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絲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玻璃，洇出一幅朦朧畫景。
    vip病房內靜謐得隻剩牆上老鍾的 “滴答” 聲，一下又一下，將時光拉得漫長。
    突兀的，一陣急促電話鈴聲乍然響起，如一道銳利閃電，直直劈開黏稠思緒，將風沉甯猛地拉回現實。
    她身子微微一震，眼眸瞬間聚焦，有短暫的茫然與錯愕，旋即反應過來，接通了電話。
    風沉甯輕啟朱唇，“喂” 了一聲，聲音還帶著未散盡的恍惚。
    電話那頭傳來的，正是管家風厲那再熟悉不過的嗓音：“聖女，您已經離開很久了，該回來了。”
    他的話語雖然簡短，但其中所蘊含的關切之情卻是顯而易見的。
    風沉甯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了牆上那座古老的大鍾之上。
    她默默地凝視著指針所指示的時間，臉上的表情顯得格外淡然。
    過了一會兒，她才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藥我隨身帶著，等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後就回去。”
    說完這句話，她甚至沒有給風厲再多說一個字的機會，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風沉甯從懷裏取出一個精巧木盒，裏麵存放著聖地醫者特製的丹藥。
    丹藥色澤幽黑泛光，散發著奇異藥香，是聖地先輩以山中珍稀靈草、千年古獸內膽，曆經繁複工序煉製。
    風沉甯將丹藥服下，入口微苦，卻帶著絲絲回甘。
    丹藥順喉而下，暖意氤氳五髒六腑，能短暫壓製離聖地引發的不適。
    聖地裏青山連綿、雲霧繚繞，古老的氣息仿若實質化的絲線，纏繞在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草木之間。
    被命運賦予長生不老特殊能力的女子，在找到此處後便長久棲居於此。
    因為這恩賜般的能力，也有著嚴苛枷鎖。
    一旦風沉甯踏出聖地太久，身軀便似被千萬根細密冰針紮刺，從骨髓深處泛起寒意，四肢百骸綿軟無力，每邁出一步都似舉步維艱。
    皮膚也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灰暗褶皺，宛如瞬間被抽幹生機。
    這疼痛時刻提醒她，不老之軀需依存於聖地與藥丸。
    每日晨曦初露、暮色四合，按時服藥是她這麽多年來雷打不動的規矩。
    錯過時辰，體內力量便會紊亂，頭疼欲裂，仿若有無數小蟲在腦內啃噬，髒腑也似被無形之手攥緊、揉搓，痛苦不堪。
    時光漫漫，即便心懷遠方，風沉甯也隻能在有限天地間，守望著漫長歲月。
    這次她出了聖地，也是想要見樂澂柔最後一麵，送她最後一程。
    一陣急促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病房內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玉一路踉蹌著衝了過來，滿臉焦急與疲憊，發絲蓬亂，衣衫皺巴巴的，領口大敞著。
    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滴在衣領上，洇出深色的水漬，那是他剛剛從車禍現場趕來，心急如焚，顧不上整理自己的狼狽模樣。
    他的雙手還沾著些許灰塵與血跡，那是在事故中慌亂磕碰留下的痕跡。
    此刻的他，滿心都是盡快趕到奶奶身邊，確認她是否安好。
    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瞬間僵在了原地。
    病房裏，各種醫療儀器已停止了工作，屏幕一片漆黑，心電監護儀上那條原本起伏波動的生命線，如今化作了毫無生氣的直線，冰冷而刺眼。
    奶奶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麵容安詳，像是隻是陷入了一場沉睡。
    可那蒼白如紙的臉色，還有散落在枕邊早已沒了溫度的銀發，無一不在宣告著生命的消逝。
    林玉雙腿一軟，“撲通” 一聲跪倒在床邊，雙手顫抖著伸向奶奶，卻又在半空中僵住，似是害怕驚擾了她的 “沉睡”。
    他的眼眶瞬間通紅，淚水奪眶而出，順著臉頰肆意流淌，匯聚在下巴，成串滴落，打濕了床單。
    雙手緊攥著床單，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奶奶，您醒醒啊，我來了，我是小玉啊…”
    他哽咽著，聲音破碎得厲害，每一個字都裹挾著無盡的悲痛與悔恨。
    風沉甯走到林玉身旁，右手輕輕搭在他顫抖的肩頭。
    那雙手，帶著幾分暖意，似是想傳遞力量，驅散他周身徹骨的寒意。
    “她…走得很安詳，不會怪你的。”
    林玉仿若未聞，隻是一味地抽泣，雙肩聳動得厲害。
    風沉甯深吸一口氣，手臂稍稍用力，將林玉扶起，拉著他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遞過去一張紙巾。
    林玉接過紙巾，胡亂擦了擦臉，可淚水還是止不住往外冒。
    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堵住，半晌才擠出一句：“我後悔，我後悔沒能多陪陪她，要是我早點來，是不是就…”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嗚咽。
    風沉甯輕輕拍著他的手背，緩了緩又道：“奶奶走得很安詳，沒有病痛折磨，她隻是去了一個更美的遠方，在那裏守望著你，盼著你好好生活，把日子過出她期許的模樣。”
    風沉甯輕拍林玉的後背，感受著他身體細微的顫抖慢慢平複著，
    “你遭遇車禍還趕來，奶奶若知曉，定是心疼你多過不舍這塵世，她希望你平安喜樂。”
    見林玉沒有說話，風沉甯看著他低垂著頭，紅腫的雙眼木然地盯著地麵，身子還時不時因抽噎而微微抖動。
    風沉甯就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卻透著揪心的無奈，她知道此時再多言語，一時也難撫平他內心的創口。
    沉默良久，風沉甯輕啟雙唇，打破了這令人心碎的死寂，“你在這裏陪著奶奶吧，我去處理後續事宜。”
    林玉像是被這聲音從悲傷的泥沼深處猛地拉拽了出來，他機械地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鼻尖泛紅，嘴唇微微顫抖，囁嚅道：“謝謝你！”
    聲音小得如同蚊蠅嗡嗡，卻飽含著無盡的感激與依賴。
    “沒事，我應該做的。”
    言罷，她轉身，腳步沉穩卻又帶著幾分沉重，緩緩走出病房。
    她在聖地的時候，也有一直關注著樂澂柔的消息，幾年前她兒子兒媳都出了意外，隻有她和孫子林玉相依為命，現在自己能做的也就是把事情處理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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