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姐弟異道,從此無生辰!酉雞金昴日

字數:8092   加入書籤

A+A-


    兩脈分傳造殺業,龍爭虎鬥死中活。
    此乃神煞門的詛咒,自祖師傳法以來,唯有一脈單傳,若傳兩脈,必生殺業,龍爭虎鬥,唯死方休。
    八十年前,神煞門的秦幽天從道門大劫之中得以幸存,油盡燈枯之際,收了兩名弟子,從此夙孽糾纏。
    師兄名為【崔司夜】,為人忠厚沉穩,所以秦幽天臨終之際,將神煞門鎮派之寶交托於他。
    正因如此,引起了師弟的不滿,兩人從此漸生嫌隙,越走越遠,乃至於後來生死相爭。
    十年前,崔司夜洞悉天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便尋星踏鬥,來到南方一座小城,收了一名弟子。
    那便是溫禾的弟弟,溫勤。
    “她的弟弟竟然私自傳法?”張凡聽著白不染的話語,不由目光微沉。
    事實上,當初崔司夜一眼便瞧上了溫禾,她的天資遠在其弟弟之上,奈何溫禾有七殺入命,又是鬼月生人,若傳道法,恐造殺業,所以才退而其求次,選擇了弟弟。
    “命運啊……總是這般弄人。”白不染幽幽輕歎。
    誰能想到,溫勤看出了姐姐心中向往,便在其十五歲生日的時候,將神煞門的道法一一傳授。
    僅僅兩年的功夫,溫禾的道行便突飛猛進,甚至超過了溫勤。
    彼時的溫禾,自然是引起了崔司夜的注意,她的道行又豈能瞞過這位神煞掌門的眼睛。
    “後來呢?”張凡忍不住問道。
    私自傳法乃是竊道,在道門之中是大罪,輕則廢去修為,重則身死道消。
    “這當然是大罪,不僅僅是溫禾有罪,就連她的弟弟都有大罪,背師傳藝可不是什麽後名聲。”白不染眸光凝為一線。
    “然而……”
    “崔司夜看出了溫禾身上潛藏的才能,她不過閉門造車,在神煞一道的造詣卻已在溫勤之上,這是天生的衣缽傳人……”
    “他動了惻隱之心!?”張凡下意識道。
    “不錯!”白不染點頭道:“這樣的璞玉良才,若經雕琢,必能廣大神煞一門。”
    “所以,崔司夜作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他收了溫姐為弟子!?”張凡猜測道。
    “確實如此。”
    “一法傳兩脈!”張凡喃喃輕語。
    白不染的臉上不見半分波動,然而沉靜的聲音卻是再度響起:“隻此一念,便埋下了日後大禍的根源。”
    “溫禾天資太高了,人啊……一旦太過光輝耀眼,便會遮住其他人的光。”白不染的感歎道。
    “崔司夜感歎其對於神煞一道的感悟能力,他的重心漸漸偏移,目光似乎永遠停留在了溫禾的身上,至於溫勤……他仿佛被遺忘在了某個角落……”
    “他生出了妒心!?”張凡猜測道。
    “僅僅隻是嫉妒,隻是不平衡……或許還沒有什麽,男孩子正值叛逆期,得不到關注,獲不得認可,難免激進,這本來也沒有什麽……”
    “怕就怕……他時時刻刻想要證明自己,這時候如果有人輕輕推上一把……”
    言語至此,白不染幽幽歎息。
    “你是說……”張凡若有所動,好似想到了什麽。
    “沒錯……”
    白不染好似看穿了張凡的心思,旋即點了點頭道:“崔司夜的那位師弟尋到了這裏。”
    “他藏在了暗處,如同惡魔的低語,縈繞在溫勤的耳畔……”
    “他沒有動手?”張凡問道。
    “那是個瘋子,比起生死,他更喜歡玩弄人心……於是,開始暗中教授溫勤……”白不染輕聲歎道,作為看客,他早已知道了那悲傷的結局。
    “你應該知道,神煞一道,乃是星辰鬥術中極為特別的一脈……”
    每個人因為出生時間,地點,方位,氣候等等不同,對應天上的星辰也不相同,這些映照入命的星辰影響了人一生的命運。
    吉者為神,凶者為煞,這便是神煞。
    神煞門的道法便是通過改變影響星辰對人的影響,產生種種不可思議的結果。
    “那個瘋子雖然與崔司夜同出一門,可是兩人走出的道路卻截然不同,他告訴溫勤,人的命運受天上星鬥影響,可如果將這些星鬥納入身體之中……”
    “那麽人的命運不就受自己掌控了嗎?”
