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私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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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清晨,城南郊外發現了一位失足溺水身亡的老人,秦鳴去看過後,確認了就是那民宅裏的耳背老奴。
    傍晚的時候,秦鳴帶著人又在城東郊外的一座山腳下找到了一個失足墜落致死的采藥人。人很年輕,周邊的人都沒有見過。經過那偷偷進山采藥的藥農辨認,與高價找他采藥的人有幾分相似。
    這個幾分,足以證明,就是那人。
    楚默離帶了幅畫像回來,水喬幽聽著,已經猜到是何人,反正沒有睡著,她也沒有等明日早上,表示可以此刻看。
    楚默離按住準備下床的她,自己起身下床點燃了蠟燭,將畫像與蠟燭都拿至了床前。
    水喬幽一時也沒察覺兩人這分工有何怪異之處,仔細看了一眼,確認了畫像上的人就是先前在照顧宋泉的人。
    那兩人,她當時沒有處理。如今,顯然是被人滅口了。
    水喬幽告知了楚默離,“他曾經去過原陽,多半是當時策劃刺殺你的人。”
    楚默離經她提醒,想起了在原陽遭遇刺殺的舊事。
    除此之外,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你當時就見過他,知道了他的身份?”
    水喬幽實話回答:“我隻是猜測。”
    楚默離沒在乎她到底是不是猜測, 問道:“所以,你那晚等我到半夜,是真的擔心我?”
    水喬幽回想了少時,想起當初好像的確有這麽一件事情。隻是,他這問話有些出人意料。
    她沒有承認後半句,“你想多了。”
    楚默離鎖定她的眼睛,“真的?”
    當時的她,確實沒有擔心他。
    她隻是因為看到那人拿了那枚墜子,知道刺殺多半與那些大鄴後人有關。若是那些人當時真的殺了他,他們的處境隻會越來越糟。若是刺殺沒成功,有人反落到他手裏,情況也會對他們更加不利。
    水喬幽實話道:“這人當時拿到了竹海山莊一樣重要的信物,我曾經讓人找過他,可自那之後,他就消失無蹤了。”
    楚默離聽出了她的意思,“他不是竹海山莊的人?”
    “不是。”
    “那信物可有取回?”
    “當時我已經拿到了。”
    水喬幽說的基本都是真話,楚默離聽著她最後一句,也沒聽出區別。
    他也聽出了她是在回答他上一問,不過,摒棄起因不談,她這話也證明了當時夙秋看出的是對的。
    她確實是在關心他。
    水喬幽將這種事情都告訴了他,她也已拿到信物,他亦沒有將滅口之事往她身上聯想。
    不過,這人既然能夠拿到竹海山莊的重要信物,定然有來曆。
    楚默離將畫像收了,滅了蠟燭,重新上床,不嫌熱也不嫌胳膊會麻,照舊摟緊了她,“此人可是與竹海山莊內部出現問題一事有關?”
    水喬幽沒有直接否認,“不知道。”
    楚默離替她考慮道:“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水喬幽微有意外,“……不用,你正常辦就行。”
    人不是她滅口的,官府要查,她相信,即使能有線索一時半會也不會指向她。
    楚默離聽出她不是客氣,沒再多說。
    此時兩人麵對麵躺著,水喬幽想翻個身,楚默離圈在她腰上的手收緊。
    自那晚他將她轉過來擁著她又不準她動後,這幾晚她一背對著他,他就將她轉過來。
    重複幾次過後,水喬幽也習慣這個姿勢了。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隨他去了。
    這幾日上朝下朝,袁鬆都沒有找到機會同楚默離說道他與水喬幽的事情。
    但是,袁鬆沒有忘記這個事情,也沒想就此作罷。
    又等了兩日,終於在下朝時等到機會。
    出宮的路走至一半,袁鬆看楚默離身邊沒其他人去湊了,特意放慢了腳步。
    哪知,楚默離也放慢了腳步,等了後麵的慶王一起走。
    袁鬆素來有眼力,看出兩人應有話說,他又隻好暫時作罷,先出宮了。
    同時,他也有些替水喬幽不忿。
    賜婚的事情都過去那麽多日了,他不找他,這安王就也沒給人一個滿意的解釋。
    雖然他不是正宗的大舅子,但是他愈發覺得,他那能幹的妹妹配安王也是可惜了。
    或許,他是應該接觸一下那位才情俱佳的夙沙公子。
    楚默離等上慶王,誠心誠意關懷了一句,“三哥,看起來有些憔悴。”
    慶王微愕,“有嗎?”
