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明國際學院的公告欄前擠滿了學生。
    祁沉甯站在人群外圍，目光越過攢動的頭頂，落在新貼出的通知上。
    “全國青少年物理創新競賽，組隊參加，每組兩人…”她輕聲念出關鍵信息，嘴角微微上揚。
    這正是她需要的——一個能讓她在it申請材料上再添亮點的機會。
    人群自動為她讓開一條路，祁沉甯走到公告前，指尖輕輕點在海報的參賽要求上。
    一等獎團隊將獲得五萬元獎金，並有機會參加國際青年科學論壇。
    她指尖在“國際青年科學論壇”幾個字上微微一頓——這正是她it申請材料上最需要的那塊拚圖。
    “祁主席要參加嗎？”一個戴眼鏡的女生怯生生地問，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
    “當然。”她的回答幹脆利落，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周圍響起一片小聲的議論。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些目光裏包含著什麽——敬畏、羨慕，還有不敢說出口的退縮。
    去年她一個人包攬了數學、物理、化學三科競賽的省級一等獎，和她組隊意味著要承受巨大的壓力。
    回到學生會辦公室，祁沉甯打開電腦，調出全校物理單科前五十名的名單。
    她的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一個個名字被排除——要麽是理論功底不夠紮實，要麽是已經有了固定搭檔，，還有人去年競賽時犯過低級錯誤。
    當名單滑至最底端時，屏幕突然停住了。
    祁沉甯微微前傾身體，一縷黑發從肩頭滑落。
    一個陌生的名字跳入眼簾，她輕聲念著屏幕上的名字，眼前驀地浮現出巷子裏那個護著書包的倔強身影。
    檔案照片上的少年眼神清冷，與那日被混混圍攻時一般無二。
    鼠標點擊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裏格外清晰，隨著頁麵刷新，容允岺的詳細檔案鋪展開來臨江縣第三中學畢業，物理競賽省一等獎，高一期末考物理滿分…
    祁沉甯的指尖突然停在“家庭情況”一欄，屏幕上簡短的幾行字透著刺骨的現實父親早逝，母親在永輝超市做收銀員，現租住在城東老舊的陽光小區。
    祁沉甯合上電腦，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
    “沉甯，教務處李主任找你。”侃金子敲門進來，手裏抱著一疊文件。
    “知道了。”
    去教務處的路上需要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下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射進來，將走廊分割成明暗相間的條紋。
    祁沉甯的腳步很輕，以至於拐角處的談話聲清晰地傳入了她的耳朵。
    “容允岺，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學費拖欠了兩個月，再不交我隻能上報校長辦公室。”李主任的聲音帶著公文般的刻板。
    陽光突然變得刺眼起來。
    祁沉甯看見容允岺站在光影交界處，洗得發白的校服袖口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
    他攥著書包帶的手指關節泛著青白，老舊的書包肩帶上還留著縫補過的痕跡。
    “李主任，再給我一周時間，我已經找到第二份工作了。”容允岺的聲音比那天在巷子裏還要低沉，像蒙著一層砂紙。
    “上周你也是這麽說的。德明不是慈善機構，要不是看在你成績好的份上…”
    祁沉甯故意加重了腳步，談話聲戛然而止。
    她從容地轉過拐角，目光平靜地掃過僵在原地的兩人。
    “李主任，您找我？”她的聲音像一泓清泉，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啊，祁同學來了。”李主任臉上的皺紋立刻舒展開來，語氣親切得判若兩人，“是關於下個月的國際交流活動…”
    談話持續了十分鍾。
    離開時，容允岺已經不見了蹤影。
    祁沉甯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裏，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張叔叔，是我。想請您幫個忙，德明國際學院有個學生需要匿名資助…對，不要透露我的信息。”
    掛掉電話，她望向窗外。
    操場邊上那棵老梧桐下，容允岺單薄的背影幾乎與樹幹融為一體。
    他低頭翻閱著一本邊角卷起的舊書，時不時用鉛筆在紙上演算著什麽。
    一陣風吹過，書頁嘩啦啦地翻動，他伸手去按，腕骨在陽光下凸出清晰的輪廓。
    祁沉甯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直到遠處傳來上課鈴聲。
    看著容允岺收起書本走向教學樓，她才轉身離去。
    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她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與梧桐樹下的光影交錯了一瞬，又很快分離。
    第二天中午，祁沉甯在圖書館的角落找到了容允岺。
    他麵前攤開著三本厚重的物理專著，手邊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公式。
    “《量子力學基礎》，高中生看這個有點超前了。”祁沉甯拉開他對麵的椅子坐下。
    容允岺抬起頭，眼鏡後的眼睛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恢複平靜“有事？”
    祁沉甯喜歡這種直接。
    她將物理競賽的宣傳單推到他麵前，紙張與桌麵摩擦發出細微的沙響“組隊參加，有興趣嗎？”
    容允岺掃了一眼宣傳單，目光在獎金數額上停留了一秒，然後搖頭“沒時間。”
    “一等獎五萬，每人兩萬五。”祁沉甯微微傾身，一縷黑發從肩頭滑落，“加上省級獎項對保送的加分。”
    容允岺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書頁上敲了敲“為什麽找我？”
    “全校物理能跟上我思路的不超過三個人，另外兩個已經有搭檔了。”祁沉甯實話實說。
    容允岺合上書，第一次正視她的眼睛“我白天上課，晚上打工，周末還有家教。沒時間參加培訓，也沒錢買參考資料。”
    “培訓我可以單獨安排，資料用我的。”祁沉甯從包裏拿出一張燙金名片，和上次不同，這次背麵手寫著一串電話號碼，“考慮好了聯係我。”
    容允岺沒有接。
    他的目光落在祁沉甯手腕上的百達翡麗上，嘴角扯出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大小姐找樂子的話，建議換個人選。”
    祁沉甯並不生氣，她將名片夾進容允岺麵前的書裏“截止日期是周五，在這之前給我答複。”
    起身時，她狀似無意地補充“順便告訴你，教務處剛收到一筆匿名捐贈，你的學費問題解決了。”
    容允岺猛地抬頭，卻隻看見她轉身離去的背影。
    陽光穿過她的發絲，在地麵投下搖曳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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