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我的競賽搭檔，媽媽。”
    “那就好。”祁夫人站起身，“別忘了你下個月要去it參觀，爸爸已經安排好了。那種孩子一輩子都進不了常春藤，你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母親離開後，祁沉甯盯著那碗藥出神。
    兩個世界嗎？
    可今天在考場上，當他們默契地交替解題時，明明像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第二天是周六，祁沉甯的燒退了，但嗓子還有些疼。
    她收到容允岺的短信「藥喝了嗎？今天別來學校了，好好休息。決賽資料我整理好發你郵箱。」
    祁沉甯回複「喝了一次，好多了。資料周一再說，今天我去圖書館。」
    她沒告訴容允岺，自己每周六都會去市圖書館學習。
    那是她為數不多能擺脫“祁家大小姐”身份的地方。
    圖書館的古籍區安靜得像與世隔絕。
    祁沉甯正在研究一道複雜的電磁學問題，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抬頭一看，容允岺站在書架間，手裏抱著幾本厚重的參考書。
    “你怎麽在這裏？”兩人異口同聲地問，然後又同時閉嘴。
    容允岺先開口“我來查資料，學校圖書館沒有這套《物理學大辭典》。”
    他在祁沉甯對麵坐下，目光掃過她的臉色，“看來藥有效。”
    祁沉甯點點頭“謝謝。你經常來這裏？”
    “每周六。這裏比學校安靜，而且…”容允岺頓了頓，“暖氣免費。”
    祁沉甯假裝沒聽見最後一句。
    兩人默契地開始各自的學習，偶爾交流一下競賽題目。
    中午時分，容允岺從包裏拿出一個保溫盒，裏麵是兩個簡單的飯團。
    “要嗎？”他推過一個，“自己做的，雖然比不上你家的廚師。”
    祁沉甯接過飯團。
    紫菜包裹著米飯和一點醃蘿卜，樸素但幹淨。
    她咬了一口，味道意外地好。
    “你還會做飯？”
    容允岺聳聳肩“一個人住久了，什麽都會一點。”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兩人之間的桌麵上，祁沉甯意識到，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非學術環境下共處，沒有競賽壓力，沒有旁人眼光，就像…普通朋友一樣。
    “決賽的力學部分，我想試試你的解題方法。”祁沉甯突然說。
    容允岺挑眉“放棄你的‘標準步驟’了？”
    “兼收並蓄。”祁沉甯微笑，“團隊合作，記得嗎？”
    容允岺也笑了，陽光在他的眼睛裏灑下金色的碎片。
    周一返校，初賽結果已經公布。
    德明國際學院隻有祁沉甯和容允岺的團隊晉級決賽。
    公告欄前，學生們議論紛紛，有人祝賀，也有人投來嫉妒的目光。
    “聽說容允岺一個人做了大部分題目，祁沉甯那天病得厲害。”
    “真的假的？她不是從來不會生病的‘完美女神’嗎？”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裝的，就為了讓容允岺…”
    議論聲在祁沉甯走近時戛然而止，她目不斜視地走過人群，仿佛什麽都沒聽見。
    午休時，侃金子神秘兮兮地湊過來“之之，你知道容允岺昨晚被鎖在宿舍外麵了嗎？”
    祁沉甯手中的筆停住了“怎麽回事？”
    “聽說是幾個高三的幹的。他們嫉妒容允岺拿了競賽名額，趁他打工回來晚，把門反鎖了。容允岺在走廊裏坐了一夜。”
    祁沉甯的表情沒有變化，但指節因為握筆太緊而泛白。
    下午的物理選修課上，容允岺遲到了，眼睛下有明顯的黑眼圈。
    “你沒事吧？”祁沉甯低聲問。
    容允岺搖搖頭，翻開筆記本。
    他的字跡依然工整，但寫字的速度比平時慢了些。
    下課後，祁沉甯叫住他“等一下。”
    她從書包裏取出一把鑰匙，“實驗樓307的鑰匙，我申請了決賽專用自習室。有沙發可以休息，晚上不鎖門。”
    容允岺沒有立即接過鑰匙“我不需要特殊照顧。”
    “這不是照顧，是效率。”祁沉甯直視他的眼睛，“決賽在即，我需要我的搭檔保持最佳狀態。”
    容允岺看了她很久，最終接過鑰匙“謝謝。”
    當天晚上，晚自習結束的鈴聲早已響過，走廊空蕩寂靜。
    祁沉甯站在物理實驗室門外，指尖懸在門把上方，猶豫了一秒才輕輕推開。
    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影子，容允岺側臥在窄小的沙發上，校服外套胡亂搭在腰間。
    他一隻手枕在腦後，另一隻手還鬆鬆地攥著那本《高等物理競賽進階》，指節間夾著一支沒蓋筆帽的鋼筆，墨跡在指尖染出一小片藍。
    祁沉甯屏住呼吸走近，借著月光，她看見他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眉心還蹙著道淺痕。
    空調出風口嗡嗡作響，吹起他額前垂落的碎發。
    她彎腰拾起滑落在地的參考書，書頁間夾著的草稿紙露了出來，上麵密密麻麻全是她今天在課上提到的解題思路，旁邊還標注著更簡化的推導步驟。
    儲物櫃裏疊放著她備用的毛毯，祁沉甯展開那條淺灰色的絨毯，懸在空中的手停頓了片刻，最終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
    絨毯邊緣擦過他的下巴，容允岺在睡夢中無意識地蹭了蹭，鋼筆從指間滑落。
    祁沉甯眼疾手快地接住，筆杆上還殘留著體溫。
    她輕輕將鋼筆放在茶幾上，轉身時注意到，沙發旁的垃圾桶裏，扔著半個幹硬的饅頭和空蕩蕩的調味包袋。
    月光偏移了幾分，她站在門口最後回望，容允岺整個人陷在毛毯裏，隻露出小半張臉，那道蹙著的眉不知何時已經舒展開來。
    祁沉甯關燈離開了，門鎖合上的輕響格外清晰。
    容允岺睜開眼，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上陌生的重量。
    他緩緩坐起身，淺灰色的羊毛毯從肩頭滑落，帶著若有若無的茉莉香氣。
    月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漏進來，在毛毯上勾勒出精致的暗紋，是意大利某奢侈品牌的經典花紋，一條毯子抵得上他三個月的生活費。
    茶幾上的鋼筆被重新蓋好了筆帽，端端正正地放在他的參考書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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