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岩停頓片刻，強大的氣勢隱隱壓來，確保三人都在凝神傾聽。
    “其一，離境之後，爾等身為自我東極域走出的永恒真神，一言一行，皆與東極域有所牽聯！絕不可向外人泄露東極域內部任何敏感情報！包括但不限於：各大部落勢力分布、核心區域陣法布局、資源重地坐標等等！違者……”墨岩眼中寒光一閃，語氣森然，“視同叛域！天涯海角，必有神王陛下座下‘淨塵使’，誅爾魂魄，滅爾神軀！”
    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大家心頭一凜，連聽都沒聽說過這個名號，但能讓墨岩如此篤定的，想來絕對有將他們殺死的能力。
    墨岩的聲音繼續，如同冰冷的鐵錘敲打：“其二，爾等在外，無論遭遇何等情境，絕不可擅自協助任何外來者勢力，做出任何有損我東極域根本利益之事。無論是參與針對我域的行動，還是提供關鍵助力，一經查實……”他冷冷地吐出四個字，帶著屍山血海般的殺氣，“嚴懲不貸！”
    “其三，”墨岩的目光最後落在徐陽身上，直覺告訴他這位才是核心，“鯤溪城給予爾等符牌，是信任爾等身為永恒真神應有的判斷與立場。望爾等珍惜此信任，莫要自誤！東極域，永遠是爾等根源之地，亦是爾等最後的屏障！望爾等……好自為之！”
    三條鐵律，如同三道冰冷的枷鎖，沉重地壓了下來。
    尤其是“淨塵使”和“嚴懲不貸”所代表的毀滅性後果，讓場中眾人都感到一陣心悸。這絕非虛言恫嚇，而是東極域在漫長歲月中，用無數叛徒與奸細的屍骨鑄就的鐵則。
    靜室內一片死寂，隻剩下墨岩那沉重如山的威壓。
    徐陽一直保持著盤膝靜坐的姿態，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枚漆黑的翎羽符牌，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奇異法則與鯤鵬意誌。
    “墨岩將軍的告誡，我等記下了。”徐陽的聲音平淡如水，不卑不亢，“東極域是我等故土，這點分寸，我們自然懂得。在外行事，絕不會做出有損根源、自絕後路之事。至於那些所謂的‘敏感情報’……”
    “我等隻是出去走走看看，尋求自身之道，並非細作，亦無興趣四處宣揚故土之事。將軍大可放心。”
    徐陽的話語從容不迫。
    墨岩緊緊盯著徐陽的眼睛，片刻之後，他身上的凜冽氣勢緩緩收斂。
    “記住你們說的話。”他沉聲道，不再多言，轉身帶著兩名親衛大步離去，甲葉鏗鏘之聲漸行漸遠。
    靜室內的沉重壓力也隨之散去。
    “主人……”鳩無夜鬆了口氣。
    “無妨。”徐陽站起身，隨手將符牌收起，目光投向窗外那巨大而冰冷的城門方向，“鐵律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實力足夠，規矩……也隻是擺設罷了。”
    他拍了拍咕嘰的腦袋：“走了，該出城了。”
    “好耶！終於可以去吃外麵的好吃的了！”咕嘰歡呼一聲，瞬間將剛才的凝重氣氛拋到九霄雲外。
    城內美食雖然味道很好，但都是些低級材料做成的，沒哪家酒樓能奢侈到用永恒級異獸來做菜肴售賣……一般即使能得到，也被上層快速消化掉了。
    遠不如徐陽帶著他在野外現殺現吃來的痛快。
    邁步而出，徐陽眼中沒有絲毫對那“淨塵使”或所謂鐵律的擔憂，隻有一片深邃的平靜和成功離開東極域的輕鬆。
    有著符牌，自然不會被刁難，三人排著隊大搖大擺出了城。
    飛舟平穩地駛離了鯤溪城那厚重壓抑的城門區域，穿過了無形的邊界壁障。
    嗡——！
    仿佛穿過了一層粘稠的水幕，一種無形的束縛感驟然消失。
    飛舟外的景象似乎沒有太大變化，依舊是天地元氣彌漫的蒼茫大地，但徐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籠罩在鯤溪城上空、無處不在的屬於東極域的陣法壓製和肅殺氛圍，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呼——”
    徐陽站在船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雖然麵上不顯，但身處東極域核心勢力範圍那種無形的壓力，對他而言也並非毫無感覺，畢竟鯤溪城可是有著真正的混沌境坐鎮的！