    楚默離沒有避諱,“三哥可是在為鄭家的事情操心?”
    慶王神色雖然控製的很好,但還是有些許苦意,他想問兩句,可礙於身份又不好問。
    楚默離看了出來,主動告知了他,“鄭尚書精神還好,不管是京兆府還是禦史台,都不會屈打成招的。他也沒有承認禦史台與何大公子的指控,說不定真相確與他無關,三哥不必太過擔心。”
    慶王沒有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嘲諷與幸災樂禍,與他同步走著,回道:“主要是,綰綰很是擔心她的父親。”
    綰綰是鄭側妃的閨名。
    楚默離不知道,也能明白他在說誰。
    他毫無動容,反問道:“這麽說,三哥不關心?”
    慶王被他噎了一下,答也不是,不答也是。
    楚默離卻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何為難人的,帶著真心勸他道:“不關心也是對的。畢竟,鄭家這次涉及的事情不小,父皇很是重視,皇姐無奈卷入,他肯定也不希望我們其他兄弟姐妹涉及其中。”
    慶王聽出他的真心,虛心接受,“多謝五弟提醒,我會注意的。”
    後麵又有禦史台的人追上了楚默離,希望與他再進一步探討鄭勉父子的事情。楚默離便沒再與慶王同行,停下了腳步等人。
    慶王也識趣,先行回避了。
    兩人距離拉開,慶王臉上的神情隱去,恢複了以往的儒雅從容。
    楚默離一邊聽禦史台的人講述正事,一邊緩步往前走,看著慶王的背影,想到之前與水喬幽夜談。
    那晚,水喬幽問起慶王與鄭家女兒成親的事,翌日讓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他回想著前麵的人剛才的所有反應,手指間的銅板轉了兩圈。
    都水台裏,下午下值,袁鬆讓水喬幽先走了,他因禦史台又來問穎州河道修築的細節,多待了一刻。
    他從都水台出來,水喬幽已經走遠。
    他當即喊來一人帶著他的帖子去一趟清風徐來。
    清風徐來裏,夙沙月明正在數水喬幽又有幾日沒來複診了,寫了方子給觀棋,讓他去抓藥,打算再等一日,若是明日水喬幽再不過來,他就去她那一趟。
    觀棋拿著藥方剛到樓梯口,就見掌櫃拿著袁鬆的帖子上來。
    觀棋聽說他拿的是袁鬆給夙沙月明的帖子,腦子快速一轉,先不忙著去抓藥了,立即又拿著帖子返回。
    “大公子,袁,不是,水姑娘的兄長,派人給您送了帖子,邀您去袁府做客!”
    夙沙月明剛要拿起書的手收了回來,有些詫異,接過帖子一看,確認確實是袁鬆相邀。
    雖然有水喬幽這層關係在,他與袁鬆也沒有交情,不解他為何會突然邀他過府做客。
    這讓他想起上次楚默離找他的事情,心想,難道這帖子目的也是如此?
    觀棋沒有他想得多,但也有想其它的,“大公子,說不定,水姑娘也在。”
    聽上去似乎也有道理。
    畢竟他與袁鬆會認識,是因水喬幽。
    不管到底是為何,這袁鬆就像觀棋強調的,現在都是水喬幽的兄長,夙沙月明也知,水喬幽是尊敬這位義兄的,難得有此可以名正言順上門的機會,夙沙月明也不再多想其它,吩咐觀棋備禮。
    拜禮備好,他也已換了衣服。夙秋不在,他出門時有說是去辦水喬幽拜托的事,夙沙月明也沒有幹預他,交代了掌櫃幾句,一點也沒耽擱,出門下樓,前往袁府。
    另一邊,水喬幽下值後,不緊不慢地往回走。路過城中最熱鬧的幾條街上,又遇到了擁堵。
    她放慢腳步,靠著街邊慢慢走。
    走了片刻,她感覺到有一雙眼睛落在她身上,警覺地抬起了目光。
    不遠處的一座有三層的酒樓裏,慶王正站在一扇臨街的窗前看著她。
    他見她也看到了她,朝著她輕輕點了一下頭,隨即轉頭與他身後的方柏吩咐了兩句,目光又轉回來。
    水喬幽見他舉動,隔空給他見了個禮,繼續往前走。
    她走至酒樓門口時,方柏從裏麵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告知樓上慶王有請。
    水喬幽抬頭,慶王已經沒有站在窗邊。
    她順著方柏請她的手,往酒樓裏看了一眼,提腳走了進去。
    酒樓雖在鬧市,裏麵卻無喧鬧。越往上走,越是清幽。
    雅間外麵的侍衛並不多,裏麵慶王聽到方柏回稟就允他們進去了。
    雅間裏開著窗戶,走進雅間可以聽到下麵街道上的熱鬧,卻又不顯嘈雜。
    雅間裏隻有慶王一人,他坐在茶幾前,看向水喬幽,還是如以往一般讓人覺得親和。
    水喬幽給他再次見了個禮。
    慶王示意她坐,“水姑娘不必多禮,坐。”
    水喬幽沒動,直接問道:“殿下找我,可是有事吩咐?”
