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蓮花哥哥。”
    方小寶拿起一小團青綠麵團，小臉上滿是認真。
    他憑著前世記憶，學著李蓮花和方大寶的樣子，捏麵、放餡、合攏，搓揉。
    因為沒有肌肉記憶，動作有些生疏，卻已做得有模有樣。
    “看，我的第一個青團！”
    方小寶舉起青團，小臉上滿是自豪。
    方大寶也跟著動手了，指尖觸碰到那溫軟、帶著植物清香的麵團，心中感慨萬千。
    前世的清明，似乎總是籠罩在雲隱山無邊無際的霏霏細雨中。
    冰冷孤寂，浸透苦澀。
    而眼前，篝火跳躍，歡聲笑語，花紅柳綠，真好啊。
    “發什麽呆呢？方大寶，趕緊包啊，別讓餡兒跑了！”
    李蓮花的聲音裏帶著戲謔和笑意，如同白晝湖畔那聲呼喚，瞬間將他喚醒。
    方大寶看了看周圍——
    李蓮花了然的笑意和無聲的鼓勵；李相夷璀璨如星辰的眼眸；老笛從火堆旁站起身，走過來；小笛皺著眉頭、極其認真研究手中麵團；方小寶舉著包好的青團，一臉期待地等著誇獎。
    暖意融融。
    “放心吧，跑不了！”他朗聲一笑，胸中鬱氣盡散。
    這次，他開始展露他的真功夫。
    修長的手指靈活翻飛，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將沉甸過往與餘年慶幸，一同包進這圓滿的、新生的青團。
    方大寶手法熟練，包得又快又好，一會功夫，就包了好幾個。
    他挑了一個最完美的，遞到李蓮花麵前，眼中帶著炫耀和期待。
    “蓮花，你看這個，你喜不喜歡？”
    李蓮花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又看看那個漂亮的青團，唇邊漾開溫柔的笑意，聲音也很溫柔：“喜歡。”
    方大寶頓時笑得像個得了糖的孩子：“好，這個最好的，留給你吃。”
    李相夷看著方大寶那得意樣兒，再看看自己手裏那個奇奇怪怪的“作品”，不高興地蹙起了眉：“真醜。”
    小笛眉頭緊鎖，正跟手裏的青團較著勁。
    那個青團怎麽也包不攏，餡料不斷從破口流出。
    他額角都滲出了細汗，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李相夷，聲音帶著困惑：
    “相夷，你看我這個青團，什麽問題？怎麽總是露餡？”
    李相夷看他那副笨拙又認真的樣子，再看看自己雖然醜但好歹成型的青團，剛才那點不快瞬間消散，心情莫名好了起來，得意地揚起下巴。
    “不知道。大概你包的青團……天賦異稟？”
    小笛頓時無語，橫了某隻傲嬌的小孔雀一眼。
    老笛冷哼一聲，熟練捏著青團，微勾唇角，向他們發出無情的嘲笑。
    一陣叮叮當當的忙碌之後，豐盛的晚餐，終於熱氣騰騰地擺上了桌。
    蒸籠揭開，水汽氤氳。
    碧玉般的青團整齊列隊，表皮泛著溫潤油亮的光澤，誘人的艾草與糯米混合的暖香撲麵而來，瞬間俘獲了所有人的嗅覺。
    各色魚肴更是琳琅滿目：
    奶白濃香魚湯點綴著翠綠蔥花；紅燒燴魚湯汁誘人，糖醋魚香氣撲鼻，金黃焦脆的烤魚油脂欲滴……
    再加上剛從岸邊采擷的鮮嫩野菜，清炒了兩盤，爽口解膩。
    食物的熱氣蒸騰而上，與篝火的暖光交織在一起，令人食欲大增。
    六個人圍桌而坐。
    篝火跳躍的光芒，驅散清明的涼意，也照亮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方小寶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糖醋魚，燙得“嘶哈嘶哈”直嗬氣，小臉皺成一團，卻還是舍不得放下。
    其餘幾人則默契地先端起魚湯。
    那湯極致鮮美，一口下去，暖意從喉嚨一直熨帖到胃裏，四肢百骸都舒展開來。
    然後，他們紛紛拿起溫熱的青團，輕輕吹了吹，咬下第一口。
    軟糯彈牙的外皮帶著艾草獨特的清香，內裏香甜細膩的餡料瞬間在口中溫柔化開。
    那一點點的微苦，仿佛是對前世孤寂與苦澀最徹底的告別。
    一切終究在今生的甜暖、圓滿。
    “真好吃！”方大寶滿足喟歎。
    幸福的暖流，讓他眼眶有些發熱。
    “嗯嗯嗯……好吃好吃……”
    方小寶嘴裏塞得鼓鼓囊囊，像隻小倉鼠，隻能用力點頭，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表達著強烈讚同。
    李相夷故意評價“糖醋魚醋好像放多了”，手中的筷子卻極為誠實，一刻也未停下。