    如今脫身出來，隻覺天地為之一寬，連呼吸都仿佛順暢了許多。
    他回望了一眼。
    身後，那座如同混沌巨獸般的鯤溪城在視野中迅速縮小，連同那條蜿蜒漫長、虛空隱隱銘刻著無數古老符文的邊境線，逐漸隱沒在蒼茫霧靄之中。
    離開了。
    正式離開了東極域這個龐然大物。
    咕嘰趴在船船舷邊，好奇地東張西望，嗅著空氣中不同的混沌氣息，興奮道：“主人主人，我們現在去哪吃好吃的呀？”
    他的心思永遠簡單直接，不是他傻，是在徐陽身邊，他隻需要聽從徐陽的命令即可，用不著動腦子，他也樂得如此。
    鳩無夜則顯得謹慎許多，他站在徐陽身後半步處，恭敬站立，沉默不語。
    徐陽的目光掃過眼前這片看似與東極域外沒什麽不同的混沌虛空，眼神卻凝重起來。
    “起源大陸……廣袤無垠。”徐陽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東極域雖強，但也隻是三大一流勢力之一。離開了它的疆域，我們便如同進入了一片更為浩瀚、但也更加陌生和充滿未知的汪洋。”
    他看向鳩無夜和咕嘰：“我們現在，連伏龍國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
    這是現實。
    坐山客留下的信息隻有“伏龍國·龍脊城·焱龍府·管家岩伯”這一條線索。
    起源大陸太過浩瀚，國度、宗門、勢力星羅棋布，沒有精確的地圖指引，無異於大海撈針。
    “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座大型城池，到炎風會館或雷霆會館，購買一份覆蓋整個起源大陸區域的詳細地圖，標注清楚各方勢力範圍、重要城池節點。”徐陽說道。
    古國會館！
    這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標之一，不僅是為了兌現坐山客的囑咐，將世界戒指內的煉器寶材變現，更是為了借助其遍布大陸的資源和信息網絡。
    五十億宇宙沙的財富，容不得半點閃失。
    “是，主人英明！”鳩無夜躬身應道。
    確定了目標，飛舟在徐陽的操控下，選定了背離鯤溪城和東極域邊界的方向，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化作一道撕裂虛空的流光，向著未知的國度領域疾馳而去。
    飛舟穿梭在混沌氣流之中。
    外界，偶爾能感知到強大永恒真神的氣息毫不掩飾地掠過，甚至有一天，九天之上有一股混沌主宰級別的恐怖威壓如同深淵般掃過，讓鳩無夜瞬間臉色煞白，連咕嘰都夾緊了尾巴。
    徐陽也是連忙停下飛舟，生怕引起混沌主宰的注意。
    離開了東極域內部，一路上見識到的反而更混亂了，沒有統一的秩序，隻有赤裸裸的弱肉強食和勢力範圍的劃分。
    時間在趕路中流逝。
    數月之後，飛舟前方混沌氣流逐漸稀薄，一片巨大無垠的城池景象出現在地平線上。
    暗沉沉的天空下，是廣袤的、被劃分成巨大網格的黃褐色大地，隱約可見一座如同匍匐巨獸般的城市輪廓盤踞在網格中心節點之上。
    “找到了！”
    徐陽眼中精光一閃，飛行如此之久，終於抵達了文明的據點。
    ……
    西聚城東城門，巍峨寬闊，足夠容納海量生靈同時進出。
    徐陽的飛舟緩緩降低速度，匯入進城的隊列。
    “不僅是我們耶，還有這麽多土著。”飛舟飛行的同時，咕嘰看著下方往來的人流大聲說道。
    他的聲音引得城門口不少目光投來，其中一些服飾帶有東極域特色的修煉者麵露一絲親近和了然之色，顯然認出了“老鄉”。而更多的、穿著風格更為統一、帶著明顯“國度”文明烙印的西聚城本土生靈，則大多露出些許古怪神色，那眼神深處，混雜著好奇、審視，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優越感，如同在看一群“鄉下土包子進城”。
    畢竟，東極域在許多國度派係眼中，雖強大神秘，卻也帶著原始與蠻荒的標簽。
    不過，無論是同屬土著的東極域來人，還是西聚城的本土居民，都無人敢真正靠近或挑釁徐陽三人的飛舟。
    三位毫不掩飾的永恒真神氣息，如同三座移動的山嶽，在西聚城這種地方，已是足以碾壓絕大多數家族、橫著走的頂尖力量！