    “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便是仙啊。”
    “納星鬥於一身!?這種事情也可以辦到嗎?”張凡露出古怪的神色。
    “道門修行,本就有【人身一小天地】的理論,人體經絡便如天地經緯,諸大穴竅對應天上星辰,隻不過這些穴竅是空的……”
    “那個瘋子已得神煞法脈精髓,既知星移鬥轉之妙,隻需要按照天上星辰與人體對應,將這些穴竅點燃即可……”
    “修行之道,長生之法……多少人為此皓首窮盡,極盡瘋狂啊。”張凡喃喃輕語。
    古來多少求仙客,又有幾人得長生,在這條幾乎看不到盡頭的路上,多少人前赴後繼,又生出了多少奇思妙想。
    “可是……如果能夠點燃那些穴竅?對應天上星鬥?”張凡問出了關鍵。
    “凡俗真火點諸穴,光華豈可比星辰……這世上唯有那先天的光才能比擬天上星鬥……”白不染沉聲道。
    “你是說……”
    “元神!?”
    “那瘋子是無為門……”張凡麵色微變。
    “那個瘋子不是無為門的普通高手,而是十三生肖當中的【酉雞】……”
    “酉雞!?”張凡眉頭一挑。
    “雞司夜,能見諸天星鬥。”白不染沉聲道。
    “以有為生滅之法,求無為長生之道,於殺機之中盜取生機……”白不染目光深沉,言語凝重。
    “無為門那幫妖人確實善於蠱惑人心,不幹傳銷簡直就是屈才。”
    “溫勤太年輕了,三言兩語便被蠱惑,他沉迷於那種力量,那種追求力量的快感,讓他難以自拔……”
    “在那個瘋子的調教下,他的修為突飛猛進……”
    “他和溫禾的距離越來越小,每次切磋鬥法,總能看到他那不可思議的成長,就連崔司夜都大為驚異……”
    “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稱讚,讓溫勤越發沉迷於這種力量,可是他和溫禾之間卻仿佛擁有保持著某種特定的距離……”
    “這樣的距離似乎永遠都無法抹平,這讓他越發的急躁激進……”
    “他漸漸迷失了嗎?”張凡皺眉道。
    白不染搖了搖頭:“如果僅僅是這樣,或許還不足以將他壓垮……”
    “可就在此時,崔司夜作出了一個決定,一個讓命運徹底走向拐點的決定……”
    “什麽?”張凡下意識地問道。
    “崔司夜決定將【神煞鬥衣】傳給溫禾,也就說是她便是神煞門唯一的傳人。”????命運的不公在這一刻彰顯得淋漓盡致,明明,他才是唯一的傳人,所謂姐姐,不過是沾了自己的光,偷學了幾手人而已,可是為什麽到頭來,身為姐姐卻奪走了他的一切,師傅的鍾愛,神煞的傳承,就連鎮派之寶都要落在姐姐的手裏。
    “那時候的溫勤已經煉了不少人的元神,他的心態漸漸扭曲……”白不染沉聲道。
    沒有人可以奪走他的一切,也沒有人可以超越他……彼時的溫勤心中唯有此念。
    他找到了那個瘋子,也就說所謂的師叔,邁出了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張凡不解。
    “神煞門中有一門極為陰毒的術法……”白不染略一沉吟,旋即道。
    “要知道,人生在世,不僅受到天上神煞影響,也會受到其他本命元辰的影響,其中對自己影響最大的便是父母宮,夫妻宮以及子女宮。”
    “若求成仙法,必要斷凡緣……如果將父母的星光引到自己的身上,無生無死,無父無母,那便能夠超脫原來的極限……”
    “此法名為【斬緣親】……”
    “難道……”
    張凡眸光顫動,心中猛然升起一個猜想,卻又不敢相信。
    “那年七月……農曆鬼月,街上已有人在燒紙錢,祭亡人……同樣是溫禾的生日……”
    “那天,她回到家中,溫勤送了姐姐人生中又一份大禮。
    父母雙屍懸命,紅燭燃燃引星。
    血泊中,她的父母早已斷絕了生機,溫勤雙手染血,眼中唯有瘋狂,他對著溫禾在笑……
    “如此一來,姐姐便什麽也奪不走了。”
    “痛苦嗎?跟你奪走我的一切同樣痛苦嗎!?”
