娘傾慕容易,可莫要再負了姑娘的心啊。”
陸淮舟近來所為京中官員早已聽說,隻是從未有人敢在他麵前提起。如今三皇子公然發問,莫不是兩人之間有了齟齬?
如今正是六皇子和太子一黨爭權的重要時機,趙晏回京,本該為六皇子的助力,卻毫無顧忌地得罪侯府,實在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我的事,怎麽聽起來三殿下比我自己還要清楚呢?”陸淮舟側過身,周身酒氣縈繞,倒真有幾分風流公子的做派。
趙晏笑了笑,“那大概是空穴來風吧,陸小侯爺做事一向行得端坐得直。”
眾人在一旁看戲,隻有始作俑者默不作聲。
從趙晏出聲開始,關子瑤心就懸了起來。他說記住了自己的願望,不會就是眾目睽睽下發作吧?
直到趙晏的話說完,她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麵對趙晏飄來的目光和景夫人疑惑的眼神,她隻恨不得,把頭埋進菜裏。
“嬌嬌啊,我這扇貝粉絲沒有了,把你的端過來給我嚐嚐。”
金嬌嬌一頭霧水,“你前些日子不是還說自己吃了海貨,身上發紅疹子嗎?”
“你別管,我想毒死自己。”
宴會臨近尾聲,幾位皇子都走了,剩下的人也慢慢退出鎏蕖堂。
關子瑤跟在關月身後,回到院子就想往房間裏鑽,景夫人一隻手把她拎了過來,“你給我說清楚,三殿下究竟是怎麽回事兒,跟你有沒有關係?”
“冤枉啊,母親大人。”她歪著腦袋試圖緩解耳朵的痛,“三殿下的嘴,哪裏是我能管得了的?”
景夫人不信,“那剛才他為何有意無意都在看你?”
“沒有啊。”
關子瑤一臉無辜“母親,你肯定是看錯了。我們周圍那麽多人,他指不定是在瞧誰呢。”
“真的?”
“真的!”
景夫人慢慢鬆手,關子瑤連忙捂住自己的耳朵,果然還是親娘下手重,爹就不會這麽對她。
“現在時局緊張,你就老老實實當個大家閨秀,不要惹是生非。別以為不在京城就可以自由散漫,所有人都住在山莊裏,起爭執和是非的概率比京城中大多了。”景夫人耳提麵命,“沒事就在自己院子裏呆著,少往外走,明白嗎?”
“明白明白,謹遵母親大人教誨。”
麵前的人臉皮厚,景夫人也無可奈何,隻能擺手,“趕緊滾回你的房間休息吧。”
“哎,女兒這就去。”
景夫人瞧著她跟滾刀肉似的,無言失笑,不再管她,轉身回自己的屋裏去了。
直到景夫人的房門合上,關子瑤才悄悄呼出一口氣,抬頭,便對上關月似笑非笑的眸子。
“作甚?”
關月說,“看來那幾日姐姐去山林間捉到的不僅僅幾隻螢火蟲吧?”
“瞎說八道。”關子瑤否認的很快,卻發現麵前的人根本不聽她狡辯,眨眼之間就隔了她一丈遠。
關月站在廊下,聲音輕盈,“我有些乏了,想早點睡覺。望姐姐安。”
關子瑤一肚子的話無人聽,隻能對著空氣拳打腳踢一番。末了,收拾收拾心情,踏入門檻,和衣而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