    即便是在城門口值守的那些披著製式鎧甲、氣息精悍的真神衛隊，也隻是遠遠地投來敬畏的目光，根本不敢上前盤查——這就是實力帶來的特權。
    徐陽意念掃過，耳畔響起無數生靈的交談聲，短短片刻，心中對這個城池已然有了判斷。
    此地固然繁華，人流如織，城池規模也算龐大，但與鯤溪城那彌漫著神王意誌、混沌主宰真身坐鎮、永恒真神為將親自巡查的恐怖邊關重鎮相比，簡直就像是精鐵城堡旁的土坯村落。
    “主人，此城所屬的勢力……”鳩無夜也悄然探查著。
    飛舟順利入城，並未受到任何阻攔。
    徐陽尋了個僻靜處降落，三人步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鳩無夜很快憑借著豐富的經驗和一些公開的信息標誌，迅速摸清了此地的大致背景，低聲向徐陽稟報：
    “主人，查清楚了。這西聚城隸屬於‘端木國’，其國主乃是一位名為‘端木崖’的神王陛下。”
    “端木神王？”徐陽對這個名字很陌生，但他對鳩無夜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查到這麽多消息也感到驚奇。
    “是的，這位端木神王非常古老。”鳩無夜點頭，似是看出了徐陽的疑惑，他恭敬解釋道，“這些消息已經成了西聚城的坊間趣聞，不需要花多少功夫就能打聽到。據說，其成道歲月甚至可能比東極域幾位最古老的神王陛下還要久遠一些。早在大遷徙之前，端木神王便已在此地建立基業，開創了‘端木國’。”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複雜：“然而……命運弄人。端木神王雖古老，但其修為境界，傳聞一直停留在……神王一重境巔峰，始終未能突破。這在起源大陸的神王之中，算是實力偏弱的一檔了。”
    “神王一重境？”徐陽眼神微動。神王境每一重的差距都如同天塹，一重境在起源大陸的頂層格局中，確實隻能算是墊底的存在。
    “正因為實力不足，”鳩無夜繼續道，聲音壓得更低，“當年那場波及整個起源大陸的、劃分疆域的巨大風暴——也就是將無數本土土著勢力驅趕到東極域等邊緣區域的那場劇變——端木神王根本沒有足夠的話語權。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毗鄰的大片‘無主之地’，被劃歸給了我們東極域！”
    鳩無夜的話語中透著一股幸災樂禍：“從此，端木國便如同睡在我們東極域這頭太古凶獸臥榻之旁的小獸。我們打個噴嚏，端木國都要抖三抖。一旦雙方爆發衝突，端木神王的國度，極有可能在頃刻間被連根拔起，化為齏粉，連他自己都未必能逃脫！”
    徐陽微微頷首，這與他之前的感知相符。
    一個三流小國，緊鄰一流霸主，這種壓力足以讓任何統治者夜不能寐。
    “所以，”鳩無夜總結道，“端木神王常年雲遊在外，很少返回端木國坐鎮。一方麵或許是尋求突破的機緣，另一方麵……恐怕也是存了‘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的心思。若真有大難臨頭，身在外界，總比困守孤地多一絲生機。”
    他看向周圍的景象：“至於這西聚城，作為直麵鯤溪城的第一線邊境城池……其戰略位置固然重要，但也伴隨著巨大的風險。沒有哪位混沌主宰願意將自己的分身或真身長期駐紮在這種隨時可能成為神王級戰場最前沿的‘炮灰’之地。因此，此城的防衛和管理，主要是交由依附於端木國的一些永恒真神家族共同負責。城內最強的，應該就是幾個頂尖永恒真神家族的老祖了。”
    徐陽了然。
    難怪感覺此城雖然熱鬧，但底蘊和防護力量遠遜於鯤溪城。沒有混沌境坐鎮，僅靠永恒真神，在真正的風暴麵前，確實如同紙糊的一般脆弱。
    “嗬，倒是個微妙的位置。”徐陽輕笑一聲，對端木神王的處境不置可否。
    弱肉強食，亙古不變。
    端木神王建立的端木國甚至成了笑話，連麾下的城池子民都能在坊間談論他。
    “既然這裏是國度勢力，炎風會館必有分號。走吧，去炎風會館分部。”
    “是，主人！”
    三人順著街道，很快便來到了一處氣息最為磅礴、建築風格最為恢弘、且懸掛著那標誌性徽記的巨大建築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