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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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默離聽著她的回答,想起了幾年前他們還不算太熟的時候,輕笑出聲,“沒想到,水姑娘還是個有趣的人。”
    水喬幽看著他的背影,雖然沒聽出諷刺,卻也知道不是真的誇她。默了一息,選擇了沉默。
    周邊其他人聽到楚默離的笑聲,有些許訝異,聽到兩人對話的人,也沒聽出水喬幽的回答有趣在哪裏,隻能當作他們跟不上安王的思維。
    昨日天晴,大殿裏又每日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一時半會找不到線索。
    後山與其它地方,水喬幽來之前,楚默離已經去轉過了。他沒有再待下去,準備離觀回城。
    他轉身之後,見水喬幽沒動,一本正經問她:“水姑娘,可要去其它地方轉轉?”
    水喬幽想起先前自己回他是來看熱鬧的事。
    她一個看熱鬧的,如今這觀中都戒嚴了,她如何能轉。
    她搖了一下頭。
    “既然不轉了,可要現在回城?”
    她又不轉,又幫不上忙,他都要走了,她自然也不適合待下去。
    水喬幽與他互看了一息,回道:“嗯。”
    楚默離語氣再自然不過,“那就一道回去。”
    水喬幽還沒說話,楚默離已經朝前走了。
    楚默離神情看不出親昵,其他人沒有聽出回城與回去的區別,卻又覺得楚默離對水喬幽這邀請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
    楚默離走過門檻,見水喬幽還沒跟上,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
    八星司那位小首領見她這種關鍵時刻變得不靈泛了,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上。
    兩人隔著門檻,無聲僵持了片刻,確實隻是來看熱鬧的水喬幽,邁腳往外。
    楚默離見到她離自己隻有兩步距離了,才再次轉身往外走。
    其他人還在觀中勘察,楚默離隻是帶著時禮一個人先離開。
    水喬幽很懂‘分寸’地與他保持著這兩步距離。
    楚默離知道,也沒再去拉近這兩步距離。
    水喬幽以為他會有話要說,然而,一直走到了山腳,他也沒有說過話,她看著他的背影,亦沒看出他心中在想什麽。
    他不出聲,在這種大眾場合,水喬幽自然也是不會主動開口的。
    時禮瞧著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當真‘不熟’的樣子,不敢多話,也盡量當作他們‘不熟’。
    到了山腳,水喬幽才知楚默離也是騎馬來的,難怪她先前上去時沒有看到他的馬車。
    他也是騎馬來的,回城這一段,兩人‘自然’也就同行了。
    不過,這一路上,又多了其他護衛,水喬幽很‘自覺’地走到了隊伍的最後麵。
    哪知,其他護衛先前也都在安王府見過她,再加時禮一個眼神,楚默離一句話都沒說,一行人發現水喬幽落在後麵後,都很默契地陸續落到了她的後麵。
    她若是再往後走,一行人就可以與楚默離拉出十幾丈的距離了。
    水喬幽目光從楚默離的背影上掃到時禮身上,時禮一心關注楚默離的安全,沒能注意到她的眼神。
    這個時候,前麵的楚默離也稍微放緩了一點馬速,直到兩人之間挨近,才保持馬速。
    水喬幽看他架勢,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沒曾想,等了良久,楚默離依舊是一句話都沒有。
    現在整條路上,除了偶爾會遇見幾個路人和她,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的人。
    又是半盞茶過去,楚默離還是一個字都沒有,亦沒回過一次頭。水喬幽不用問他,也知道他現今內心是何情緒了。
    盡管如此,她也沒主動出聲。
    兩人的狀態好像回到了她第一次在淮北那片林子裏偶遇他,後來,她跟在他身後與他同行,期間,除非他先開口,否則他們都是不會交流的。
    走得久了,這次不僅是時禮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不正常,走在後麵的其他人也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怪異。
    兩人之間這種無聲的較量,一直持續到進了城門才被打破。楚默離勒停馬,回頭對水喬幽說了這一路上的第一句話,“還要回都水台?”
