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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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級律師!
    這有什麽好問為什麽的。
    燕綏之看著全息屏,心說這位年輕人,你對真相一無所知。如果連這種實習生之間模擬的庭辯我都需要擔心,那我基本就可以收拾收拾準備退休養老了。而且……
    他又不是真來給這倒黴律所打工當壯丁的。
    爆炸案資料一到手,他就可以把離職申請拍到顧同學桌上拍屁股走人了,擔心什麽啊。
    見他半天沒回複,亨利又憋不住了。
    亨利你是不是不好意思打聽太多?沒關係,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怕你沒有心理準備。
    阮野謝謝。
    亨利我從幾位學姐學長那裏打聽來的,他們說顧律師打分很恐怖的,絲毫不講情麵,而且關係跟他越近,他的要求就越高,高得能讓你懷疑人生。聽說曾經有一位學生跟他有些沾親帶故,本以為來這裏能有人罩著,誰知顧律師不收實習生,這就經受了一波打擊。後來那人初期考核準備得有些馬虎,在模擬庭辯上感受了一番震撼教育,抬著下巴上去,哭著下來了。試著想象一下,如果是他自己的學生……
    眾人害怕。
    洛克這風格讓我想到一個人。
    安娜我也……
    亨利院長……
    亨利前院長。
    安娜顧律師不就是院長教出來的?
    一聲沒吭還被迫出鏡的燕綏之覺得很冤——你們顧律師這脾氣絕對是天生的,別往我身上賴。他對我都敢這樣,我會教他這個?
    安娜還是有區別的,非審查考核期間的院長至少會笑,而且總帶著笑,看起來是個非常親切優雅的人。顧律師他笑過?
    安娜沒有。
    亨利你去看看前兩年的審查成績,冷靜一下再說院長親不親切。其實我一直很納悶,為什麽每次評分季院長都能有那麽高的分。
    安娜怎麽?你以前給他多少分?
    亨利……100。
    安娜嗬嗬。
    菲莉達好,一學院的受虐狂。
    燕綏之“……”
    洛克阮野你怎麽不說話?
    亨利嚇哭了?
    燕綏之“……”兩個二百五一唱一和還挺默契。
    不過這樣的群組聊天內容對於燕綏之來說還挺新鮮,這種純粹的學生式的聊天他有很多年沒見過了,上一次攪和在裏頭還是他自己剛畢業的時候。
    他沒有加入,隻是用看戲劇的心態翹著嘴角旁觀了一會兒,便收起了全息屏。
    “這位先生,有什麽需要的嗎?”妝容精致的店員恰到好處地掐著時間走到他身邊。
    燕綏之熟門熟路地挑了兩件襯衫,正要轉身,就聽見一個低沉的不含情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怎麽在這裏?”
    他猛一回頭,看見了顧晏的臉,沒好氣道“你鬼鬼祟祟在後麵幹什麽?嚇我一跳!”
    光明正大走進店裏的顧大律師“……你在這做賊?”
    “……”放你的屁。
    “不做賊這麽害怕幹什麽?”顧晏淡淡道。
    燕綏之差點兒要翻白眼,他抬了抬下巴,“我沒給你定位,你怎麽找到我的?”
    “在對麵下車剛巧看見。”顧晏瞥了眼他手裏的兩件襯衫,語氣古怪地問道,“你確定沒走錯店?”
    “當然沒有。”燕綏之心說我襯衫大半都是這個牌子,怎麽可能走錯。
    “你是不是不知道這家襯衫的價位?”顧晏不鹹不淡地道,“我建議你先看一下自己的資產卡。”
    燕綏之周身一僵。
    顧晏毫不客氣地給他插了一刀“5022西,記得嗎?”
    燕綏之“……”
    忘了。
    “有必要提醒一句,出差報銷不包括這種東西。”顧晏又道,“你不至於這樣異想天開吧?”
    燕綏之抵著鼻尖緩了緩尷尬,打算把那兩件襯衫放回去。結果還沒伸出去,就被顧晏半道截胡了。
    他將襯衫拎在手裏簡略翻看了一下,又撩起眼皮看向燕綏之“我沒記錯的話,通知出差的時候給你預留的收拾行李的時間,你卻兩手空空。能跟我說說你究竟是怎麽想的麽?”
    燕綏之幹笑了一聲,“怎麽想的?窮得沒別的衣服,我上哪收行李去?”
    顧晏“……”
    “之前倒了血黴,住的地方被偷了。”燕綏之開始扯,“那小偷缺德到了家,就差沒把我也偷走賣了換錢,要不然我至於窮成這樣?5022西,嗬!”
    他說著還自嘲著笑了一聲,別的不說,情緒很到位。畢竟他一覺醒來就成了窮光蛋,跟被偷也差不多了。
    顧晏皺著眉上下打量了他好幾回,似乎沒找到表情上的破綻,最終他收回目光也不知想了些什麽。
    燕綏之主動建議“走吧,換一家。想在酒城找家便宜的襯衫店還是不難的,我剛才就看見了一家,就在前麵那條街上。”
    “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指的應該是拐角那家門牌都快要倒的店。”顧晏道,“你確定穿著那家的襯衫,你有勇氣站上法庭?”
    還真有。燕綏之心說混了這麽多年,哪裏還用得著靠衣服撐氣勢。
    但是這答案顯然不符合一個正常實習生的心理。
    他有些無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麽辦?”
    顧晏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聲不吭拿著那兩件襯衫兀自走了。
    燕綏之瞪著他的背影,心說你拿著襯衫是要幹什麽去?總不至於吃錯藥了替我付錢吧?
    兩秒鍾後,他的表情仿佛見了鬼……
    因為顧晏真的吃錯藥付錢去了……
    又一個小時後,回到旅館的燕綏之站在顧晏房間裏,看著床邊打開的一個行李箱,略微提高了聲調“你說什麽?”
    “別看那兩件新襯衫,跟你沒關係。”顧晏道。
    燕綏之“……”
    顧晏指了指行李箱裏的一件黑色長袍,“明天你把這個穿上。”
    那種黑色長袍對燕綏之來說實在太熟悉了,那是高級定製店裏手工剪裁製作的律師袍,衣擺和袖口都繡著低調穩重的紋樣,紋樣的內容是全聯盟統一的,代表著法律至高無上的地位。
    這種律師袍可不是隨便什麽人有錢就能買到的,得拿著聯盟蓋章的定製單,才有資格去量尺寸預約。
    當然,還是要錢的……
    而且非常昂貴。
    這樣的律師袍燕綏之有三件,每晉升一個級別就多一件,最終的那件跟顧晏的看起來還有些區別,多一個煙絲金色的勳章——一級律師專有。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明天?你是說保釋聽審?我為什麽要穿這個?”燕綏之一臉莫名其妙,“我又不上辯護席。”
    他一個實習律師,難道不是隻要坐在後麵安安分分地聽?
    誰知顧晏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又轉開目光,一邊收好新買的襯衫,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錯了。你上,我坐在後麵。”
    有那麽一瞬間,燕綏之眼皮驚得一跳。他看著顧晏的側臉,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