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杜還笙在他麵前毫無征兆的倒下。

    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能接到他了。

    紀懷安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把人抱起來送去急救的。

    他的腦子一片混沌，身體像是被人一片片的割下，每走一步都是錐心之痛。

    醫護人員從他的手中接過杜還笙已經昏迷的身體，穿著卡通毛衣的男生手臂無力垂下。

    小貓玩偶從他的懷中滾落在地麵，蓬勃的生機和年少的燦爛一瞬間從他的身體中被抽離。

    這是杜還笙第三次進急救室，意識消弭之際，他殘存了一點點遺憾。

    他還沒有和他的家人告別，媽媽和姐姐說不定會哭的很厲害；

    洛念說他已經在籌辦個人畫展了，他恐怕也沒有機會再去看了；

    ......

    最後，是紀懷安。

    他還沒跟紀懷安說喜歡他。

    他從現實中穿進了這本書裏，跨越了次元，在一次次的相處之中喜歡上了紀懷安。

    直到耳邊的儀器聲消失，杜還笙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夢，等夢醒了，他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沒有家人朋友，沒有愛好，也沒有關於快樂的記憶。

    所有人接到通知以後沒多久就一齊等在了急救室門口。

    急救室門上的紅色燈光刺痛了每一個人的神經。

    宋艾被杜淵緊緊地抱著，眼神空洞迷惘：“......笙笙，我的笙笙要怎麽辦。”

    杜淵幫她擦去眼淚，咽喉哽咽著看向冰冷的急救室。

    一向鎮定地杜遠知拿著病危通知書，腳步飄忽地走過來。

    “哥。”杜原艾跑過去扶住他的肩膀。

    杜遠知垂眼看著她，眼淚無聲的從通紅的眼眶中滑下。

    “哥！”杜原艾哭聲淒厲，雙手抱住了杜遠知。

    杜遠知渾身都在發抖，膝蓋都軟得厲害，如果不是杜原艾抱著，他恐怕會直接脫力坐在地上。

    “沒事，笙笙會沒事。”他一下下安撫著妹妹，也是在給自己打氣。

    他的話語恢複了平靜，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有多沒底氣。

    這次的情況比上次還要危急，他們誰都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麽。

    紀懷安站在急救室門口，雙手僵硬地舉著，仍保持著還笙在他懷裏的姿勢。

    杜還笙的身體單薄得像是一片羽毛，靠在他懷裏的時候骨骼突出得要把他都硌疼了。

    顧鏘走到他身邊，看見他的樣子想對他笑一笑，想對他說沒事的，還笙吉人自有天相。

    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擠不出一個微笑了。

    急救室裏，王醫生沉穩可靠，正在搶救心髒停搏的杜還笙。

    “杜還笙，杜還笙，杜還笙。”

    醫生拍打著他的肩膀呼喊他的名字。

    男生的上衣被剪開，露出瘦削的身體，醫生正在給他貼上電極片。

    “患者無意識，檢查呼吸和胸部......”

    “患者無呼吸，啟用除顫器。一、二、三——”

    醫生交替進行除顫器和胸外按壓......

    急救室的燈光亮了不知道多久。

    在進行五個循環的心肺複蘇和電擊之後，王醫生扭頭看了眼儀器和呼吸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來，時間就像是定格了一樣。

    “嘀嘀嘀——”不知過了多久，儀器開始運作。

    王醫生緩緩吐出一口氣，抬手擦去額前的汗水：“患者恢複呼吸，恢複心髒和血液循環。”

    “插氣管。”王醫生冷靜命令。

    急救室門口，紀懷安在門口站了半小時，直到顧鏘走到他身邊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麽。

    眼睛瞪得發疼發癢，紀懷安抿著唇一言不發地轉身。

    “你要去哪裏？”

    紀懷安：“鬆開。”

    顧鏘把他拉到一邊，壓低聲音：“你又想去找醫生發瘋是不是，你別想了，一命換一命這種事情你以為是電視劇八點檔的狗血橋段嗎？”

    紀懷安抬眼，眉頭緊鎖，眉宇間的堅定很深刻。

    也就這一個眼神，顧鏘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杜還笙，恐怕沒人能阻止得了他。

    他和紀懷安認識很多年了，紀懷安是他最好的兄弟。

    “你死了我怎麽辦？”顧鏘整個人扒拉他。

    紀懷安給了他一個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的眼神。

    顧鏘：“......”

    “我真是服了你們這些戀愛腦。”他一拳頭砸在牆上，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比剛剛要低啞，“你要是死了，我顧鏘就沒兄弟了。”

    “兄弟如手足你知不知道！”

    紀懷安喉結滾了一下：“杜遠知和洛爵也不錯。”

    顧鏘拿開抵著牆壁的額頭，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你丫這是找替身呢？”

    紀懷安聳肩：“人都會死的，說不定下輩子我們還能見麵。”

    顧鏘：“去你媽的下輩子，老子就要你這輩子好好活著。”

    紀懷安搖頭：“沒有還笙，我不可能好好活著。”

    杜還笙就是他的命。

    顧鏘氣急，拉著他往外走：“行了行了，老子陪你去行了吧，下輩子別做戀愛腦了。”

    兩人迎麵撞上匆匆趕來的洛念。

    “顧鏘哥，你們......”

    “你勸勸，他要把心給還笙。”顧鏘把洛念往紀懷安麵前推了推。

    洛念頓了頓，擰著眉：“我也去。”

    顧鏘追在兩人身後，手揪著自己的頭皮仰頭看天。

    動不動就要一命換一命的，這兩個人是不是有病。

    接待他們的還是上次那個醫生。

    有了上次看見紀懷安大半夜發神經的經驗，醫生淡定地從抽屜裏拿出兩張單子：“先填一下吧！”

    顧鏘在門邊抱著手看了一眼，紙上寫著器官捐贈什麽的。

    洛念拿著筆認認真真寫了，指定捐贈人是杜還笙。

    紀懷安沒動筆，坐在那兒有點不耐煩：“我和他的心髒是百分之百匹配的，直接動手術，時不待人。”

    醫生看了他一會兒，抬了抬眼鏡：“你去哪家醫院做的匹配評估，各項證明有嗎？”

    紀懷安眼睛都沒眨：“有，先做手術。”

    醫生：“......”

    兩分鍾後，洛念把表格填好，往醫生麵前推了一下：“醫生，今天能出結果嗎，我朋友現在還在急救，情況危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