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林琳和徐磊家吃了那頓難以下咽的飯後，文蕾接連多日輾轉難安。
    林琳兩人這幾年的遭遇，與徐磊為招待她而低聲借食物的窘迫模樣，像刻進腦海般揮之不去。
    文蕾時常暗自琢磨，要是原著和當下的生活全然不沾邊，那林琳與顧晨，還有整個顧家如今的局麵，自己到底有沒有責任？
    徐磊和她本無糾葛，卻打心底裏敬重她，可現在徐磊被生活逼得四處求人、困窘不堪，這原本不該是他的命數。
    那些輾轉反側的夜裏，文蕾像是被撕開蒙眼布的困獸，終於看清自己心底的執念有多荒唐。
    而每個深夜降臨，顧晨總是拖著在“華裳臻品”加過班後疲憊身軀，風雨無阻地趕到文蕾存放食材的地窖。
    他強打著精神，仔細安排每一輛托運食材的車輛，認真核對數量、檢查車況，手中的記錄本早已被汗水洇出褶皺。
    青黑的眼底寫滿了倦意，可他的腳步卻從未放慢，生怕耽誤了食材的運輸安排。
    在他心裏，這些食材不僅是文蕾事業的根基，他更想替文蕾扛下所有的重擔，即便再累，也甘之如飴。
    顧晨這般付出，也終於讓文蕾感受到他的溫情，同時軟化了她長久以來築起的心防。
    漸漸的顧晨不再是文蕾認定那個，原著裏隻會圍著林琳轉的紙片人。
    他記得她隨口提過的書單、甚至連她鞋帶散開都彎腰係好的真實存在。
    在顧老爺與外公袁毅的反複商議敲定後，文蕾和顧晨的婚期塵埃落定。
    隻是，顧爸顧媽因工作原因沒能在京都停留太久，婚期定下來之前他們便匆忙趕回了滬市。
    他們不僅沒能參與文蕾和顧晨婚前籌備，連將林琳認回顧家都沒能如願。
    婚期定下來後，文成和袁慧蓮倒是請下了長假，風塵仆仆地從蘇市奔赴京都。
    一到京都，他們便全身心紮進文蕾和顧晨的婚前籌備裏。
    文成開始幫忙裝修文蕾在前門大街的那套四合院，袁慧蓮則穿梭於各大商場，精心挑選喜糖、請柬等婚禮用品。
    在前門大街的四合院裝修中，文成嚴苛監工，讓院落褪去斑駁舊貌——青瓦重鋪、朱漆新刷，連簷角神獸都依照老圖紙修繕得栩栩如生，重現了這座四合院昔日的雅致風骨。
    文蕾查看過顧晨名下的幾套四合院後，最後將婚房選在了自己購買的前門後巷這一進半四合院，這讓顧老爺子頗為不滿。
    他不僅怒罵顧晨多次，更是跑到袁家和袁毅爭執過數次。
    在他看來，顧家娶親竟用兒媳的私產做婚房，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顧晨倒插門”？
    而顧老爺子鐵了心不想用文蕾的房子做婚房，愣是拿著現金和存折，去找了袁毅和文成。
    “文蕾竟然一心想用那套四合院做婚房，”他敲著存折邊角，“我就按市價買回來，那院子從今兒起姓顧！”
    文成笑著把存折推回去，“叔，兩孩子這些年在京都不知道買了多少套四合院了，住哪套不都一樣？
    隻要他們住的舒心就好，您真沒必要較這個真。”
    袁毅沒好氣地衝著顧老爺子直擺手，指節敲了敲八仙桌上，
    “我說老哥哥，都新社會了，還講究那套‘男宅女嫁’的老黃曆？
    文蕾那院子是他們小夫妻倆覺得最合適居住的院子，顧晨住進去怎麽就失了體麵？
    當年你娶嫂子時，不也沒嫌棄她帶了半箱子書做嫁妝？
    況且，那丫頭手裏的院子可不少，住不住還不都得帶回顧家去？你舍得不要？”
    顧老爺子被這話噎得直翻白眼，手背青筋突突跳動。
    文蕾這幾年對四合院那叫一個狂熱。
    她到底攢了多少四合院？
    真沒人能說清楚！
    反正打眼一瞧，從胡同深處到熱鬧地界兒，保不齊哪座雕梁畫棟的老院子就掛著她的名兒。
    顧老爺子嘴上總跟文蕾較勁，心裏頭可透亮著呢。
    就說文蕾西直門那套帶葡萄架的院子，廊柱上的雕花還是老輩子傳下來的；
    東交民巷那座更絕，門楣上“鴻禧”倆字兒據說還是慈禧老太太給題的！
    你要說讓顧老爺子替文蕾留給文家？
    得了吧！他壓根兒不敢！
    再說了，隻要這些院子在文蕾名下，早晚都是顧家的，現在自己整這一出倒是瞎矯情了。
    老首長氣哼哼地在石凳上坐下，拐杖尖兒一下下戳著青石板。
    忽然，他猛地站起身，從中山裝內袋摸出串銅鑰匙，“當啷”砸在石桌上，
    “前門東巷的三進院，明兒讓顧晨把地契過戶給文蕾！”
    袁毅挑眉看著鑰匙上褪了色的紅絨繩，“老哥哥這是想通了？隻是那套四合院怎麽到你手裏了？
    去年蕾蕾還去看過兩趟呢，最後聽說被截胡了，沒想到是你出的手。”
    顧老爺子梗著脖子哼了聲，聲音低了幾分，
    “他們幾個年輕人，手裏有點閑錢就往四合院撲，京都這住房本就緊張，政策一天比一天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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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老爺子眼皮子一抬，拐杖尖兒戳了戳對麵的袁毅，
    “老夥計，你別裝糊塗！我就不信，你沒跟著摻和幾手？”
    袁毅慢悠悠地往茶盞裏續水，茶霧氤氳中勾起嘴角，
    “您這話說的，我倒是想搶呢！可不像文蕾，眼尖腿勤，連後海胡同裏半塌的門樓子都能淘出寶。
    我啊，也就跟著撿漏兒，在前門西巷弄了兩座帶耳房的小院子，總歸得給其他孫子輩兒留個窩啊。”
    “嘿！果然沒逃過我的眼！”顧老爺子拍著石桌笑出滿臉褶子，
    “我就說嘛，你當年在戰場上排兵布陣那麽精，能在這事兒上犯傻？
    我可聽說了，你那院子的垂花門是道光年間的老料，前兒個一夥洋人還來拍照呢！
    而且你老小子可不老實，我可不相信你就買了兩套。
    要是給你孫子們留個窩，兩套可不夠分。”
    “老哥，你可饒了我吧。別說四合院不好買，就是爛大街了，我這把老骨頭能有幾個米。”
    “得了吧你！”
    老爺子揮揮手打斷他，
    “少在這兒賣關子！我還不知道你？四個兒子，八九個孫子呢，你就囤了兩套四合院，我信你個鬼！”
    “你要不信我也不掰扯。不過話又說回來，老大家那仨孩子哪兒用得著我搭手？
    慧蓮家的幾個娃就更別提了，個個兒手裏不下三四套。”
    袁毅端起茶杯，忽然壓低聲音笑出褶子，
    “就說咱蕾蕾，年前給她弟弟妹妹一人置了套四合院，連慧蓮兩口子都沒落下——
    嘿，你說這丫頭心細不細？西城區那兩套院子，我去瞅過，門墩兒都是老石料，院子裏還種著老石榴樹呢！”
    顧老爺子聽得直咋舌，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得咚咚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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