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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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宗即位不過五年,大鄴滅亡,皇城被燒,很多史書都毀掉了。之後天下多年未定,史書的編寫也不再如之前那麽完整,修複史書一事更是艱難。
    對於大鄴這位最後的君王,後世史書記載也不多。
    顧尋影曾經因看了雲上月,也去看過相應的史書,她記得後世對德宗的記載多是庸碌無為,但是最後叛軍攻入皇城時,他沒有投降,也未逃走,將傳國玉璽放在手邊,在議政的大殿自刎了。
    因為他拿出了傳國玉璽,他得到了一個德宗的廟號。
    這件事說來也挺諷刺的。
    水喬幽回答了她,“沒有。”
    顧尋影想法轉得快,聽到她這話立馬就又想到了俞白,“既然有此明君,俞白為何還要辭官?”
    水喬幽摸著茶杯的手指動作緩了下來,沒有立即做答。
    顧尋影等了一會,就在她以為水喬幽不會回答之時,水喬幽開了口。
    她的回答依舊是和以前是一樣的,“西都配不上他。”
    顧尋影一愣,轉而一想,似乎也是。
    “其實,他離開了也挺好。”
    大廈將傾,已非一人之力可挽救。
    既然君王都救不了了,其他人亦然。
    水喬幽望向手邊的書,也覺得挺好。
    顧尋影看到她手裏的茶杯快見底了,給她又續了一杯。
    重新坐下,剛剛提起的俞白讓她有些好奇一件事。
    “俞白與水羲和青梅竹馬,若是當年沒有天子賜婚,與水羲和有婚約的是不是就是俞白了。”
    水喬幽沒想到她所想之事會轉換的如此……之快。
    這件事,她不清楚。
    因為,沒有如果。
    “可是,後來水羲和都與連逸書退婚了,俞白為何沒有向她求親?”
    水喬幽見她一臉沉思,還是說了一句,“他們是兄妹。”
    那個時候,他們也是內憂外患,沒有功夫談這些閑事。
    顧尋影不讚成這個說法,以自己看過的話本子和在三生畔的那段經曆搖頭肯定道:“不,我覺得,俞白肯定是心悅水羲和的。”
    水喬幽微怔。
    顧尋影沒注意到她的神情,停了口氣,又道:“若是他向水羲和求親,我想水羲和肯定也會答應。”
    她信誓旦旦中的惋惜,引得水喬幽側目。
    她這話說的,她就算想接話一時也接不上了。
    她看著她臉上的惋惜,須臾之後,想起俞白。
    她和俞白很小就認識了,自從他們認識,一直到他離開西都,他們都沒有分開過。
    若是俞白向她求親……
    後院忽然傳來一聲馬鳴,打斷了前院兩人的思路。
    顧尋影和水喬幽認識這麽久,對她養在後院的那匹閑馬,也算是有點熟悉了。
    聽到它的鳴叫,顧尋影猜到它估計是又餓了,非常積極地去了後院喂它。
    前院隻剩下水喬幽一個人,她又看向旁邊的書,重新翻開了它,盯著最前麵的那幅小圖發了一會呆。
    她從肅西山下醒來到現在,實際上也不過幾年罷了。
    今日翻開手裏的書,想起以前的事和人,卻好像已經恍若隔世了。
    顧尋影喂了馬回來,天色還不算太晚。
    水喬幽已經合上了書。
    顧尋影知道水喬幽最近因為養傷都沒有出過門,就又坐了下來,打算陪她再待會兒。
    喂了匹馬,打了個岔,顧尋影也不糾結去喂馬之前所思的事情了。
    但是,坐了不到一會,她的情緒又低落下去。
    她盯著遠處的天空看了會,發問道:“水哥哥,你說,是不是所有的帝王。”
    話說一半,她又意識到即將出口的話語可能會有不妥,話語停了下來。
    她斟酌過後,愁悶感慨,“明明水家之前是深得天子信任的,為何後來一切就變了。”
    水喬幽聽到她這話,散開的心思也收回了一些。
    她掃了一眼她的神情,知道她說的其實並不是書裏的人和事。
    從三生畔裏出來後,顧尋影和水喬幽熟了很多,她就主動同她說以後喊她小影就行。
    她也沒有直接回應她,看她眉間都快被她擠出紋路了,平聲喊了她一句,“小影。”
    顧尋影聽到她的喊聲,轉過頭去。
    水喬幽沒有看她,她看著遠邊的藍天,聲色不變,“不要成為水羲和。”
    顧尋影一愣,下意識問了句,“為何?”
