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笛話音落下，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連林間穿過的風，都似乎尷尬地停頓了片刻。
    方大寶眼神飄忽，視線從眼前兩人臉上移開。
    方才質問“誰才是最好的朋友”時，那般理直氣壯，現在全都煙消雲散。
    隻剩下被當場抓包，還故作鎮定的無數破綻。
    “我……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
    方大寶明明是下意識否認，聲音卻拔高了一個度。
    “是嗎？”
    李蓮花忍俊不禁：“方門主，看不出來啊，你還有這愛好，喜歡寫言情話本子？是前世沒有我們陪你，太寂寞了嗎？”
    老笛則故意冷哼一聲：“一個大男人，不寫打打殺殺的，盡寫些情情愛愛，還真是——與眾不同。”
    “說了不是就不是，東西還我！”
    方大寶伸手，想搶回老笛手中的字條，還有李蓮花手裏的話本子。
    李蓮花和老笛，齊齊敏捷地手腕一翻，身形微側，輕鬆避開方大寶伸過來的爪子。
    看著方大寶難以掩飾的窘態，同時失笑。
    李蓮花拿著那本《袁花偕行之前世今生永相隨》，似笑非笑地晃了晃，尾音上揚，帶點揶揄。
    “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這別號，倒是有點意思。沒想到我們多愁公子，除了武功、廚藝俱佳，還能寫話本賺錢啊。”
    老笛揚了揚那字條，唇角一勾，戲謔補刀道：
    “芳華書局，潤筆一百兩。方大寶，你不是隻有十年內力了嗎？你不好好練武，把其它的內力補回來，倒有閑情逸致寫話本？”
    方大寶見“人贓並獲”，根本抵賴不過，破罐子破摔，嚷嚷起來，掩蓋心虛。
    “是，是我寫的又怎樣？我還不是被逼的！”
    老笛有點疑惑：“被逼的？難道你還缺銀子？”
    李蓮花也“啊”了一聲：“莫非是……要攢錢娶媳婦？”
    “不是，你們兩個別亂說！”
    方大寶委屈巴巴地指著散落一地的話本子。
    “原因是什麽，你們自己看啊。現在市麵上流傳的那些話本子，十本有八本寫的是你倆。最受歡迎的，便是那本《劍神情史》。
    “還有什麽《盟主秘聞：相夷再愛我一次》、《蓮花樓之沈樓主的心上人》，竟然連寫小笛和蓮花的都有，叫《霸道盟主俏神醫》。
    “一本本，寫得那叫一個纏綿悱惻，蕩氣回腸！把我寫成什麽了？不是暗戀不得、苦苦糾纏的悲情配角，就是插科打諢、專門破壞氣氛、不解風情的笨蛋。
    “還有一本《情謀蓮花樓》，竟然把我寫成你倆愛情的最大絆腳石。因愛生恨，把蓮花囚禁了，還給老笛下毒，讓你們備受折磨，不能好好在一起。這對嗎？我怎麽可能是這種人？”
    方大寶越說越氣，臉都鼓成了包子，哪還有一點老成持重的模樣？
    “哼，本少爺天天起早貪黑，打理蓮花樓所有事務，照顧你們兩個‘甩手掌櫃’，結果在話本子裏，竟然過得那麽慘，這也太不公平了！”
    李蓮花與老笛，看著方大寶義憤填膺，喋喋不休，忍笑忍得無比艱難。
    “所以，這就是你雇人寫話本，還親自上陣的原因？”
    “是，我氣不過，我就要寫！李相夷與方小寶是師徒，怎麽就不能成為情侶？從前江湖中那位神雕大俠，不就娶了他師父？
    還有，李蓮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兩人是連終成眷屬，都不配嗎？”
    方大寶大聲說著驚世駭俗的話。
    在這寂靜的林中，如驚雷一般炸響。
    李蓮花聽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方才他假裝頭疼，此刻真有些頭疼。
    “方大寶啊，你可真是個小孩子脾氣。”
    他無奈搖頭：“你說你……跟這些胡編亂造的話本子較什麽勁？那些個寫書人，他們誰看到我們朝夕相處了？”
    老笛來了興趣，從李蓮花手裏拿過那本《袁花偕行之前世今生永相隨》，隨手翻了幾頁，目光在某一行停頓。
    隻見他眉頭挑得老高，用一種毫無波瀾，卻極具殺傷力的語氣念了出來：
    “月色照進窗欞，李蓮花靜靜依偎在袁惜花懷中，眼中是柔情漸濃：‘惜花，此生有你，足矣，今夜，我們……’”
    “啊——笛飛聲你閉嘴！不許念了！”
    方大寶羞憤欲絕，臉都漲紅了，跳起來又要去搶，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和話本子都埋了。
    李蓮花趕緊攔住他倆，一把搶走了話本子。
    生怕這兩人又因為幾句話打起來。
    輕則，把這好不容易撿回來的菜籃子再踢翻了。
    重則，殃及他們的蓮花樓。
    他又好氣，又好笑：
    “行了行了，你倆別搶了，書又不會跑。”
    他看向方大寶：“你可真行，神神秘秘，早出晚歸，都在忙活這些。”
    方大寶有點蔫，低著頭，用腳尖反複碾著地上的一顆小石子。
    “你們以為呀，寫書可太辛苦了，本少爺天天熬夜，寫得才思枯竭，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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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笛輕哼一聲：“累？誰叫你沒事找事。”
    “自大狂，你說什麽呢，是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怕你不成？”
    三條排骨，擋在了兩人中間。
    “行了行了，別吵了，不餓啊？”
    李蓮花歎了口氣。
    “看看，這排骨都沾上泥了。”
    李蓮花說著，又舉起一條茄子。
    “還有這茄子，再不吃就不新鮮了。方大寶，中午，我們三人一起下廚，晚上一起去夜市如何？這故事嘛，憑空去想，哪裏想得出來？自然容易才思枯竭。”
    老笛見狀配合，用腳輕輕踢了踢滾到身邊的土豆，彎腰撿起來：“好，一起下廚，確實餓了。”
    方大寶看看兩個喊餓的好友，歎了口氣，悻悻收起張牙舞爪的姿態，開始撿拾散落的東西。
    “好吧好吧，一起下廚，我也餓了，寫書太累了，我要多吃點好的。”
    李蓮花和老笛對視一眼，眼中都帶著笑意，也彎腰一起收拾。
    沒想到，卻在此時，又來了三人，竟是李相夷、方小寶和小笛。
    “你們這是幹嘛呢？打架了？多大人了，還那麽鬧騰。”
    李相夷看著那一地狼藉。
    李蓮花剛平息一場混亂，見又來一群添亂的，沒好氣瞪了李相夷一眼。
    “李門主不是很忙嗎？怎麽三天兩頭跑來？”
    李相夷卻瞪了方小寶一眼。
    “還不是因為小寶，小小年紀，不務正業，整日裏偷偷摸摸，幫人寫話本。我追查此事，發現蓮花樓蹤跡，就過來看看你們，順便蹭飯。”
    方大寶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故作淡然，隨口問道：“誰啊？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小寶身上？”
    李相夷咬牙切齒：“這人寫的話本還挺好看，別號也挺別致，叫什麽多情應笑我。不過，敢攛掇小寶寫話本，讓我逮到，我要他和他寫的話本一樣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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