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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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默離目光稍落,對上水喬幽聽得認真的眼神,看出她也是沒有一點膈應,話語稍頓半息才繼續,“信上所寫,與外界傳的差不多。隻不過,在那之前,她已經拒絕了去西北。”
    水喬幽聽懂了其中深意,從他的語氣與態度中也看出來了,他是真的不再在乎這個人。
    “三哥也替鄭家女兒澄清了這事與她無關,父皇自然是不好怪罪沒有錯的鄭家與為朝廷盡忠盡職多年的鄭勉。於是,父皇同意了鄭家請示的退婚,也成全了三哥,將名聲被三哥毀了的鄭家女兒指給他做側妃。不過,父皇下令,將三哥的母親幽禁在了她自己的宮中,也狠狠敲打了舒家一番。”
    水喬幽咀嚼著他這幾句話,聽出了有趣的地方。
    青皇顯然也是在敲打鄭家。
    “因為三哥,父皇也未讓外界知曉此事,甚至未公開幽禁之事。”
    水喬幽抬頭看了他一眼。
    盡管周圍一片漆黑,楚默離也感知出了她眼中之意,自己不太在意地打趣,“除了因為三哥,估計也是為了激勵我。”
    水喬幽從他話語中聽出他並未將這事放在心上,沒有說話,將目光又收了回去。
    “皇後一事,如今可還做數?”
    楚默離沒有明確回答,“這就需要看三嫂是否能夠如此大氣。”
    水喬幽思索問題時,習慣性地摩挲著手指。
    “鄭家明知慶王處境,最終將女兒嫁過去,是皇命難違,還是覺得女兒難再婚配?”
    楚默離腰側輕癢,一時火熱,一時清涼,“……應該都有。畢竟,也已是騎虎難下。”
    水喬幽記起楚默離曾經有說,出事之前,他從沒見過鄭家的女兒,也未與其通過信。
    他這樣的人,顯然也不會去特意討好鄭勉。
    鄭勉必定也知,他不是一個好拿捏的人。
    一位看上去與被發配邊疆差不多的王爺與一位眼看就是儲君的王爺相比,優劣明顯。
    鄭勉衡量過後,很難不動換婿的心思。
    吏部主管官員升遷、考核等重要事項,有意皇位的人看著也難以不動拉攏的心思。
    雙方試探過後,達成了意向。
    隻是,世事變化萬千,青皇遲遲未立慶王為儲君。
    一屆妃嬪都能看出來的事,身在吏部的鄭勉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既然如此,深諳局勢的吏部肱骨,在轉換陣營一事上,可能就沒有原先那麽堅決了。
    但是,有些船,上去容易,下去難。
    這種事情,尤其局勢也愈發失利,另一方怎會讓他說退就退,必定也要做點事情,好讓他知道,既已上船,他已沒有權力倒來倒去。
    可惜,此人的手段,終是比不過青皇。
    她籌謀之事,沒有成功,還將自己、兒子以及娘家陷入了危局。
    這種時候,就算她將責任全部擔下來,慶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慶王若是放棄名聲,保下自己的母親,反而更易讓人相信這件事真的不是他所謀。青皇就算心知肚明,可能也會因他是出自孝義而心軟,願意讓大事化小。
    鄭勉老謀深算, 做事謹慎,沒有留下把柄。
    可是, 若是慶王那邊沒了希望,對方有心咬他,鄭家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慶王想要大事化小,放過了鄭家,鄭勉必定也得知趣,不會落井下石。
    如此一來,鄭勉與整個鄭家看上去不僅做到了明哲保身,還因識趣提出退婚,讓皇家成為了理虧的一方。
    隻不過,這種事情就算沒有證據,也不可能完全瞞過青皇的眼睛。
    因此,他特意成全了慶王這個兒子,將鄭家的女兒指入了慶王府。
    鄭家退了皇家的婚約,青皇若是不發話,鄭家這個女兒日後恐難婚配。
    西山觀的事情一出,若是傳出去,這人就更不用想嫁了。