    水喬幽沉默了良久,才道:“忠孝仁義,她都未曾做到。”
    顧尋影發愣的時長延長了一些,反應過來,就想要反駁她。
    “才不是。”
    說了一句,又意識到自己聲高了。
    水喬幽被她駁斥了,神色也未有變化。
    今日若是別人說水羲和也就算了,顧尋影必定是要懟回去的,偏偏說這話的是水喬幽。
    而且,楚默離不是她敢隨便說的,在水喬幽麵前,她其實也不應該太過隨意。
    顧尋影理智回來了,深吸一口氣,“你為何這麽說?”
    水喬幽沒有做答。
    顧尋影聽不到她的回答,更是鬱悶,想要就這個問題理智的好好和她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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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醞釀好了詞,剛準備開口,水喬幽卻轉過了頭,看向了她。
    被她忽然這麽一看,顧尋影暫時忘了自己第一句要說什麽了。
    她這麽一卡,水喬幽先她出聲。
    她緩緩同她道:“你很出色,你不需要成為任何人。用不了多久,你定能實現心中所想。以後,會比水羲和更出色。”
    她突然的誇獎,顧尋影聽得猝不及防。她的誇獎再配上她讓人信服的神情,顧尋影更是忘了自己先前想說什麽了。
    顧尋影提著食盒從水喬幽的小院離開,腦海裏還在回想水喬幽對她的肯定和誇獎,心情莫名比來之前好了很多。
    顧尋影離開後,後院的馬也吃飽了,未再發出聲響。
    小院又恢複了以往的寧靜。
    水喬幽拿過旁邊的書,手指放在翻頁處,卻沒再翻開。
    顧尋影的思維跳躍,猜想大膽。
    但是,她說的有一件事,確實是對的。
    水羲和知道她父親被困戰死一事之由,知道並不是真的湊巧所致。
    然而,她認可了朝廷的調查結果。
    除了認可那份調查,她甚至還得感恩皇恩浩蕩,相信了他父親的忠君愛國,沒有治他指揮不力之罪,沒有讓史官將他記成敗軍之將。
    她未能如她母親所願,為她父親和其他族人,以及那些死在邵州、死在夷水邊的無數將士討一個公道。
    她讓真相同她父親一起埋葬了。
    夙沙月明這日同前幾日同一個時辰過來,水喬幽已經將顧尋影給她帶過來的書收了起來。
    夙沙月明又配製出了一種新的解藥,滿懷期待地過來,隻是水喬幽吃完似乎還是沒有太大的效用。
    這讓夙沙月明的期待落空,有些苦惱這裏不是離人莊,想查醫書,也沒有多少可以查的。
    可是看著水喬幽,他也不敢將自己的負麵情緒表現在臉上。
    好在,水喬幽的情況依舊穩定,他之前給她的藥雖然不能解毒,暫時卻也很好地壓製住了毒性,未讓她的情況變差。
    診治完後,夙沙月明也和水喬幽說起了《雲上月》出新篇一事。
    這本書,昨日下午,臨近傍晚的時候,沒有任何預熱地出來了。
    以前觀棋一直都有盯著這書的動靜,離人莊在這臨淵城裏也有一家小書局,也在關注著這本書。
    這幾日夙沙月明因為忙著給水喬幽配製解藥一事,觀棋也跟著忙上忙下,夙沙月明也吩咐了書局那邊留意此事,觀棋放在這事上麵的精力暫時就轉移開了。
    這就導致,昨日此書突然出售,觀棋沒能及時注意到此事。
    同時,刊印此書的人,十分謹慎,隻將這書放在一家先前賣過上冊的小書局裏麵售賣,數量又十分有限,同行也未能及時得到消息。這書上冊賣得火爆,等到同行聽到此事時,書早就已經賣完了。
    離人莊名下的書局得到這事的消息時,已經是大晚上了。
    知道此事後,掌櫃的差了人來醉仙樓這邊傳話,不巧,夙沙月明正好帶著觀棋在房裏配製解藥,不準任何人打擾。夙秋又還在袁府,沒有回來。
    前來傳話的人,將此事轉告給了醉仙樓的掌櫃,掌櫃等了夙沙月明兩個時辰,他那還不開門,他實在熬不住就先去睡了,打算等早上再和他說。
    沒曾想,掌櫃一覺睡醒,夙沙月明已經帶著觀棋出門,來了水喬幽這裏。
