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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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家那個在母親肚子裏時間長到不科學的小聖人出生的時候,半個天空都被照亮了。市婦幼保健院這一天單單就隻有這一個孩子出生,搞的很多醫生們都嘖嘖稱奇,而對此蕭南燭倒是也算在意料之中。
    “聖人誕辰,其他凡夫俗子當然都不敢在這天出生了,別說是這y市的醫院了,就算是其他地方也鮮少會有孩子出生,不過他降生在穀雨,你也算沾了光了,日後他成人聖之後,你肯定也是跟著抬高身價的……”
    蕭南燭的解釋讓穀雨高興壞了,為此這大小姐這倆天還特意帶了好些穀雨澆灌出來的新鮮水果去醫院看望那剛剛新出生的小聖人和他爹媽了,鄧恬蔣雯夫婦對這位莫名其妙拎著東西出現在病房裏的美麗女子的到來顯然有些茫然,更對她近乎於討好的笑容更是無言以對,而蕭南燭隻笑笑卻也不主動做出解釋。
    新出生的小聖人非常健康,胖乎乎的小臉皺皺的,和所有剛出生的小孩子一樣,可是這天庭當中卻已然有一股生來的靈慧之氣,一看就注定不是池中之物,蔣雯的意思是想要蕭南燭幫忙給起個吉利的名字,而蕭南燭倒是搖搖頭幹脆拒絕了。
    一個人的名字從某種程度來說是父母給他們來到這人間的第一件禮物,雖然現在這社會上經常也有人找方士算命的改名字旺自己的運勢,可是這旺運勢是一回事,卻也是破了自己的命數。姓名二字最是珍貴,一個人被叫到名字會自然而然做出抬頭或是轉身的反應,就是施加在你身上的咒,所以因為這個,蕭南燭也不能破了規矩去代替人家爹媽去給小聖人起名字,隻在快離開時給了鄧恬一個小小的建議。
    “蕭先生,你是說一定要孩子起個賤名字?我以前隻聽說有些身體不好的孩子要起個不好聽的小名才養的活,我這個兒子……”
    鄧恬站在樓道口看上去表情還是挺緊張的,當了爹之後這責任感陡然間就上來了,他也越發的關心和在意起自己妻子孩子了,見狀的蕭南燭先是示意他稍安勿躁,好一會兒抬抬下巴若有所思道,
    “命格太好了,起個不好聽的名字叫著也可以壓壓煞氣,這孩子是得天獨厚的童子命,如果你們不把他藏好了,將來指不定就要會被帶走了……”
    說到這兒,蕭南燭沒有再將接下來的話說下去,畢竟不吉利的話還是藏在自己心裏比較好,說出來了萬一真就言靈了這就不好了,而因為這樁相對的重要生意已經了結,蕭南燭也打算暫時休息幾天,把自己之前打算帶除夕回華夏族聚居地的事情給提上日程了。
    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有停下繼續複生舊曆節日的工作,有上巳的事情在前麵,要說動其他曆神那自然是輕鬆了不少,可是他越去了解,便越發的發現除夕身上的情況有多複雜,而除了將他帶回華夏族,蕭南燭隻能有些不甘心的承認自己對眼下這種情況真是束手無策了。
    華夏族聚集地在背靠涼山的峭壁深處,據姬宰說下方有人為鑿出來的天梯隱藏在青雲之上,因為清朝末年的那次險些滅族的危機,這些族人除非主動走出去便再沒有人回去找到他們,所以雖然近幾年當地政府一直在試圖發展旅遊業,可是華夏族的聚居地卻依然不存在於c省的地圖上,這其中的原因就在於那塊被劃分出來的聚居地被晚清的最後一位大巫用自己的命中血施下了這樣的咒術。
    “凡血統純正不染外族汙穢者方可進入,其餘人等難保心術不正危我龍脈,我族不得不防。”
    姬族天梯和重重雲霧中潛藏著無數的危機,除非是姬宰和蕭南燭這樣的真正的族人,沒有任何人能夠靠近,除夕身上的邪祟汙穢又除不盡,貿貿然過去一定根本無法進入,而姬宰對於這種情況,顯然也無計可施。
    “阿小,你要帶除夕進去,那肯定是行不通的,爬上去的路上都藏著些什麽,你沒見過也不知道,可是我可是從小見到到啊……山海經知道吧?裏頭不少瀕危滅絕動物的那個,那位大巫留下的就是這個咒術,曆紙化魂,這些妖獸神獸雖然都是紙上化的形,可是這威力是一點不少啊……他們雖然是不會主動攻擊我們的,但是隻要有外族人靠近,就會毫不留情的吃人……而且你作為我們的族人將外人帶進去那可是重罪,我知道你可能不在乎,但是……”
    光是想到自己被那群奇形怪狀脾氣古怪的上古神獸追得漫山遍野亂跑,姬宰都要掩麵哭泣了,再一想到可能會被全族懲罰的情況,他就更加的頭疼了,蕭南燭聞言倒是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好半響還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煩躁地開口道,
    “行不通就硬闖吧,我能等他等不了,等到事情了結我會承擔全部後果的……”
    ——畢竟,我畢生所求,就是希望他能脫胎換骨,不受折磨。
    含在嘴邊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和姬宰決定好將在小滿那一天啟程後,蕭南燭就開始上手準備了。