    水喬幽瞧見他的臉上仍舊不見喜怒,“嗯。”
    楚默離告知她道:“我先進宮。”
    後麵如何安排,他沒有說。
    水喬幽無意打聽他的行程,安靜地表示她知道了。
    楚默離看她一句話都不說,調轉馬頭,先往宮門的方向去了。
    中洛城中,一般人不可縱馬騎馬,水喬幽見他離開,牽著馬走回都水台。
    楚默離行了一段,沒有控製住自己,回頭看去卻沒在原地見到她,掃了一圈,才在人群中見到她‘毫不留戀’的背影,忽覺胸口堵得慌。
    城門口離都水台有一段距離,中間經過繁華地段,人比較多,水喬幽牽著馬腳步放慢,遇到了慶王府的馬車。
    慶王卻沒在車上,裏麵坐的隻有鄭側妃。
    水喬幽回到了都水台,向袁鬆講述了西山觀的事情。
    袁鬆得知楚默離親自去了西山觀,理解她沒有去細看,詢問她對此事的看法。
    水喬幽先問了他,“陛下將這事交給了兄長?”
    袁鬆歎氣,聽她這麽問了,也沒隱瞞她,“那倒也不是,陛下隻是讓我先暗中查一查這西山觀的事情。”
    與那些銀子礦石有關的事情,如今都交給了楚默離去處理,袁鬆聽了水喬幽的,也有意從這一係列案件裏脫身,這樣一來,他便閑了下來。水喬幽出城之後,袁鬆進了一趟宮,青皇覺得他也挺閑的,就讓他暗中留意此事。
    水喬幽直言問道:“先前,官府的人隻是明麵上從西山觀撤走,實際上,陛下還是派了人暗中留意此事,負責此事的人,便是兄長,是不是?”
    袁鬆神色閃過一絲錯愕,很快又笑了起來,誇讚她道:“為兄就知這事瞞不過你。\"
    他半是打趣半是認真與她道:“阿喬,若是你真不想嫁給安王,為兄給你物色一個出色的,讓他入贅到我們袁府來,你呢,就可以繼續隨為兄在外打拚,充分展現你的才能。”
    水喬幽沒有因他的打趣害羞,謙虛道:“兄長日後,必定會遇到比我更有才能的幫手。”
    袁鬆知道他這座小廟終究是留不住她的,在心裏也歎息了一聲。
    西山觀的事情,水喬幽在現場沒有聽到更多,這一次,她也沒給袁鬆提出建議。
    袁鬆以為她是因楚默離也去了西山觀,擔心他們行事會有衝突,特意避諱,也沒再問她了。
    消息總是格外靈通的袁鬆,也給她講了一件事。
    她去原陽那日,慶王從安王那裏得知了鄭勉在牢中病重的消息,回府後,無意中讓鄭側妃聽見了,鄭側妃就求慶王允她去牢中看望她父親一次。
    前日,慶王沒有畏懼流言,去宮中請求青皇成全鄭側妃的孝心,準她去牢中看望病重的鄭勉。
    為此,慶王前日在禦書房裏跪了一下午,昨日下朝後,又在禦書房跪了好幾個時辰,差點昏厥。
    陛下最終被他這份赤誠感動,允了慶王府那位鄭側妃今日去京兆府的大牢看望她那病重的父親。
    袁鬆猜測鄭勉的這個女兒今日應該已經去看望過鄭勉了,青皇沒有表明慶王可否同去,慶王去沒去,袁鬆暫時也不知曉。
    水喬幽想起回來路上遇到的馬車,走的正是京兆府到慶王府的方向。
    “我回來之時,遇到了慶王府的馬車,馬車上隻有鄭側妃一人,慶王應該沒有同去。”
    “你剛從西山觀回來之時?”
    “嗯。”
    袁鬆隨意了道了一句,“那這鄭側妃是特意在安王出城之後去的。”
    話語說完,想起鄭側妃與楚默離那樁陳舊的婚約,趕緊安撫水喬幽,他就是隨口一說,讓她不要往心裏去。
    水喬幽並不在意這些事情,也未對這件事做過多評論。
    袁鬆考慮到她兩日之內奔波原陽與中洛,旅途也累,讓水喬幽提前下值了。
    水喬幽出了都水台,慢步往住處走。
    走至一半,被一陌生人攔住了去路。
    水喬幽看到他腰間懸掛著的腰牌,沒有多問,走進了旁邊的茶樓。
    上至二樓,看到守在外麵的方柏,神色未變。
    方柏瞧她神色,知道她已猜到請她的人是誰,省了多餘的言語,將她請進了雅間。
    雅間裏依舊隻有慶王一人,他也同上次一樣,選了個臨街的房間,樓下的熱鬧通過打開的窗戶傳到了樓上,有些吵鬧,雅間裏坐著飲茶的人卻不在意。
    水喬幽抬手給慶王見禮,手要放下來了,慶王示意她不必多禮,示意她坐。
    水喬幽瞥了一眼他下首的位置,這次她沒有拒絕,坐了下來。
    慶王臉上神色一如既往地讓人覺得親和,“水姑娘,今日這麽早就下值了?”
