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翁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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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級律師!
    當庭複核是聯盟法庭的一項庭上程序,如果控方出現信任瑕疵,往往會采用這點。一般是讓不受信的證據當庭走一遍核對流程,讓法官和陪審團親眼看到結果的產生,以此抵消所有懷疑。
    一般而言,控方其實是很樂意走這個程序的,能把證據完全釘實,何樂不為?
    隻不過多數時候不至於到這一步。
    也就此時此刻,這個全聯盟無數雙眼睛看著的案子,讓所有人不得不謹慎對待。
    “受害人衣物上提取的血液樣本我們提交過,被告人賀拉斯·季應該也做過庭前體檢,當庭對比一下就知道了。”
    法官思忖片刻,點頭同意。
    於是,三分鍾後,春藤集團贈予德卡馬最高刑庭的檢測儀器派上了用場。
    儀器由法警啟動,控製器連接到了控方和辯護方的席位上。
    檢驗員亨特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法庭證據庫中調取了事前提交的血液樣本,導入檢測儀。又從被告人庭前體檢的樣本庫中調出賀拉斯·季的那份,同樣導入檢測儀。
    這個儀器不愧為目前最精細高端的,這種一對一的匹配對它而言恐怕是小菜一碟,進度條走得飛快。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對比結果就呈現在了全息屏幕上。
    左邊是控方提交的血液樣本數據,右邊是賀拉斯·季的。
    開頭兩列是一些其他數據,比如血液細胞基礎數據方麵的,這部分有差別很正常,畢竟就是同一個人相隔一段時間測出來的數據,都可能會有細微的變化。
    接著是藥物反應方麵的。
    控方提交的體液裏,藥物殘留反應的內容很少,隻有兩樣,一個叫bhd3,極微量。另一個叫jt14,少量。
    而賀拉斯·季的報告裏,藥物殘留反應就有很多,畢竟他是醫院直接送往這裏的,這段時間也沒少用藥。這兩排的名詞裏包括jt14,但沒有bhd3的蹤影。
    顧晏目光一掃而過,其他人卻連掃都沒掃這一塊,因為這些不重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最後一列,那是基因方麵的對比數據。
    左右兩邊的基因數據都被標注成紅色,結果顯示為四個大字
    完全一致。
    看到這個結果,檢驗員抬起了下巴,衝顧晏攤開手“結果已經出來了,還有什麽可懷疑的?沒有了。”
    岡特律師也有點兒神采飛揚的意味。
    他剛要起身總結一下,就見顧晏從全息屏上收回了目光,看著證人席說“結果顯示為完全一致。”
    檢驗員亨特“對啊,完全一致!這意味著兩邊基因數據全部吻合,沒有一絲一毫的出入,可以100確認為被告人賀拉斯·季的血液,沒有任何問題。”
    顧晏卻說“錯了,完全一致才有問題。”
    亨特有點反應不過來“什麽錯了?”
    “你們提交的這份血液樣本,來自於受害人艾利·布朗。”
    亨特擰著眉“對,剛才不是說過了?”
    “艾利·布朗被發現的地方是3號現場,紅石星木羚區東郊廢棄倉庫。該現場的侵害發生時間為9月26日,具體推測為夜裏8至9點。幾分鍾前你們強調過,證據顯示該現場沒有二次侵入的痕跡,那麽這點血跡應該是案發當天就存留在衣物上的,我說的沒錯?”顧晏說。
    亨特點頭“對,沒錯。”
    “眾所周知,我的當事人賀拉斯·季在開庭前一直就診於春藤總院,住院原因為rk13型病毒感染,這項感染起源於非正規的基因修正,因此所有從潛伏期轉化為陽性的病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基因損傷。”
    “12月15日,我的當事人賀拉斯·季在飛梭機上檢測出病毒,送往春藤總院,根據醫院出具的檢查報告,9至11月末,賀拉斯·季體內的rk13型病毒處於潛伏期,侵害發生的9月26日顯然處在其中。那麽請問——”
    顧晏看著亨特,沉聲說“潛伏期內未受幹擾的基因數據,怎麽可能和感染爆發期的基因數據100相吻合,毫無出入?”
    亨特“……………………………………”
    法庭再度陷入寂靜。
    檢驗員愣在證人席上,盯著全息屏茫然半晌,然後求助般看向控方律師岡特。
    岡特表情比他還要茫然。
    好在律師總是更適應法庭的,岡特強行鎮定下來,對顧晏說“你剛才也說了,感染暴發期的病人會有不同程度的基因損傷,這個不同程度究竟是什麽範圍?有沒有可能接近零損傷,基因數據不受影響?”
    岡特自認為一連串的問題直切要害,夠顧晏解釋一陣了。
    誰知對方卻依然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預計範圍中,又好像法庭上的風起雲湧變幻莫測永遠也影響不到他。
    就聽顧晏說“你所說的數據不需要另行確定,檢測儀就有逆向回溯功能,賀拉斯·季的基因數據已經被你們導入儀器了,隻需要啟用回溯,他幾天前,幾個月前,乃至幾年前的基因數據都可以明明白白地呈現出來,9月26號那天究竟有沒有數據變化,一目了然。”
    說完,他伸手敲了一下控製鍵。
    叮——
    全息屏倏然刷新,右半邊,頂上的時間飛速跳動,逐日遞減。
    代表著賀拉斯·季的基因數據以及由此呈現出來的五官容貌圖,在一段時間裏一直沒有變化。
    直到日期回溯到11月,基因數據某欄突然一跳。
    那其實隻是一個數值變化,也許非常小。但在幾乎靜止的頁麵上,這個變化顯得格外醒目。
    時間依然在飛速往回退,眨眼就到了9月,基因數據欄接連變更了一片。
    任何一位長了眼的聽審者都能看出來孰對孰錯——
    感染從潛伏期轉化為爆發期,基因數據根本不可能一模一樣。
    “答案已經有了。”顧晏轉頭看向岡特,“我有理由認為,你們的證據遭到過幹擾,有人用賀拉斯·季最近的血液偽造了這份9月的證據,卻唯獨忽略了時間引發的差異問題。對方是出於什麽目的,我不妄加猜測,但可以一份線索。”
    他握著電子筆,在體液樣本的藥物殘留反應一欄停下,而後圈出了那個微量的“bhd3”“如果我沒弄錯的話,目前含有bhd3的隻有一種東西——號稱效力最強的感染治療藥初始藥漿,研發中心歸屬於……曼森集團。”
    他話語平靜,透著一股冷冰冰的從容。
    仿佛算準了一樣,在他話音落下的那個瞬間,巨大的全息屏在他的身後站立成一片背景,在那之上,時光倒退。始終沒被暫停的回溯進程已經跑過了好幾年,大片的基因數據開始突變,賀拉斯·季的容貌五官也開始拉長變形。
    刑庭內外,全聯盟數千億人的注目之下,全息屏一頁一頁地跳出了賀拉斯·季的基因回溯結果
    1256年8月4日,第13次基因修正,照片顯示為賀拉斯·季。
    1255年12月26日,第12次基因修正,照片為馬庫斯·巴德。
    1250年7月18日,第11次基因修正,李·康納。
    1248年3月6日,第10次,比爾·卡斯特。
    1237年,第9次,安德森·吳
    ……
    1227年,原始基因,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