    說來奇怪,自那晚之後,他便再也無法找到那幅除夕滅魔圖了,他有問過除夕那幅畫去哪兒了,但紅衣男人的表情已經說明了那幅畫應該已經被他提前處理了,蕭南燭對此有些存疑,不過見他臉色始終不好也沒有說太多苛責他的話,而他們兩的關係至此之後卻是比之前冷淡疏離了不少。
    因為性格含蓄自持,從前除夕始終對他和蕭南燭的關係有所遮掩,他夜夜不住在年曆中的事情很多曆神都知道,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除了像清明這種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估計也沒什麽不知道蕭南燭和除夕君是有一腿兩腿很多腿的關係了。
    而蕭南燭這人倒是怪得瑟的,對於自家大美人是百般遷就嗬護,生怕他傷著碰著的護短模樣讓人實在有夠無語的,可是自打那晚之後,他卻始終覺得這個曾經與自己朝夕相對的人有哪裏不太對勁。
    看上去似乎還是那個不善言辭,沉默寡言的除夕,但是蕭南燭始終覺得他有些異常,似乎不再那麽壓抑了,舉手投足間有中說不出的味道,也許是他本身警惕心比較強的緣故,所以他並沒有立刻將這種疑問表達在臉上,而是不動聲色的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同時也沒有減少對除夕的諸多關注,隻是將自己原本準備啟程的計劃稍稍做了些延期。
    蕭南燭的這種看上去沒有察覺出任何東西但實在有所疏遠的模糊態度讓如今正安然享受著這新鮮一切的夕有些不悅,他原以為這個凡人也隻不過是迷戀著這具軀殼,可現在看來卻有些不同之處,於是這幾天他越發來勁地用各種難聽言語奚落著那個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理睬他的存在,而在始終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後,他還特意趁蕭南燭有天不在的時候又弄出了一樁事情。
    年獸打從出生就不能言語,對於除夕的軀殼和氣息卻是無比依賴的,從前除夕被邪祟附體時他都能察覺出來,可是夕不是任何邪祟,所以就連他也無從分辨。
    夕一看見麵前這被除夕養的和隻家犬一樣溫順的凶獸覺得格外的刺眼,心底的惡意更是多的快溢出來了,他打從心底的瞧不上和年獸一樣丟失了尊嚴的除夕,更因為他對自己挑釁的逐漸漠視而感到惱火,於是當他坐在自己的曆紙邊緣眼看著年獸搖著尾巴親昵蹭近他的時候,他先是陰沉的挑起了豔麗的眉目,接著忽然就毫無預兆地將年獸踢了出去。
    “賤東西。”
    此時的家中並不是隻有夕一人,今天值班的曆神是個很普通的日子,眼下正在年曆外頭打掃房間,所以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這邊的情況,年獸哀嚎著倒在地上,肚子上是被夕踢傷的淤青,他發出像是悲鳴的小獸一樣委屈的哭泣聲,畢竟就算是再全無神誌的時候,除夕也從來沒有去傷過年獸一分一毫,而為了能讓存在於身體裏的除夕不痛快,他甚至不介意在適當的時候直接剝了這小畜生的皮。
    【阿年若是有事,我定要殺你。】
    沉默了那麽多天的除夕終於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低啞而疲憊,卻無形中有種威懾力,夕聞言露出了堪稱興奮扭曲的笑容,直接便揚起聲音略顯嘲諷地開口道,
    “終於決定不裝啞巴了?”
    【我與你,本沒有什麽好多說的。】
    “嗬,那和你的曆師呢?你也沒什麽好說的嗎?”
    【他已看出你的不對,早晚會識破你的謊言,他生平最厭惡你等邪靈,你好自為之。】
    除夕的這副冷冰冰的態度激怒了夕,顯然夕並不知道從前的除夕在對待蕭南燭以外的人來說這才是正常的態度,他覺得自己被除夕輕視了,眼底的陰冷更是越來越深,而在將手抬起來準備順勢打斷年獸腦袋上的一對小小的鹿角時,他忽然感覺到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緊接著他抬起的手掌猛然間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凶狠又可怕的力道,是身體裏那個人沉默而又激烈的反抗,夕陡然一驚,趕緊使出全部的心力去對抗,因為他對除夕的諸多折磨在前,所以除夕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氣力反抗,所以最終他還是在幾乎將自己掐死的這場爭鬥中勉強搶回了身體的主動權,
    “我……我真是小看你了啊……”
    喘著氣笑的陰測測的,夕紅衣散亂的側躺在曆紙的邊緣處,嘴角眼角都是汗水,他支撐著身體想要爬起來,可是剛剛和除夕的這場關乎身體主權的打鬥已經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而在聽到從曆紙外傳來的小聲而又試探的詢問聲後,夕先是眯了眯眼睛,接著忽然笑了起來。
    “除夕君?除夕君?你怎麽了呀?”