    讓方大寶又好氣又好笑。
    老笛和小笛已經懶得說話了，隻專注於眼前的美食。
    老笛動作沉穩但速度極快，碗中、盤中的食物，肉眼可見地消失。
    小笛則埋頭一頓猛吃，恨不得把眼前所有美味，全裝進肚裏。
    李蓮花端著碗，慢慢吃著，目光緩緩掃過圍坐著的每個人。
    唇邊的笑意比任何時候都要溫和靜美，眼睛亦如幽深湖水，映照著漫天星光與人間煙火。
    夜風輕輕拂過靜謐的湖麵，帶來水波溫柔的細響，如同低語。
    遠處江湖的喧囂，仿佛隔了千山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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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兩座小樓的溫暖燈火，無比真實。
    他們高談闊論，推杯換盞，快意又愜意。
    篝火在他們眼中跳躍，如同永不熄滅的星辰。
    “蓮花，老笛，給我們講講你們年少時，江湖間的事好不好？比如，你們怎麽認識的？”
    方大寶笑著提議。
    李蓮花和老笛一愣，目光轉向李相夷和小笛，異口同聲道：“都一樣，讓他們倆說。”
    方大寶搖搖頭：“可我更想聽你們說。”
    方小寶也即刻表態：“我也想聽蓮花哥哥和飛花哥哥講！”
    李相夷點點頭，笑了：“二位前輩說吧，我們還年輕，沒到回憶往事的年紀。”
    小笛也很讚同，認真而紮心地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聽武林前輩說往事，以前，我沒有朋友，也沒有前輩。”
    一句話，也不知紮了誰的心。
    李蓮花與老笛對視了一眼。
    難得是老笛先開口：“李蓮花，其實我在與你相識之前，便偷偷去看過你。”
    李蓮花了然，想起從前的招搖與荒唐，低頭淺笑，耳根微紅：“紅綢舞劍嘛，你就在對麵屋頂，我知道。”
    老笛有點驚訝：“你如何會知道？你怎麽認得我？”
    李蓮花神秘一笑：“我之前，就偷偷去看過你打架，自然認得你。那天江山笑附近都是人，可就你一個坐在屋頂上，那麽大個人，我能看不見？”
    老笛卻好奇另一件事：“你何時看的我打架？”
    李蓮花一笑，說話的語氣不像他，倒像是李相夷，帶點小嬌嗔：“流沙幫，萬人冊第三赫連灼日。那日頭大的，差點曬死我了！”
    “你，你為何去看我打架？”
    “好奇啊，你對我好奇，我也一樣。”
    “後來呢，怎麽認識的？”方大寶問道，好奇之餘，心裏有點微酸。
    “我知道，前幾天我看了無顏哥哥拿來的話本子，那《劍神情史》裏說，紅綢舞劍那夜，飛夷一見鍾情，在月色朦朧的屋頂上，一夜風流……”
    李相夷一把捂住方小寶的嘴，瞪了小笛一眼：“怎麽回事？我不是叫你把話本子藏好嗎？怎麽讓小寶看到了？他還小，怎麽能看這個？”
    小笛一臉委屈：“我哪知道啊？我按你說的藏了啊！”
    方大寶、李蓮花、老笛：“這麽離譜？不要私藏，快拿出來！”
    小笛突然認真道：“其實我更喜歡那本《月色如舊》，寫得很美好，更接近真實。”
    方大寶聽著聽著，漸漸就不開心了。
    “怎麽回事，怎麽都是寫你倆的，就沒有寫李相夷和方多病的？”
    小笛好笑地看看方小寶：“因為方多病啊，年紀實在太小了。”
    方大寶：……
    李相夷笑得厲害，不覺放鬆了手。
    方小寶得了機會，立刻嚷道：“我知道有一本寫到了我和大寶哥哥，《天若有情之花開堪折》，也很好看，我聽無顏哥哥說過，在我娘那也看到過！”
    “這又是什麽玩意？”五個人都轉頭看著方小寶。
    方小寶一臉得意與認真：“是講我們六個人的愛恨情仇。”
    “不是，你還這麽小，這他們也能寫？”五個人異口同聲。
    “所以那書，時間是十年後啊……”小寶耐心講解。
    …………
    過去已遠。
    人間煙火正暖。
    方大寶看著湖水夜色，輕歎：
    “蓮花，我有些想念李思那小子了，還有小玉，也不知他們今生是否有緣。”
    “別急，會見麵的。”
    李蓮花把手輕輕放在他肩頭。
    方大寶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相視而笑。
    故人，會重逢。
    來者，也會再相見。
    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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