    瘋狂的笑聲回蕩在如同棺材的房子內,好似命運的嘲弄。
    “姐弟異道,生死相殺!?”張凡目光微沉,他沒有想到從來溫暖柔情的溫禾竟然有著這樣的過往。
    “大戰不可避免……最終,還是姐姐勝了一籌……”
    溫勤死在了溫禾的懷裏,臨終前,他在懺悔,就像小時候做錯事一般,僅僅地抱著姐姐,沒有獲得原諒,卻已斷絕了氣息。
    看著眼前父母和弟弟的屍體,看著雙手占滿的鮮血,溫禾的世界終於崩塌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好似這一次便要將一生的眼淚流幹。
    她識神躁動,幾入大夜不亮。
    崔司夜趕了過來,他以【祈星法】為溫禾元神續命,方才將其從大夜不亮的邊緣給拉了回來。
    至此,崔司夜也幾近油盡燈枯。
    就在此時,那位隱藏在陰影中的瘋子終於現身。
    他欣賞著自己的傑作,眼中滿是光彩。
    “你贏了……”崔司夜低下了頭顱。
    “師兄,從那踏入這座小城的時候,便已經輸了。”
    彼時,那個瘋子才道出一切,他的星辰鬥術造詣極高,早就竊取天機,算到了崔司夜的師徒緣分,比起後者更早地來到了這座小城。
    “他們姐弟兩是我留給你的禮物……他們就是你的命中克星……你的命注定要因為他們留在這裏……”
    聽到這裏,張凡都不由露出異樣的神色,無為門的高手,算計深沉,玩弄人心,比他想象得還要可怕得多。
    “崔司夜的臨死反撲,終究還是帶著小溫禾殺出來一條生路,他們一路逃到城外水壩……”
    “在那裏,崔司夜將【神煞鬥衣】傳給了小溫禾……”
    “彼時,那個瘋子終究還是找了過來……”
    “崔司夜死了……小溫禾則是被其臨死前,丟下了水壩,是生是死,全憑天意。”
    言語至此,白不染幽幽歎息。
    “她活了下來。”
    “不錯,她活了下來,被我撿了回來……”白不染看著天花板,眼中閃過一抹追憶之色。
    從那以後,溫禾仿佛得了情感障礙,她的情緒裏仿佛隻有笑,或者說,那是她隱藏悲傷過往的麵具。
    “那天之後,她便再也沒有過過生日了。”
    “溫姐……太苦了。”張凡感歎。
    “唯有曆經千般劫,才能了然度成仙……”白不染沉聲道。
    劫數便是修行者的長生藥,踏上修行路的那一天起,前路便注定布滿荊棘。
    “道心一起,魔相即生。”張凡沉聲道。
    模糊的記憶中,不知是誰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但凡有修道之心,便有無窮劫數和魔相來考驗你,因此修道者的劫數比一般人都要大得多。
    夜深了。
    東郊公墓,溫禾扶了扶眼睛,俯身將帶來的供果鮮花,分別布置擺放在身前四尊墓碑前,上麵赫然寫著:
    父,溫良之墓。
    母,溫暖之墓。
    弟,溫勤之墓。
    師,崔司夜之墓。
    “我又來看你們了!”
    溫禾淺淺一笑,夜風吹拂,落下的發絲遮擋住了她的臉龐。
    “小溫禾,這麽多年了,沒想到你藏在玉京市。”
    就在此時,一陣蒼老沙啞的聲音在茫茫夜色中猛地響起,回蕩在一眼看不到頭的墓場之中。
    溫禾聽著這道聲音,嬌軀輕顫,如遭電擊。
    “師兄啊,你真是收了個好弟子……”
    咚咚咚……
    隨著一陣輕慢的腳步聲,那道聲音越來越近,溫禾轉身望去,便見一位滿頭花白的老者乘著夜色,踏著月光而來。
    “金昴日!”溫禾俏美的臉蛋再無半點血色,唇角輕啟,念出了至死都不會忘卻的名字。
    “小師侄,好久不見。”金昴日提著一袋子蘋果,咧嘴輕笑。
    轟隆隆……
    話音剛落,溫禾戴著的眼睛猛然破碎,一股凝若實質的殺意衝天而起。
    “殺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