    “嗯……我知道該怎麽讓你傷心了。”
    滿懷惡意的翹著嘴角,夕無視身體內的那股暴怒湧出的意識徑直打開了年三十曆紙的界線,他知道正如除夕所說,從目前的這種情況看來,自己起初那種試圖欺騙蕭南燭的方法早晚會被識破,所以當下他的腦子裏又竄出了一個極其惡毒的主意,而這個絕妙的好主意……
    一定能讓身體的那個家夥傷心欲絕……一敗,塗地。
    ……
    四月十二隻是個很普通的曆神,因為能力普普通通,長相普普通通所以他也就一直不溫不火地幹著自己的工作,由於能力有限他也不能幫蕭南燭這樣的曆師太多的忙,所以至多他也就能呆在家裏簡單的打掃一些邪祟之類的東西做做衛生工作。
    像今天蕭南燭要要幫一位商界精英去看公司上市日子這種重要的事,十二就一點都幫不上忙,還是清明君出來加班才不至於讓曆師為難,可是等他們走了之後,十二拿著自己的笤帚掃著地上的那些呲牙咧嘴的邪祟,半響卻是懊惱地歎了口氣。
    年曆中像他這樣的曆神有很多,十二本不該為此而感到羞愧的,可是不該羞愧就不反省自己的事情十二又做不到,所以難免有些不自在。打從出生起,他就一直很羨慕那些能力強大的傳統節日們,無論是元宵君還是寒食君都是那麽的遙不可及,而其中十二又尤其崇拜強大冷漠的除夕君,盡管除夕君看上去是那麽的不可接近,但是十二還是覺得除夕君是個非常不錯的神明。
    年曆中有許多曆神並不喜歡除夕君,於是每當這種時候十二就會梗著脖子一遍遍的去和別人說什麽除夕君很好你們不知道他有多努力的傻話。出於這種崇拜的心理,十二難免有些關注除夕君,他知道除夕君最近的身體似乎不太好曆師正在為他四處奔波尋找方法,所以他也一直很想去偷偷看看除夕君的情況,可是他又生怕自己魯莽的舉動會冒犯除夕君,而就在見天這個他出來上班的日子,他卻猛然間聽到了從年三十那張曆紙中傳來的怪異聲響。
    曆紙與曆紙之間幾乎傳播不了任何聲音,因為雖然大家都身處於同一本年曆中,可是每一張曆紙卻都是一個被隔開的方圓世界,所以其他曆神都無法察覺到別人那邊的動靜,可是恰好今天是十二上班的日子,在年曆之外他是唯一能聽到除夕君曆紙中傳出來的聲音的人,所以當下他就湊近了些忍不住小聲開口問道,
    “除夕君你怎麽了?”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明顯有點緊張,曆紙裏麵什麽聲音都沒有,這讓十二愈發地不安起來,他握緊手中的那把笤帚,暗自思索了半天還是壯著膽子爬進了年三十的那張曆紙中,而等他小心地弓著身子沿著曆紙邊緣往裏麵走了兩步後,他還沒來得及抬頭便看到紅衣黑發神情冷淡的除夕君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慘白著臉的除夕君看上去很嚇人,他如花瓣般綻開的眼尾向上挑起,嘴角卻帶著股讓十二有些陌生的笑容。
    十二見狀驚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結結巴巴地想說些什麽,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再問一句除夕君你怎麽了時,一隻冰涼修長的手已經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窒息一般的感覺襲上了十二的心頭,他的外表還隻是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少年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滿是驚恐,他一臉茫然地被紅衣男人輕而易舉地抓了起來,伴著身體被撕碎的疼痛,十二抽搐著倒在地上,被曆紙所創造的身體上卻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可怕的裂痕,連裏麵金色的命魂都開始泄露出來了。
    “除夕……除夕君……”
    哽咽著趴在地上,曆神們也會流血受傷,所以十二的身上已經滿是血跡,他從沒有這般靠近過除夕君,可是這唯一的一次,卻疼的他快說不出話了。
    “除夕君……你怎麽了……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哭泣著的十二疼的留著眼淚,卻還是固執的拽著自己的衣擺,除夕被囚禁了數日的靈魂一朝回到身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生平最疼愛小孩子,尤其見不得這樣脆弱可愛的生命受傷,可是當他抬起自己布滿血汙的手掌後,除夕瞬間空白的腦子裏隻剩下了一個可怕的認知。
    這個孩子就快死了。
    心中一下子像是被什麽可怕的力道擊中了,除夕慘白著臉跪了下來將地上的十二抱了起來,咬著牙就開始用自己嚴重受損的神力修補著十二身上的傷口,可是十二隻是個普通的曆神,夕剛剛的行為恰恰撕開了他的命魂所在,除夕能明顯感覺到這個小曆神正在漸漸失去溫熱溫度,那些哭泣聲也變得越來越小,而當他終於茫然無措地低下頭時,他對著已經死去的十二終是留下了兩行鮮紅色的眼淚,而與此同時,他的腦子裏傳來了一聲輕佻又惡意的笑聲。
    【喂,除夕,你說……現在你的曆師還會不會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