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好似看見了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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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容容穆戎!
    接到六百裏加急的折子後不久,獵宮之中的大雨也停了。
    雨後的草原,積水快速散去,草地散發出陣陣馨香,深吸一口便讓人心曠神怡。
    不遠處的烈山浸潤在水澤之中,碩大的葉麵隨風舞動,散發著幽幽光點。
    雨後的彩虹環繞著烈山,讓這座猛獸橫行的山脈多些一絲柔情。
    可惜的是,這樣的美景,如今無人欣賞。
    因為皇帝下旨,命獵宮行營即刻拔營回京,不得耽擱。
    與來時眾人的歡欣雀躍不同,回去路上每個人的臉上盡是鬱鬱之色。
    大家都知道,之所以突然回營,必定是朝中出了什麽事。
    ……
    因為身份的變遷,徐容容換成了縣主儀仗。
    文搖欣喜的望著兩匹駕車的高頭大馬,它們背負著厚實的紫檀車駕,整列馬車顯得厚重莊嚴。
    她們的車駕跟在威遠侯府之後。
    臨上車時,穆易硬著頭皮過來“縣主……”
    他話音未落,徐容容就從藥囊中取出已改良好的止血藥膏,拋給他
    “記得給侯爺按時換藥。”
    隻一句話,就讓穆易過來想要請她前去侯府馬車的話,哽在喉中。
    “縣主好無情呐。”穆易心中喟歎。
    因為事情緊急,因此回京的馬車速度比來時快了許多。
    但文搖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搖晃,她正跟自家小姐分享著打探來的消息“聽說是江南四州發了水災,因為道路受阻消息今日才傳到朝中,陛下這才著急回京。唉……不知道江南百姓這些日子時怎麽熬過來的。””江南富庶,又多雨水,百姓日常也多有防備,因此一時半會兒恐無大礙,唯恐處理不當,遺禍持久。”江南對於徐容容來說,留下的並非什麽好的印象。
    因為前世的文搖和洛書,就是死在那裏。
    至於這場水災,她前世一心牽掛著穆戎的傷勢,因此對於水災她隻記得一些碎片。
    這次水患災禍綿延了整整一年。
    最開始的賑災舉措見效甚微,皇後甚至帶頭捐出首飾銀兩,連同賑災銀一起發放到了江南。
    由於皇後和後宮眾人以身作則,京城貴女官眷自然紛紛慷慨解囊。
    父親徐朝前也想效仿,但徐柳氏哭訴自己一直在用嫁妝銀子貼補家用,實在拿不出銀錢來,隻能捐幾件首飾。徐朝前不願在同僚中丟了麵子,隻得將自己在京城兩間營收極好的瓷器鋪子草草賣掉。
    她還是後來在侯府中從柳瑩兒那裏才知道,那鋪子其實被徐柳氏偷偷買了下來。
    京城人喜華貴,瓷器鋪子極為賺錢,徐柳氏眼紅了許久,多次跟徐朝前討要不成,於是借此機會徹底算計過來做自己的私產。沒想到年後番邦交易開放,大周的瓷器在番國間極為流行,其中利潤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徐柳氏更是憑借這兩個鋪子,將徐朝前牢牢攥在手心之中。
    今生自然不能讓她如願。
    當然也不能留給徐朝前。
    徐容容托著腮,盤算著出手的最佳時機。
    文搖遞了一盞茶過來,壓低了聲音“奴婢還聽說,因為統管江南道的黜陟使大人是太子妃的伯父,因此今日陛下對太子發了好大一通火。”
    徐容容正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聽她說完便笑道“洛書不在,你倒成了打探消息的小能手,連這等隱秘的事都能探知。”
    文搖吐了吐舌頭“是下午備車時,艾副將說與奴婢聽的。”
    “哦?”徐容容挑眉,“他倒願意與你呆在一處,莫不是心悅你?”
    “小姐別打趣奴婢了,他可是侯爺的副將,戰功累累,而奴婢……他怎麽可能看得上奴婢?”
    “他是軍中之人,行事倒也果斷,未必會像世家俗人那般看重身份。更何況,待將來你改了籍,便不再是奴婢,可以嫁娶自由,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文搖又沏了一盞茶,遞過來“即便小姐給奴婢銷了奴籍,奴婢也隻是一介平民。艾副將如今得侯爺看重,又有……雄心壯誌,將來必不會隻局限在副將一職。他那樣的身份,奴婢即便高攀也不過是個妾室,說到底還是個奴婢。既然小姐都為奴婢銷了籍,奴婢又何必再作踐自己呢?”
    “你倒是通透。”徐容容怔愣片刻,便不再說。
    能認清現實,也是一件極好的事。
    文搖瞥了眼窗外“侯爺車上的簾子,一直衝著咱們這麵開著,必是想見小姐一麵,小姐要不要過來?”
    徐容容一動未動“有什麽可看的,我臉上既沒有開出解語花,也沒有長出血竭草,讓他看到也不能治傷。”
    文搖“……”
    她想將獵宮中侯爺兩次為小姐療傷的事說出來。
    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下了。
    小姐如此決絕,應是有她自己的道理。
    ……
    急行一個時辰後,京城那巍峨的城牆就近在眼前了。
    徐容容掀開車簾遠遠望去。
    如來時一樣,城門口處站滿了等待進城的人,為了避讓帝王聖駕,他們被禁軍攔在一旁。
    忽然間,一道身影驀然闖入她的視野。
    徐容容心裏一驚,再次定睛看去時,卻又不見了。
    “咦?”她暗自奇怪。
    “小姐怎麽了?”文搖問道。
    “沒什麽,許是眼花了。”徐容容自言自語。
    她方才,似乎看到了……楚河?
    那個箭術精湛,將她一箭穿胸的人。
    對於那個人,她並無多少恨意。
    因為她知道,他不過是武天騏的武器而已。
    殺誰?或者不殺誰,都不是由他決定的。
    她記得,他曾在她被其他女眷羞辱時,出言想幫。
    也曾在大雪之夜,撐著一盞燈籠,沿著宮城牆角幫她尋回丟失的玉扣。
    他雖然殺了她,但也曾幫過她。
    可是……她明明記得,前世他是兩年後才因為被武天騏所救,才入京助他。
    所以,剛才的確是眼花了吧。
    徐容容放下車簾。
    而不遠處,一個帶著雨笠和鬥篷的男子低下頭隱匿在人群之中。
    他握緊手中的玉扣。
    待到馬車遠走,他才抬起頭望向那頂掛著“平安”玉牌的紫檀車駕,目光灼灼,不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