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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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默離垂著視線,‘不敢’言語,也不發表意見。
    父子倆就這樣無聲僵持了少頃。
    青皇研看了他兩息,想起了自己曾經給他的承諾,語氣又稍微緩了緩,“你的王妃,依舊由你自己做主。”
    楚默離還沒開口,青皇又道了一句。
    “之前那些你不滿意,我讓人再給你挑一批家世好的,到時候你自己選一個。”
    楚默離低垂眉眼,言語畢恭畢敬,“兒臣沒有不滿意。王妃之事,父皇做主就好,隻是,側妃,兒臣就先不娶了。”
    青皇聽著他的語氣,一時竟不知他說的到底是真心之語還是賭氣之言。
    他的前一句‘懂事’到更讓青皇無法為他的後一句再去訓斥他。
    “你真這樣想?”
    “是的。”
    青皇半眯著眼睛盯著他,楚默離態度不改。
    楚默離到宮門口時,上朝的人都已走完了。
    他得知禦史台的人已經去過鄭府,沒有回府,直接去了穎豐公主府。
    穎豐公主府的人看到他的馬車停下,要去通知穎豐公主,楚默離讓時禮將人攔下了。
    他問了駙馬行蹤,得知駙馬今日未出府,與穎豐公主目前不在一處,就讓人帶路先去了何駙馬所在之處。
    公主府也有一處種滿荷花的人工池,如今荷花還未敗完,蓮葉正盛,何駙馬在池邊看著風吹碧波蓮葉作畫。
    隻是,畫了一上午,宣紙上還是沒有成畫,他看著滿池荷花,眉頭上似是染上了憂鬱。
    聽到突然傳入聲音,他有些不耐,想要嗬斥,轉到看到走在最前麵的楚默離,話語停住。
    看出楚默離就是朝他這邊來的,他擱下筆,迎了過去。
    兩人相互見過禮,楚默離行至擺在池邊上的書案旁,瞥見那畫了一半的殘荷,道:“駙馬,好雅興。”
    何駙馬聽著他這稱呼,想起他以前私下都是稱他姐夫,如今……似乎很久沒有聽到他這樣喚過他了。
    何駙馬走過去,“閑來無趣,打發日子。”
    楚默離拒絕他請他回前麵去坐的邀請,垂眸看著他的畫。
    何駙馬陪著他站了一會,再看滿池荷花,回憶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皇姐,她就站在一池荷花後麵。那時,荷花開得正盛,她在荷花後麵,笑得比荷花正盛。”
    楚默離抬起視線,同樣望向已經開始向殘敗轉變的荷花池,“那今日,駙馬是在這追憶過去的那位姑娘,還是在追憶過去的自己。”
    駙馬的回憶戛然而止,剛微微揚起的唇角僵住。
    楚默離轉頭,直視著他。
    何駙馬沒有避開他的視線,調整了一下麵部情緒,恢複以往狀態,“你今日,是特意來找我的?”
    楚默離又瞥了一眼書案,“可否借用筆墨?”
    “自是可以。”
    楚默離走向書案,何駙馬剛要吩咐人給他研墨,時禮已經先接手了這項差事。
    楚默離將那沒有畫完的荷花拿開,重新鋪了新紙,拿過筆,筆尖在宣紙上快速遊走。
    何駙馬雖然好奇他所寫,但還是沒有靠近窺視。
    楚默離寫字時,暫且未再出聲。
    何駙馬也沒打擾他,耐心站在一旁等著。
    約莫過了一刻,楚默離擱下了手中的筆。
    此時天熱,池邊又有清風。
    紙上的墨,寫完便幹了,無需再晾。
    楚默離拿起紙,遞給何駙馬,“今日駙馬既然得閑,那就將字給簽了。”
    何駙馬伸手接過,聽得疑惑,剛想將紙拉直,看到上麵赫然寫著三個大字。
    和離書。
    他再往下一瞥,下麵寫著他和穎豐公主兩人之名。
    他未再往下看,難以置信地望著楚默離。
    楚默離接過時禮遞過來的筆,又遞給他。
    何駙馬看著筆,沒接,“這是,你皇姐的意思?”
    楚默離淡淡回他,“這是,駙馬你的意思。”
    何駙馬震驚,“我……”
    楚默離截斷他的話語,“昨晚之事,駙馬沒有聽說?”