    慶王已有正妃,願意以側妃待之,對鄭家來說,已是好事。即使鄭勉清楚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慶王成為儲君的希望更小了,他既然做了一次聰明人,就必須再聰明一次,依舊要感謝皇恩浩蕩,歡喜接受的。
    這樁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鄭家的女兒從準安王妃成為了慶王最是寵愛的鄭側妃。
    因為彼此之間心知肚明的秘密,約束著雙方,慶王對鄭側妃這好不容易求來的‘心上人’實際上也真的可以。
    至於青皇這麽安排,除了要敲打鄭家,可能也是想看看,慶王這個兒子,到底有沒有那份心思。
    慶王妃與慶王一體,定然也知道這件事的內幕,不管她內心到底如何看待鄭側妃這人,在外人麵前必定是要幫慶王坐實後者當初在青皇麵前氣替母求情的孝心。青皇都已經願意讓這件事過去,她更不可能去拆青皇的台。
    水喬幽思索這些期間,手指上的小動作仍舊未停。
    楚默離低頭看著她的手,看出了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手放在何處。
    他因她這小動作,全身血液湧動更快,他深呼吸了幾次,也壓不住這種感覺,不得不抓住了她的手,“父皇沒有處置鄭勉,還讓他穩坐在了吏部尚書的位置上,其實也是有意為之。”
    水喬幽手上受阻,視線往下,這才注意到,她剛才摩挲的地方是楚默離的腰。
    她目光在他腰上與被他握住的手上轉了一圈,聽見了他的話,卻沒注意到他的聲音多了暗啞。
    須臾,她當作無事發生,將手抽了出去。
    她好像還沒有習慣與他這樣麵對麵相擁地躺在一張床上,準備還是翻身回到先前的姿勢。
    剛有動作,被楚默離製止。
    “阿喬,別動了。”
    除了聲音暗啞,他的呼吸顯然也變得粗重了不少。
    水喬幽停住動作,眼皮往上抬。
    楚默離與她耳語,“你若是再動,以後可能就真的有影響了。”
    水喬幽終於注意到了他的變化,低頭往下。
    楚默離連忙抬起她的下巴,“別看了。”
    水喬幽眨了半下眼睛,聽出他確實不好受,雖然不知這與她多看一眼少看一眼會有何關係,但是還是按他要求沒看了。
    有了前車之鑒,楚默離卻還是不太放心她。為了防止她再亂動,不顧是否會更難受,手上力道縮緊,將她的頭按在了自己胸膛上。他仔細聽了一下外麵的聲音,在沒有聽到蚊子的叫聲後,撩起了蚊帳透氣,“今晚不聊了,早點睡。”
    外麵的夜風沒了蚊帳的阻攔,吹過來更多,讓那粗重的呼吸聲,終於緩了微許。
    水喬幽看著他的舉動,感受著他身上傳過來的火熱,難得有了困惑,尤其還是對男人。
    不過,時辰確實不早了,他這樣說了,她沒再說話。
    兩人這場夜話終止。
    水喬幽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更不知楚默離是何時睡的。
    再醒來時,是看到他輕手輕腳地下床。
    她雖然已經醒了,但是還是沒有與他說話。
    她出門時,外麵天已經大亮。
    她還沒拐到前麵大街上,出塵如路人一般出現在她身邊。
    “您讓找的人,有線索了。”
    八星司的人拿到史成留下的名簿回到中洛後,官府就關注了城內與城外三十裏之內的所有醫館與藥鋪,並嚴控了一些治療骨折與內傷的重要藥材。楚默離那邊想得則更周到,在城外可以采到相關藥材的山下都安排了人,重點關注了城內所有的外地人以及近段時日進城的人,雍國使臣暫住的驛館也不例外。
    那日那人雖然當時被溪流救走了,可是他的傷必須及時治療,否則他那雙手絕對會廢掉,他的內傷也不可能自愈,拖不了太久。
    即使溪流善毒,善毒的人基本也會一些醫術,但是水喬幽肯定,她絕對治不了他的內傷。短期之內,此人必須就醫,而且,一般的大夫救不了他。
    出塵根據水喬幽的指示,借著官府與安王府的行動,在暗中尋找了多日,於昨日在城東二十裏處的一座山腳下留意到了一個偷偷進山采藥的藥農,他采的都是官府管控的一些藥材。
    水喬幽照常走著自己的路,輕聲吩咐道:“看著此人,找到收藥材的人,不要打草驚蛇。”
