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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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不允許水喬幽說話,自己一邊給她紮針一邊說了起來,“老朽是不一定能治得了你,但你這病要是再不好好治,你是一定會死的。”
老大夫的語氣還是與先前一樣,水喬幽意識到自己剛才之語可能冒犯了他,並不在意他的態度。
老大夫見她不說話,抬眼看了她一眼,瞧見她神色未有變化,又補了一句,“不會超過三個月。”
水喬幽麵色仍是不變,同他致歉,“剛才晚輩失語,請老者見諒。”
“不用。”老大夫拒絕了她的道歉,“你說得沒錯,你這病老朽的確治不了。”
水喬幽並未失望,“無事。”
老大夫看她如此態度,大概猜測到了原由,“以前看過大夫?”
“嗯。”
老大夫沒再繼續問了,一心一意給她紮針。
水喬幽謹遵遺囑,他不問,她也不多話。
老大夫給她紮完針,先去看了其他病人。
水喬幽安安靜靜地等候在一旁。
藥鋪抓藥看病的很多,生意很好。
有馬車在藥鋪前停了下來,馬車上下來一錦衣公子。
二十來歲,皮膚偏白,麵色也有些病態,看著精神欠佳。
侍從想要扶他,被他拒絕,還是自己走進了藥鋪。
聽他們的口音,就知不是本地人。
鋪子裏有夥計看到他們,認出他來,連忙上前迎他,“楊公子。”
錦衣公子朝他輕輕點了點了頭,彬彬有禮。
侍從代為問話,“木大夫,現在可有空?”
夥計忙給他們指了老大夫的方向,“今日病人多,木老恐需再忙上片刻,還請您稍坐片刻。”
侍從不滿,“我家公子。”
他的話被錦衣公子抬手製止,“好的。”
夥計鬆了口氣,“小的去與木老說一聲。”
錦衣公子阻止,“不必。”
他這話剛說完,忙碌的木老注意到了他們。
錦衣公子朝他見禮,木老並未過來,繼續忙自己的。
夥計也引著錦衣公子往裏走,到了水喬幽這邊。
水喬幽視線一直注意著外麵,很快注意到了他。
這個時候,木老進來,給她拔針。
錦衣公子隨著木老的身影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也看到了她。
錦衣公子麵上閃過詫異,想要喊她。
木老詢問水喬幽的聲音打斷了他,“可有好些了?”
水喬幽神色如舊,收回視線,點了點頭。
錦衣公子看著跟著自己的侍從,想到一些事情。夥計引他去旁邊,他也沒再喊人,如常走了過去。
坐了一會,錦衣公子吩咐身邊的兩個侍從,一個去南街給他買果脯,一個去給他找找哪裏有好宣紙。
兩人不敢留他一人在藥鋪,但是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想到這藥鋪他們也來了幾次了,一向都安全,外麵又還有車夫,最後還是先後走了。
老大夫一邊給水喬幽拔針,一邊說著醫囑。針收起,他將夥計送過來的藥給水喬幽,冷聲道:“老朽雖然治不好你的病,但是,你若三日來複診一次,多活個兩三個月是沒有問題的。”
水喬幽進門之前,有些氣悶,如今不適已消。
她知道他這是謙虛了,很是配合地點頭。
拿上藥付了銀子,她未再多做停留,離開了藥鋪。
旁邊等候的錦衣公子一直留意著這邊,等在了外麵,見到她出來,連忙追上她。
“水師父。”
水喬幽沒有裝作不認識他,“唐公子。”
楊卓見到她滿心歡喜,“我剛剛,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沒想到真的是你。”
水喬幽對他的態度和以前一樣,並無熱絡。
楊卓也不尷尬,有些疑惑,“你,會友鏢局不是在青國?”
他左右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你,怎麽也會來蒼益?”
水喬幽隻是淡淡道:“路過。”
楊卓聽出她不想多說,不好再追著問。
外麵人多,楊卓想請她到裏麵去坐,“水師父,外麵人多,可否賞臉,我想請你到裏麵喝杯茶。”
他話剛說完,夥計過來請他,“楊公子,木老那邊請您過去。”
楊卓想推遲一點,水喬幽的話語先他出來。
“公子客氣了,既然公子忙,我就不叨擾了,告辭。”
水喬幽話落就往走,並不等候他的回應。
對於他姓唐還是姓楊這種事情,她沒有任何要打聽的興趣。
楊卓注意到她對自己稱呼上的變化,喊住了她,“水師父,請等一下。”
水喬幽被他擋住去路,停下腳步,“還有事?”
