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夢裏，可真好呀。
    康熙夢見他哥哥了，和他一直珍藏的那幅長畫一般無二。
    兩個人並坐於桐蔭之下，背後夕陽接火，“玄燁，不錯呀，含飴弄孫，天倫之樂。”
    “是啊，二哥。”
    他笑著回，福全也隨著笑，臉上的褶皺更多，但是比康熙胖些。
    “玄燁，瘦多了，記得多吃點。”
    福全就從來不會虧待了自己的胃口。
    “會的。”
    兩人說了很久，康熙說的最多，漸昏暗，等天幕黑，熟悉的聲音也沒有了。
    笑才躍心頭，愁卻上心頭。白鬢皺紋濃，終隻剩他，眉線連長。
    手足同老，同老。
    他已老矣，他的手足呢？
    輾轉恍惚清醒來，大夢一場，康熙心底說不清的滋味。
    眼尾略微刺疼，床幔裏光亮弱，他抬手，輕撫額頭。
    胸口上疊的是小胖阿哥，軟乎乎又香噴噴。
    聽著耳畔，微弱的呼吸聲，康熙老爺子側身，指尖一下一下碰著人的胖腮。
    胖乎乎的小不點。
    漸漸停下心裏多愁的思緒。
    “多子多福。”
    他歎道。
    “這個算獨一無二。”
    ……
    又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他沒睡著，上朝的時辰快到了，就起來了。
    外麵還在淅淅瀝瀝下著雨，可今日的朝會還有。
    門外隱約有聲音，
    梁九功進來，就見萬歲爺站在一麵牆前，那上麵懸著許多山水畫，寫意的栩栩如生。
    一開始還怔了一下，見萬歲爺側身往過來。
    身後魚貫而入，點明周圍幾盞蠟，準備再點第六七盞時。
    “萬歲爺。”
    康熙老爺子從梁九功手裏，拽了大氅。
    轉圈一甩，披在肩上。
    聲音餘微的帶啞，“幾盞就行，別太亮。”
    寂靜的屋裏，略微的聲響都顯得孤曠。
    今日屋裏，還有個小胖孩兒在呼呼睡呐。
    幾步遠的地方，梁九功垂首，算是默認，一邊笑著回頭，揮手讓人下去。
    ……
    依著這會兒時節，朝會開始，天還未亮，這麽早是沒什麽胃口的。
    吃的不會太正式，可以也不會敷衍。
    “膳房準備了餑餑和鴨湯雲麵，萬歲爺你看?”
    “麵就算了，上些茶點來。”
    ……
    又單獨吩咐了梁九功，幫忙準備裕親王的頌禮。
    梁九功心領神會，這是先裕親王，表情鄭重，點頭，“是。”
    ……
    端摩人的神色，梁九功呈來一盞湯盅，是加了草藥明神的溫水。
    回味帶些甘。
    今日第一個碰的便是湯盞裏的溫水了。
    康熙老爺子幾口入腹，嗓子既柔了，心情也舒緩了不少。
    才有旁的心思放在其他事上。
    張羅小胖阿哥起來用的膳食。
    “早上讓膳房做些鹹點心，昨日早晨的蟹殼黃就不錯。”
    昨日晚上答應人的，今日康熙老爺子得允諾。
    名字冠的大氣，其實就是一種地方的小吃酥餅。
    鹹口的內餡，甜膩酥脆的表皮。
    “欸，老奴這就叮囑下去。”
    可口味鹹，最易膩，小胖孩兒還偏偏最愛吃點心。
    “一碟子就先上個三塊，其他蝦仁，南瓜，青豆這些清爽餡的包子餛飩，多來點，”
    “一碗。”
    依著小胖阿哥的飯量，給他的可能隻比康熙老爺子的虎口圈口大一點。
    不過也夠了。
    ……
    “等人醒了再拉床幔，仔細哄著，別讓人掉金豆豆了。”
    事無巨細的叮囑了一番，方方麵麵俱到，最後戴上冕冠，才出門。
    ……
    從太和門前，到朝會殿前的廊下，有一段不少的距離。
    雨淅瀝的下，傘麵撐開，水珠墜落，在邊緣，更是散起不少霧霧的形態。
    人潮連連，更有一種澎湃的感覺，烏壓壓一片，序列成對。
    這沒個高貴名次，熟絡的官員或宗親，幾幾成隊。
    ……
    直郡王還在大放厥詞，笑容十分囂張。
    有人熟了，這個事，反複橫跳的說了兩遍了。
    叉開的話題，最後總會帶上一句。
    其他人並不大笑，隻是皮牽扯著動，是笑吧?
    可能。
    十爺擠眉弄眼，和胤禟悄悄隨上他八哥，撞肩又給肘的。
    胤禩那張俊極的臉上，眉頭柔著舒著笑，表情略過無奈。
    ……
    太子從別處門廊過來的，等人到跟前，霧氣間，銀塵似乎流轉，飄濕鬢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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