    水喬幽瞧了一眼給她上茶的方柏的手,“是的,我剛去了趟西山觀回來,兄長體諒,特允我先下值了。”
    慶王少有地聽見她講這麽長的一句話,“哦,袁卿也關心西山觀的事?”
    水喬幽應答如流,“那倒不是,我就是去看了個熱鬧。”
    慶王聽她這麽一說,有些訝異,“沒想到,水姑娘這樣的人,還會去看熱鬧。”
    水喬幽不上心他的評價,從容答道:“我亦是俗人而已。”
    慶王聽她這麽一說,話語一頓,忽然也覺得她這人有幾分趣味,“那不知水姑娘去看熱鬧,可有聽到那西山觀的神像被毀是何原由?”
    水喬幽迎上他的目光,過了一息,開口道:“我去的時候,聽到勘察的人說,那神像中放置了機巧,隻要有人拿走神像手中的那顆金珠,就能破解機巧,拿到裏麵藏著的寶物。”
    慶王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那水姑娘怎麽看?”
    他這話一落,雅間裏的一瞬,仿佛被拉長了許多。
    水喬幽手指撫上茶杯,慢聲道:“我覺得,他隻說對了一半。”
    慶王誠意請教,“那另一半怎麽說?”
    水喬幽手指在靠近自己的這側杯壁上輕輕摸索著,聲音不輕不重,“那神像裏的機關是洛家先祖精心所設,隻要金珠在,神像手臂永不會脫落。金珠脫落。”
    說到此處,水喬幽停頓下來,端起茶不急不緩地抿了一口。
    她放下茶杯,才對著視線沒有挪動的慶王繼續道:“其實, 神像的手臂也不會鬆開。除非,再在那個位置放上洛家家主的印鑒。這世上,也唯有那枚印鑒,可以破解那處機巧。”
    下午在西山觀裏那名匠人推測的並沒有錯,必須是要精心計算過的重量才能破壞那枚機巧,多了少了都不行。
    那枚金珠也是機巧未被破解之前,神像身上唯一可以活動的地方。
    隻不過,洛晚風精心算好的不僅是那枚金珠,還有傳給洛家家主的那枚印鑒。
    或者,更應該說,那處機巧就是根據那枚印鑒的重量專門造出來的。
    “機巧打開,將裏麵的寶物取出來,就算再將那枚金珠放回去,神像也不會再複原了。”
    慶王放在腿上的手,力道稍微收緊了一些,卻又很快恢複如初。
    “原來如此。”
    慶王思索一息,聲色不變,“沒想到,水姑娘竟然還知道這麽多有趣之事。”
    水喬幽沒有糾正他的用詞,“隻是一些隨隨便便的鄉野見聞而已。殿下才識淵博,看的卻都是聖賢之書,自然少有聽說這些不入流的事情。”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聽語氣,像是尋常熟人閑聊。
    慶王聽了,麵上神色也未有變化。
    兩人互看一息,慶王好奇又問,“那不知,水姑娘可知那神像裏藏的到底是何寶物?”
    水喬幽微訝,不答反問,“此事,殿下,先前也未聽說?”
    “未曾。”慶王順著她的話道:“聽水姑娘這話的意思,看來,姑娘倒是真的清楚的?”
    水喬幽沒有急著作答,毫不避諱地看著他的眼睛,一息過後,才緩聲回應,“清楚,倒是說不上。不過,我以前,卻是聽說過一些與洛家那位先祖的一些事情。據說,他將大鄴太祖地宮內部的地形圖,放在了那尊神像裏。”
    她話音落下,雅間裏又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