她的客氣疏離讓楊卓話語有些卡頓,但還是及時向她解釋,“上次多虧你,我後來找到了外祖父。我去到我外祖父家中後,外祖便讓我改成了他的姓。”
水喬幽並不居功,“那就恭賀楊公子了。”
水喬幽繞過他往外走,楊卓轉頭看到了等在外麵的車夫,又不好繼續往外走。
他看水喬幽又沒想和他多聊的意思,情急之下,隻好省去其它話,用更低的聲音快速與她說道:“水師父,官府現在在城裏到處找大鄴亂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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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喬幽再次停步,聲色平緩,“楊公子此話何意?”
楊卓看她毫無緊張,微微一愣。
水喬幽似是真的不懂,還等著他解說。
楊卓隻好又補充道:“隻要與竹海山莊有關係的人,都會被官府定為亂黨。”
水喬幽聽後反問:“那與我有何關係?”
“……水師父,你,不是……”
兩人互相看了一會,楊卓又不好明說,被她看得反而生出了困惑。
水喬幽見著他的眼神變化,對於周邊環境,沒有顧忌,並未壓低聲音,“楊公子,難道忘了,我會去丹河,還是托你的福。”
楊卓神色微僵,嘴邊的話沒好再出口。
過了少時,楊卓想要解釋,“我。”
水喬幽沒聽,轉身離去。
車夫就在外麵等著,楊卓不好再去追她,隻好看著她離開。
夥計見與他說話的人已走,為了不讓木老失去耐心,再次過來請他。
水喬幽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門口,楊卓收回神思,隨著夥計往裏走。
見到木老,他先問起了水喬幽,“請問木老,剛才那位姑娘,是哪裏不適?”
木老帶著歲月感的眼睛洞察地瞧了他一眼,態度與對水喬幽一樣冷冷的,“你和她認識?”
楊卓誠摯道:“是的。她是在下的恩人。”
木老收回目光,一邊給他把脈一邊道:“風寒。”
楊卓微訝,“風寒?”
“吃幾日藥,注意防寒就會好了。”
楊卓半信半疑地看著他,“那她可還會來複診?”
“不知道。”
木老不再說水喬幽的病,專心給他把脈,詢問他的病症。
楊卓瞧著他肅正的神色,沒好再冒失地追著問。
水喬幽從藥鋪出來,走向了還沒去過的方向。她並未因遇到楊卓快速出城,如平常的商旅一樣在城裏逛著街。走了一條街,確定了身後沒有尾巴。
這裏離神哀山近,按理應該是會設有他們的聯絡點的。
水喬幽基本上將整座城都走了一遍,卻都沒有看到有特殊標記的地方。
沒看到,她也沒有貿然去找任何人打聽。天色漸晚,她又從進來的城門出了城。
出城後,她繞回到東郊那座山上。
在山頂待了半夜,看到山地下駐紮的隊伍,防守仍舊毫無鬆懈。
她還是沒有靠近去查看,提著藥原路返回。
蒼益和邵州都是多山之地,土匪多的也是有的一拚。
走到蒼益與邵州搭界之處一個叫采藥翁的山頭, 來時暢通無阻的路上,必經之處多了兩個土匪的崗哨。
如今已入秋,山裏的晚上,冷得厲害。
周圍除了他們連個鬼影都沒有,兩個崗哨凍得有點待不住,生了火,坐在旁邊一邊喝酒一邊抱怨自己命苦,剛搶完糧,飯還沒吃上一口,就被指派到這山下來喝風了。
水喬幽在暗處待了許久,兩人都沒發現。她本來隻想解決他們過去,聽到他們閑聊的內容,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後,沒有驚動他們,在旁邊的樹上睡了一晚。
早上,來人換崗,水喬幽悄悄跟在了他們後麵,上了山。
水喬幽離開的第一日,甜瓜堅定地認為她是去給兄弟們找口糧了,其他人也相信了他的說法。
到了第二日,哪座山頭都拿不出了一粒糧了,眾人齊齊在山上挖了一日野菜,晚上還沒有見到水喬幽回來,對前一日甜瓜所說之事開始質疑,覺得水喬幽可能是怕官府掃蕩丟下他們自己跑了,或者是已經被官府給抓住了。
她人走了,她的馬還在山上。
聊過來聊過去,有人盯上那匹馬,有商討將它賣個好價錢的,有商討幹脆讓大家吃一頓的。
甜瓜聽了,據理力爭,但是沒爭過,好在金子暫時壓住了眾人,甜瓜趕緊牽著馬去路口等水喬幽。
馬大概也是聽懂了他的碎碎念,平日水喬幽一不在脾氣就不怎麽好的馬也沒發出抗議,跟著他走了。
剛到路口,看到一個身影,甜瓜還沒認出人,馬已經跑了過去。
水喬幽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馬先是給她摸了一下,水喬幽再摸第二下時,它就躲開了,揚著頭朝水喬幽鳴叫了好幾聲。
甜瓜看馬舉動認出她來,也趕緊跑了過去,“老大!”