    何府馬嘴唇翕動,許久後發出聲音,“我要先見她。”
    楚默離拿著筆的手沒動,“駙馬與何府似是一直弄錯了一件事情。”
    楚默離神色未變,周身散發的氣息卻讓人覺得呼吸逐漸困難,“這裏是公主府,你,是穎豐公主的駙馬,而不是,她是你何府的兒媳。”
    何駙馬望著他,似是要反駁,卻又反駁不了,帶著憂鬱的臉色變得有些白。
    楚默離接著往下道:“今日,你們和離,她依舊會是這青國公主,你們的孩子是穎豐公主的孩子。”
    何駙馬與他對視片刻,低頭再次看向手裏他代筆的和離書,前半生與穎豐公主在一起的歲月一同在眼前滑過。
    “陛下,……可會同意?”
    “此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何駙馬目光一顫,聽著他話語裏的果決,緩慢伸手,接過了筆。
    他到書案不過隻有三步距離,他卻仿佛走了半生。
    他站在案幾前,手裏的筆遲遲沒有落下。
    楚默離站在一旁,看著他的手,道:“昨日,皇姐在信陽宮跪了整整一日,她告訴父皇,駙馬是擔心她被父皇責怪,為了幫她,才自作主張去找了史成,設法隱瞞穎豐之事,請求父皇能夠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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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駙馬拿著筆的手輕輕一抖,幾息之後,顫抖著手在上麵寫下了自己的名。
    旁邊也有作畫用的朱砂,時禮將朱砂遞到他麵前,他會意,用朱砂當作印泥按下了手印。
    時禮看他收手,收走了和離書,呈給楚默離。
    何駙馬連猶豫的機會都沒有,和離書已經再次回到楚默離手裏。
    楚默離確認無誤後,吩咐道:“來人,將何大公子的行李收拾好,送回何府去。”
    何駙馬與公主府的人聽得都有些發愣。
    楚默離卻未再與何大公子說一句話,拿著和離書,直接轉身走了。
    時禮沒有跟著他離開,督促公主府的人按照吩咐立馬去辦。
    何駙馬立在原地,旁邊的沒作完的畫隨飄起。他伸手去抓,卻沒抓到,輕飄飄的宣紙被風一卷,掉落在池水之中,瞬間濕透。
    楚默離未要人領路,熟路的前往了穎豐公主院中。
    穎豐公主坐在屋中,看著窗外藍天出神。
    聽到侍女通報楚默離過來,她依舊未回神。
    直到楚默離將和離書與筆墨印泥都擺到她麵前,她看到何駙馬的筆跡,才愣愣地望向楚默離。
    “他……”
    她有話想問,到了嘴邊,話又說不出口。
    楚默離將筆直接放到她手裏,“我已經讓人給他收拾行李。”
    穎豐公主也有點詫異他的雷厲風行,可是看著他塞過來的筆,再看何駙馬已經簽字,也沒提出異議。
    她不動筆,楚默離也沒催她。
    穎豐公主出了一會神,低聲開口,“父皇,他……”
    “他同意了。”
    今日在禦書房,青皇沒有再說此事,楚默離知道他那已是默許。
    穎豐公主話語停住,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搞定了他們的父皇,一時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良久過後,她望著和離書道:“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我和他走到今日,是他真的變心了,還是他是為了不連累我和孩子,故意為之。”
    楚默離沒有共鳴,“有些事情,原由為何,對結果沒有影響。”
    穎豐公主目光抬起,憔悴的臉上,眼睛不如往日有神采,他這話讓她的眼神更加灰暗。
    楚默離拿過硯台,接住了她手中筆尖掉落的墨汁。
    穎豐公主看著,這才動手,緩慢地落筆,按印。
    楚默離見她蓋好手印,利落將和離書收了過去,起身離開。
    穎豐公主還沒反應過來,他人已經踏出了房門。
    穎豐公主望著他的背影,想要喊住他,張嘴了幾次,想到他最後那句話,還是止住了聲音。
    楚默離出了公主府,便將和離書親自送給了宗正,守著人修改了皇族宗室圖牒。
    這日未過完,穎豐公主與何大公子徹底沒有了關係。
    楚默離辦完此事,回到王府,剛進書房,時禮快步過來。
    “殿下,半個時辰前,陛下下令,允許韓江及韓家眾人重入軍營,戴罪立功。”
    楚默離將剛拿到手裏的文書放下,看向窗外,“現在是何時辰?”