    “好的。”
    “找到人後,立馬告訴我。”
    出塵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必須搶先找到人。
    出了巷子,水喬幽身邊不再見到出塵。
    何大公子交代了前前後後的一切,這日都水台跟著禦史台也是忙忙碌碌的一日。
    下午,袁鬆要進宮,他看外麵太陽太大,就讓水喬幽先下值了。
    水喬幽回去的路上,路過茶樓,夥計在門口招呼客人,見到她,立即熱情上前吆喝。
    水喬幽沒有進門,繞過他繼續往回走,中間也沒去其它地方,徑直回了住處。
    一刻過後,她換了身女裝,戴著帷帽再次出了門。
    用了半個時辰,她走到了南城門處,借著有大戶家中女眷馬車出城的時機,低調出了城。
    城外兩裏處,出塵安排了人在等她。
    兩人避開了官道,走至了離城南十五裏的一座小鎮。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一半。
    水喬幽一個人進了鎮子,拐了幾個彎,在一家路邊茶寮看到出塵。
    出塵接到她,給她指了一下斜對麵巷子裏的一處普通民宅。
    “裏麵隻有一個老仆偶爾進出,按照您的吩咐,我沒有靠近去看,不知裏麵的具體情況。”
    水喬幽看了一眼天色,沒有急著靠近。她讓出塵繼續在茶寮坐著,她自己去附近走了一圈。
    一圈走完,各家各戶開始點燈。
    水喬幽又等了一刻,借了一高處,看了那宅子裏的點燈情況,讓出塵去了後門守著,自己趁著無人注意,從側麵翻牆進去了。
    宅子不大,就是一個一進的小院,東西各有廂房。
    院子裏沒有看到人,水喬幽直接走向最先點燈的廂房,推開了房門。
    屋裏有人正在收拾一些新鮮的藥材,聽到開門聲,立即看向了門口,直接與水喬幽的視線撞上。
    對方見到是陌生人,大晚上還帶著帷帽,臉上有下意識的慌亂,可看到進來的是女子,或者是想到了其它的,還是強行壓住了想要將藥藏起來的想法,一臉戒備地問她,“你是何人?”
    他不知道水喬幽是誰,水喬幽卻一眼認出了他是當時她在原陽那間客棧遇到的布莊掌櫃,後又在西山觀見過一次的人。
    她沒有回話,關上了房門。
    對麵的年輕人看著她的舉動,意識到情況不對。放下手裏的藥材,人慢步往後退。
    “你到底是何人,怎麽進來的?”
    水喬幽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打量起整間房。
    對方被她這麽一看,想要去摸點物什防身的手一抖。
    “姑娘,你再不說話,我就喊人了。”
    水喬幽再次望了他一眼,卻並不在意他的威脅。
    他張嘴想要喊,看她還是不慌,想到周邊宅子都有人住,又將聲音收住。
    水喬幽掃過他收拾的那些藥材,那枚山茶花墜子出現在她手上,第一次出聲,“人在何處?”
    對方看到墜子,大驚失色,想要仔細看她,卻被她眼中的清冷震懾到,努力壓製住內心的驚恐,“何人?”
    水喬幽收了墜子走向他,他頓覺壓力,根本無法控製自己後退的腳步。
    眼看水喬幽就要到他麵前,他擊出一掌襲向水喬幽。
    水喬幽神色不變,袖中浮生出現在手上,筆直的笛子如蛇一般靈活,躲過他的手掌,繞上了他的手腕。
    他手上立時受製,無法再往前,也擺脫不了。
    震驚之際,他看到那根笛子在自己手腕上輕輕往下一壓,隨後感受到了裂骨之痛,手上失了力道。
    他另一隻手想去幫忙,膝蓋上卻也傳來痛感。
    低頭一看,隻見到水喬幽的腳落在了他旁邊,同時,他膝上失了力氣,跪倒在原地。
    水喬幽連看都沒看他,收回浮生,直接從他旁邊過去了,走向後麵靠牆的書架。
    跪在地上的人,不敢喊叫,稍微緩過勁,連忙回頭。看到她停在書架前,臉上驚慌更重。
    他悄悄嚐試著起身,水喬幽背對著他,手中浮生往後一反,準確擊中他後脖頸,他整個人隨著書一起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