翌日,看到新山頭上的糧食和銀子,甜瓜的頭抬得比前一晚的馬還高。吃飯的問題解決,眾人再也不敢議論水喬幽,對她佩服不已。
新山頭多半屬於蒼益,水喬幽搬到了新山頭居住。
休息了一日,她帶上了金子,再次到了東郊那處她先前來過的山頂,讓他將周圍地形添到他的羊皮紙上。
金子不如甜瓜靈泛,但是很明白不該問的別問,專心繪圖,並不多問。
半個月的口糧解決,水喬幽再出山,沒人再懷疑她會跑路,都立誌要跟著她幹一番大事。經過甜瓜的點撥,去山下各處探消息的,不用水喬幽吩咐,一個個心態都端正了不少,各個山頭山下的消息,大到國家大事,小到各家各戶的家長裏短,邵州、蒼益兩地的消息很快都會匯總到水喬幽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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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喬幽通過這些消息和先前她自己在蒼益城中遇到楊卓一事,知道了城裏大家傳的東郊駐紮的官兵裏那位病了的貴人就是楊卓。
他因水土不服,抵達蒼益後沒到七日就病了。
因他身體有恙,圍剿神哀山一事,聽葉弦思的,他並不幹預他的決定,不怎麽主事。
蒼益城裏,最近也還未有人打聽她。
木老的醫術很好,三日後,水喬幽卻未去複診。
這三日,她同金子一直都在東郊附近的山上。金子繪圖時,她四下轉了轉。山上偶爾會有人來,但是都是些采藥的或者砍柴的。
她沒有再在山上看到柳瑤芊的那隻白貂,也未看到柳瑤芊等人。
過了三日,水喬幽帶著金子換了個山頭。找到合適的觀察點後,她去周邊探查。
轉了近一炷香,沒有看到人。水喬幽準備回去看看金子,耳邊聽到西南方傳來一點響動。
稟氣靜聽,確認沒有聽錯和響動傳開的方向後,她快速躍上了旁邊的樹,利用繁茂的枝葉遮住了身形。
靜等了約莫半盞茶,西南方向出現兩個獵戶打扮的身影,朝著山頂的方向走。
兩人警惕地走著,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水喬幽瞧了一眼他們走的方向,在他們從旁邊過去時,快速下樹,通過另一個方向繞回山頂,找到了金子,帶著他就近找了個地方隱蔽身形。
不出一刻,兩個獵戶就到了山頂,離他們不到十丈距離。
林中有野兔子穿過,兩人卻都沒有搭箭。
他們向四周張望了一圈,一人警戒,一人又往外邊走了走,停在了金子先前繪圖時所站的地方。
站在那裏,可以將山下的一切收入眼底。
水喬幽示意金子別出聲,耐心地在暗處等著。
站在高處那人也什麽都沒做,就在那站著。
這一等,大概等了半個時辰,那人終於往回走,和警戒的人說了兩句話,才往山下走。
他們的口音和蒼益人有點像,又好像有點不一樣。
水喬幽沒聽懂。
等到兩人走遠了,水喬幽問了金子。
“好像是蒼益南邊那邊的口音。”
“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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