    時禮不知怎麽一下問到這事了,“……剛入申時。”
    申時,離天黑還尚早。
    楚默離本想起身的動作隻好又停下,將手邊的文書重新拿過去。
    晚上,何大公子在何府大門對麵站了許久,才提腳走過去。
    何府管家守在門口,看到他連忙迎了上去,傳達道:“駙馬,老爺讓您去書房。”
    何大聽著他這稱呼,腳步停住,兩息過後,他重新提腳,邊走邊道:“以後,不要再這樣喊我。”
    管家困惑,不這樣喊他,怎麽喊他。
    他看得出來,何大公子情緒不對,再想到從下午回來就進了書房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出來的尚書令,僅管困惑,他也沒詢問原由。
    兩人一前一後,往書房走去。
    才走一半,門口的人匆匆跑來告知,禦史台來人,說要請何大公子隨他們走一趟。
    禦史台的人這一次不僅請了京兆府的人幫忙,還帶來了安王的腰牌。
    剛回到何府,還沒走進書房的何大公子被請走了。
    楚默離收到禦史台的回複,放下了手裏的公文,出了書房,回房去換衣服。
    水喬幽白日裏換了身衣服後,又回了都水台向袁鬆匯報晚上的事情。
    接下來的事情暫時交給了禦史台,袁鬆也知,青皇會指派安王負責,正事談完,就讓水喬幽回去休息了。
    下午,太陽稍微落了一點,水喬幽沒有補覺,與甜瓜一起將鄰居家簡單收拾了一下。
    至於屋頂,實在破得有點嚴重,看上去不好修,兩人就沒再弄了。
    屋頂破了個洞,屋內的光線反而好了很多。
    收拾好的房子,陰森中透著正常,看上去沒有任何可以藏物什的地方。
    忙了一下午,水喬幽沒讓甜瓜再做飯,兩人去了前麵街上的酒樓吃。
    吃完飯,從酒樓出來,天色已經不早,水喬幽就讓甜瓜回去了,自己一個人往回走。
    推門進院,剛走到屋簷下,外麵響起熟悉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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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腳步停住,驟然想起早上的那碗藥。
    她準備繼續往裏走。
    腳剛踏上台階,院外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她揉了揉太陽穴,最終還是轉身前去開門。
    院門一開,看到的果然是她預測到的那張臉,她下意識瞥了一眼他身後時禮的雙手。
    時禮的手上,仍舊提著食盒。
    楚默離先開了口,“我看院子裏沒點燈,還以為你今晚又出去了。”
    楚默離知道,一般來講,她是不會這麽早歇息的。
    水喬幽則有點不明白,他對給她送藥這事,記性為何如此之好。
    “……今晚,我與甜瓜去了酒樓用飯,剛回來。”
    “這樣,那剛才……”
    楚默離話說一半,看到她側了一點身給他讓路,剩下的話,他沒再說了,接過時禮手上的食盒,牽著她一同往裏走。
    時禮落在後麵關門,沒再跟著二人。
    楚默離邊走邊問水喬幽,“早上,可有回來?”
    “嗯。”
    “甜瓜可有給你熬藥?”
    水喬幽腳步差點滯緩,低聲回了一句一樣的話語,“嗯。”
    “那你可有喝?”
    水喬幽想起他讓甜瓜將藥送都水台去的那些話,一時有些無言,“……喝了。”
    楚默離聽出她話裏似乎帶了一絲隱忍,確定是句真話了。
    “那就好。”
    兩人聊著這幾句話,已經進屋。
    水喬幽剛想去點燈,楚默離已經拿出火折子將油燈點燃。
    他一係列動作自然地就像是在他自己的地方。
    楚默離沒注意水喬幽的視線,打開食盒,將藥端了出來。
    水喬幽聞著撲鼻而來的藥味,麵不改色地道:“晚上,甜瓜也熬過藥了。”
    楚默離看向她。
    水喬幽話語如常,“出門之前,我已經喝過了。”
    楚默離看了她兩息,沒問她真假,將藥往旁邊挪了點,“那先不喝。”
    水喬幽覺得他這話有點問題,何為‘先不喝’。
    楚默離倒沒糾結這事,給她倒了杯水,拉著她在旁邊坐下來,“我有件事,要與你說。”
    水喬幽看到藥被推開了,暫且也沒去追著問,聽著他講。
    楚默離沒有放開她的手,告知她道:“韓江的事,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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