    如此一錯,直到夙沙月明從水喬幽這兒再返回醉仙樓,才知道這件事情。
    夙沙月明當即讓觀棋再去街市上打聽,因為一時沒有買到書,也還不知道具體情況,夙沙月明也就沒立即遣觀棋來告知水喬幽。
    隻是,截止到目前為止,街市上依舊未能買到這本書,觀棋在街上打聽了一圈,暫時也沒人肯二次出售,昨日獨家銷售的書局也不知何時再會有貨,東家不在城內,也未向店中任何人透露供貨渠道。夙沙月明讓人查了一日,還未查到這供貨和刊印之人。
    這本書,應該是別地刊印,再拿到這城中書局來買的,所用紙張、墨跡、裝訂等都十分普通,不好追查。
    目前還查不到什麽,水喬幽也未意外。
    這件事她還未和隔壁的隔壁說,但是以目前這書在城中受歡迎的程度,她想不用她說,宋四爺必然也聽到了此事。
    他還未透露消息給她,想必也是暫未查到什麽。
    書是顧尋影給水喬幽送過來的,最近這幾日她都未曾出過門,她也不好告知夙沙月明自己已經看過了這書一事,最後還是沒說這事了。
    夙沙月明每日下午過來時,也都會帶飯菜過來,水喬幽一個人是吃不完的。
    她看天色不早了,和前一日一樣留了夙沙月明一起吃。
    剛從後院照看了馬回來的觀棋一聽,不用夙沙月明吩咐,一溜煙跑灶房去拿碗筷了。
    夙沙月明自然也沒再客氣,陪著她一起用了晚飯。吃完飯從水喬幽的小院離開,觀棋一偏頭看到他嘴角正好克製地揚起的弧度。
    他提議道:“大公子,不如從明日起,晌午你也過來陪水姑娘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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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也過來。
    這事夙沙月明是十分願意的,但是一想到水喬幽的毒還沒解,他又冷靜了不少。
    他若一日往水喬幽這裏跑三趟,給她配製解藥之事就會延緩。
    黃泉之毒,他不敢輕看。
    與解藥相比,能和她一起吃飯一事目前其實是小事,夙沙月明還是理智地克製住了自己的期待。決定先抓緊配製出解藥,等她的毒解了,再過來也不遲。
    觀棋也擔心水喬幽,聽他這麽一說,也覺得目前還是解藥重要,沒有繼續勸他了。
    夙沙月明的馬車才走出吹雪巷不遠,楚默離獨自提著食盒從另一個方向走入了吹雪巷。
    院門和昨晚一樣,隻是虛掩著,通過透開的門縫,可以看見裏麵昏黃的燭光。
    楚默離如前一晚一樣,叩響院門告知裏麵的人自己來了,隨即推門而進。
    今晚有清風,最是適宜乘涼。
    水喬幽卻沒在院子裏。
    楚默離提著食盒直接進了屋,一過門檻,又看到了吃過了卻還沒有收拾的碗筷。
    楚默離神色未有變化,淡淡一眼,便掃開了,尋找著水喬幽的身影。
    內室沒有關門,他透過燭光看到窗戶的方向投下了一道影子。
    他將食盒方向,步到內室門邊,瞧見水喬幽坐在窗邊看月亮。
    她的側臉,恰好對著他。
    裏麵隻點了一根蠟燭,卻不影響視物。
    楚默離望著她側臉的弧度,止了本要敲門的動作。
    眼前的一幕,猝然和今日所見的小圖重合起來。
    水喬幽早就聽到了聲響,感受到他的目光,偏頭回望了他一眼。
    楚默離回神,收回手走了進去。
    他溫聲和她聊了起來,“用過晚飯了?”
    “嗯。”
    水喬幽又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楚默離聽到蚊蟲的鳴叫聲,環視一周,將她擱在一旁櫃子上的團扇拿了過來,問起了她今日的狀況。
    水喬幽話雖不多,卻都會回答。
    兩人一坐一站,立在窗邊,一問一答,慢慢聊著,拉長的影子,卻是沒有了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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