    “你不必緊張,先坐。”慶王讓方柏倒茶,解釋道:“吾今日路過此處,就想上來散散心,沒想到剛到,就看見了你,猜測你應當也是下值了,便讓方柏請了你上來坐坐。”
    水喬幽看著方柏斟茶,話語直白,“我與殿下,似乎並無私交。”
    慶王看著她,神色差點僵住,隨即輕笑出聲。
    “水姑娘的性子還是如我們初次相見一般,直爽。”
    水喬幽神色不動,“殿下謬讚。”
    慶王話語一轉,“那水姑娘與安王可有私交?”
    水喬幽麵色不變。
    慶王看著她,就像是在與她閑聊天,接著道:“吾曾聽五弟說,他早在淮北時,就認識水姑娘。吾便有些好奇,五弟那般惜才的人,過了這麽久,可有與水姑娘有私交?”
    水喬幽目光抬起,沒有避開他的目光,語速從容,“殿下是在關懷安王殿下?若是如此,這樣的事情,殿下不應該去問安王殿下。”
    慶王與她互相看著,過了兩息,水喬幽目光都未動過。
    “吾前段日子聽說父皇似乎有意將姑娘指給五弟做側妃,還以為你們二人,早已相知相惜,還想恭喜姑娘一句。”
    “殿下說的這件事,我從未聽過。”
    “是嗎?”
    “嗯。”
    “我還以為這事五弟已經知道。”
    水喬幽不同他人,沒有接他的話,隻是回望著他。
    慶王似從她眼裏看到了一句話。
    他知道,與她何幹。
    雅間裏的氣氛,瞬間好像多了一絲尷尬。
    “既然姑娘與五弟也無私交,那我們就不說這事了。”慶王自然地換了話題,“這段日子,姑娘在中洛待得可還習慣?”
    “還好。”
    “那姑娘可是準備一直在中洛待下去?”
    “看情況。”
    慶王見她不坐,也不再強求,示意方柏退了出去。
    房門關上,雅間裏隻剩二人。
    慶王開口,“前段時日,吾陪雍國的丹河郡王出遊,聽他說起他與你的緣分,他覺得一個小小的都水台使者的護衛,實在是埋沒了你的才能。他知吾也認識你,便拜托吾,若是見到你,也幫他勸勸你,希望你可以同他一道去雍國。”
    水喬幽不為所動,反問他,“那殿下就沒告訴丹河郡王,您、我二人並不相熟。”
    隨著她的話落音,雅間裏安靜了一息。
    不過,慶王神色也未有變化。
    “丹河郡王言辭誠懇,吾有說明,卻實在不好拒絕。”
    水喬幽聽著,淡聲道:“那看來,慶王與丹河郡王私交不錯。”
    慶王本來還要解釋的話語停在嘴邊,緩了半息,才道:“近日,吾奉父皇令,陪著丹河郡王領略中洛的風土人情,確實相熟了。不過,丹河郡王願意與吾相交,還是因為吾認識姑娘。”
    水喬幽睫毛稍稍垂落,很快又重新抬起,“所以,殿下今日請了我上來喝茶?”
    “姑娘誤會了。”慶王應答道:“吾早就同姑娘表示過,吾很欣賞姑娘的能力。沒有丹河郡王的介紹,吾也真心想與姑娘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