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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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起頭,黎明璽站在麵前,手裏還牽著一隻黑白色的蘇牧。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之所以來過這裏,就是因為他。
    黎明璽家在這裏有一棟別墅,畢業的時候,因為他超常發揮,她媽媽在這裏的度假別墅辦了個派對,讓他邀請全班同學過來玩。
    發揮失常又家裏出事的林落喬本不該出現在這裏,但他親自過來邀請她一定要去。
    派對上,那個眾星捧月般的少年親手給了她一隻紙盒子,裏麵是隻毛茸茸的蛋糕卷。
    當然,每個人都有一隻。
    她還沒來得及拆開,就看到他被家人和老師同學簇擁著,一起去切那個他母親為他訂的三層蛋糕。
    他被推攘著,在人群裏回過頭最後看了她一眼,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可惜她沒看到。
    他切開錄取通知書形狀的蛋糕,他母親給了他一個禮物盒,裏麵是一塊表。
    “祝我親愛的兒子成年快樂,心想事成!”
    周圍一片歡呼,她夾在狂歡的人群裏格格不入,嫉妒的目光幾乎要化成毒刺紮進脆弱的心髒。
    她把手裏摩挲許久的蛋糕盒放在桌上,轉身離開。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裏的全部回憶。
    “你沒事吧?”看她發呆,黎明璽擔心地又問了句,一旁的蘇牧蹲在地上熱得呼哧呼哧喘氣,尾巴不耐煩地擺來擺去。
    她忽然也覺得烈日太刺眼,讓人口幹舌燥起來。
    撐了撐滾燙的地麵想站起來,卻發現好像使不上勁。
    黎明璽見狀立馬來扶她,卻被她格擋開,“沒關係,我自己能走。”
    他愣了愣,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來,又隨意地插到兜裏。
    “落喬,去我家歇歇吧,你臉色不太好。”他指了指前麵,“我家就在那裏,你以前去過的。”
    空空如也的胃裏泛上一陣陣惡心,她感覺自己可能中暑了。
    “好,謝謝。”她慢慢地跟在他後麵,勉強維持著自己的體麵。
    他的步子也悄悄慢下來,偶爾還會停下來等一會兒。
    蘇牧好奇地打量著她,觀察了主人的神色,又搖著尾巴親昵地去迎落後的她,友好又熱情。
    跟陸舟褀分開的第一天,她跟在快活的狗兒和紳士的老同學後麵,走進了她青春記憶裏冰冷又死寂的豪宅。
    他們走遠後,後麵的薔薇叢裏又探出一個腦袋。
    頭發微卷,個子嬌小,是化妝師小哥。
    他看了看他們離去的方向,似笑非笑地嗤了一聲。
    娛樂圈有真愛,他是相信的。
    但這些愛,在資本和現實的阻力麵前,往往一擊即潰。
    他隨手摸出手機,對著他們的背影拍了張照,又把手機揣回兜裏。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他終於點燃了那根煙,清淡的煙霧在薔薇花叢下緩慢升起,混在濃鬱醺然的花香裏杳然無蹤。
    她跟著他進了玄關,茫然地立在門口,蘇牧熱情地在她腳下打轉。
    “進來吧,”他溫和的聲音傳來,一雙拖鞋放在麵前。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換鞋進了屋。
    這裏跟她少年記憶中的很不一樣,雖然依舊寬敞,但舒緩的日係色調卻減輕了不少空曠冷寂的感覺。
    “坐。”他端來一杯溫水放在桌麵上,然後轉身去翻找什麽東西。
    剛才以及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要怎麽樣才能最溫和傷害最小化地去離開陸舟褀,以求保護一下自己無處遁形的自尊心。
    所以現在她茫然地抬起眼,遲鈍地發問,“你在找什麽呀?”
    黎明璽停下動作,回過頭看她,“先喝水,稍等一會兒,馬上就好。”
    她機械地端起杯子喝了一整杯水。
    黎明璽走到她麵前,看見空了的杯子無聲地皺了皺眉頭,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她麵前的桌上,“把這個喝了。”
    是一瓶藿香正氣水。
    她此刻就像被抽幹了腦髓的機器人,焦灼的火焰在大腦裏翻滾燃燒,心底卻一片冰封。
    我得趕快恢複正常離開這裏,然後回家收拾東西,她想。
    在他回家之前。
    於是黎明璽看見她毫不猶豫地咬開瓶蓋,喪失了所有味覺一樣,把裏麵的藥液一飲而盡。
    一整杯水和一支藥液似乎令她得以喘息,她站起來對他說:“我得走了,謝謝你的藥。”
    他感覺到她的失魂落魄隱藏在生硬的語言和不正常的舉動裏,微微歎了口氣,“不多坐一會兒嗎?”
    “不了。”她試圖笑笑,卻臉頰僵硬難以成形。
    他低下頭,不再強留,“這裏不好打車,那我送你吧。”
    她站在沙發邊又開始頭暈眼花,離開這裏,心底有個聲音在嘶喊,趕快離開這裏,去親手結束掉所有錯誤的根源。
    “好。”她點點頭,率先往外走去。
    上車後,他沉默地調低了冷氣,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中指。
    那裏前不久還有一枚戒指。
    林落喬的大腦好像已經在過量的努力思考中徹底報廢,成了脖子的門麵。
    但看到他的廣告牌還是會下意識地避開目光。
    等紅綠燈的時候,黎明璽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其實那天我讓你等我一下。”
    “什麽?”她轉過頭,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抱歉,剛剛在那棟房子裏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他熟練地啟動車子匯入車流,轉頭笑笑說,“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正好是高考結束,母親在那棟房子裏為我辦了成人禮,我請了很多同學參加。”
    “我本來打算在那一天向喜歡的女孩表白,可人太多了,最後散場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找不到她了。”他臉上還是帶著笑,像在述說一場別人的故事。
    林落喬沉默不語。
    “我在桌上發現了我給她的蛋糕,那其實不是蛋糕,”他好像被自己年少時做過的傻事逗樂,“裏麵藏了一封信。”
    她側頭看向他,他真是穩重成熟的一個人啊,連中二期的自己都能坦然接受,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用玩笑般的語氣講出來。
    不論是曾經現在還是未來,她仰望他時,永遠都能感到彼此之間巨大的差距。
    這也曾讓她沮喪,不過現在隻讓她覺得諷刺。
    “電話,微信,哦不對,那個時候流行用qq,甚至郵箱,”她輕輕說,“都能聯係上一個人,什麽時候都能說出以前沒講完的話。”
    而不是讓距離和時間的鴻溝把記憶湮沒在沙裏。
    “沒有繼續的原因不過是因為沒有必要。”她輕飄飄地下了定論。
    黎明璽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一路沉默地把她送到了樓下。
    她剛下車,就聽到他的聲音,“不是沒有必要,我隻是太膽小了。”
    “很抱歉,也很遺憾。”
    她驚訝地回過頭,看見他一如既往坦然誠懇的目光。
    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她隻好帶著淩亂的心緒不知所措地開口,“不必抱歉,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目送她上了樓,他一個人在車裏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她變了許多,成為了更好的樣子,但他還是時常想起那個倔強而脆弱的孩子,一個人躲在晚自習後的樓梯角落默默哭泣,被發現了還攥著校服的衣袖眼神淩厲,眼角卻是通紅的。
    這讓他麵對十幾年來被安排好的人生棋局,第一次有了想打亂的衝動。
    不過最後他還是太膽小,也太沒有自信去對抗家族,所以理應錯過那時的她。
    他重新啟動車子,往小區外麵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