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聲、嗩呐聲、交談聲像是潮水似的漫過耳朵。
    熬了一個通宵，剛睡下沒幾個小時的雲淺月雙目呆滯的盯著天花板，生無可戀的歎了口氣，才掀開被子利索的下床穿上棉衣，氣衝衝往外走。
    剛到門口，就聽到雲晨光與別人的對話，不由停住腳步。
    今天宋家辦升學宴，特意請人圍著街道打鼓放鞭炮，七點半開始，從街頭到街尾，不錯過任何一個地方。
    作為主人公，宋芳芳身上帶著一朵巨大的紅花，走在最前麵，高高抬起下巴，像莊園遊街。
    宋衛國和錢娟則站在兩側，一人負責寒暄，另一個人負責分發糖果，錢娟也是摳，出手隻是一個糖果和兩個花生。
    也不知道宋家人是不是故意的，走到宋家的時候格外緩慢，像是按下暫停鍵。
    雲晨光昨夜上廁所的時候，發現實驗室的燈很晚都沒滅，知道雲淺月熬夜了今天肯定起得晚，所以今天格外安靜，放假也沒帶朋友來家裏玩。
    聽到鑼鼓聲，他整個人都不好了，怕打擾到雲淺月睡覺，氣呼呼的叉著腰站在門口，發現門外圍滿了人，而宋家人在後麵，估摸著還有二十多米。
    “大早上的幹啥啊，經擾人清夢，不知道擾民啊，把我姐吵醒了，小心我一盆糞水潑過去，這還沒錄取呢，就又唱又跳，也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白歡喜一場，到時候不好收場。”
    “這都幾點了，你姐還沒醒啊，沒有工作咋還睡懶覺，也不知道整天在幹啥。”這人跟宋家沾點關係。
    “關你啥事，我姐愛睡到幾點睡到幾點，睡到下午都沒事，多管閑事。”雲晨光瞪眼，“沒文化就直說，我姐有工作，這叫自由職業，不在單位上班，每天研究藥物，隨便賣出一個藥方，比你一輩子掙的錢都多。”
    那人氣的手指哆嗦，對雲晨光的話保持懷疑態度，“算了，我大人不跟你小孩一般見識，今天是宋芳芳拿通知書的日子，你姐姐羨慕不來，你還不知道吧，昨天就有在郵局上班的人說咱們這片地方有個姑娘考上了京都大學，那人肯定是宋芳芳，所以宋家連夜置辦酒席。”
    “那人有說考上大學的人的名字了嗎？你說的條件我姐姐也符合。”雲晨光才不信宋芳芳能考上。
    那人怔了一下，“反正就是宋芳芳那個，不可能是你姐姐，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麽，還是快點學習去吧，爭取像你芳芳姐姐學習考上京都大學。”
    “宋芳芳她也配？奶奶，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已經上高一了，用不了兩年就能差參加高考，宋芳芳她幾歲，我幾歲？我爹娘都是教授，我爺爺也上過私塾，學識過人，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覺得我和姐姐會差到哪裏去？”
    奶奶？
    付姑摸著自己的臉，她今年四十不多，保養的極好，別人都說她看上去像三十五歲左右。
    她氣的牙癢癢，“臭小子，叫誰奶奶呢，我跟你爹娘一個輩，你該叫我阿姨。”
    雲晨光故意道“奶奶，奶奶，我就叫你奶奶，你看上去跟我爺爺一個輩，我娘比你年輕多了，你們站在一起，你都能生她了。”
    “啊~，臭小子，我要打爛你的嘴，讓你胡說八道！”付姑火冒三丈，揚起巴掌就要打雲晨光。
    雲晨光耍了個心眼，故意站著不動，想趁著人過來就躲開，讓她栽個狗吃屎，卻沒想到巴掌沒過來。
    “敢打我弟，想死啊！”雲淺月攥住付姑的手腕，扭一下才甩開。
    “姐！”雲晨光臉上先是一喜，然後氣憤道“都怪他們動靜鬧得這麽大，把你吵醒來吧？”
    付姑疼得齜牙哦咧嘴，好在有人扶住她才沒摔倒。
    有人見雲淺月欺負長輩，忍不住道“小月，付姑再怎麽說也是長輩，她說幾句你們受著不就行了，也不會掉塊肉，何必動手。”
    “長輩？她配嗎？我家可沒有她這個長輩，敢欺負我弟弟，我打她都是輕的，她應該慶幸小光沒受傷。”雲淺月拽著雲晨光就要回去，卻被人叫住。
    “雲淺月，你別走啊。”
    雲淺月轉過身，就看到胸前帶著一朵大紅花的宋芳芳趾高氣揚的站在那，“大紅配大紫，真醜。”
    宋芳芳低頭看了一眼，這搭配確實不行，她也不喜歡，可宋衛國非讓她穿，說是有好寓意。
    “你懂什麽，紅花是我的榮耀，穿紫色是紫氣東來，京都大學的校徽就是紫色，哎，我跟你這種沒考上大學的人說什麽，說了你也不會懂。”
    “雲淺月，等會兒郵遞員就給我送錄取通知書了，今天我家辦升學宴，要不你也去沾沾喜慶，說不定明年就考上了呢？”
    “等會兒錄取通知書就送到家？”雲淺月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當然，我可是有內部消息的，我爹有個朋友的兒子，他就在郵局上班，差不多十點就能送到。”宋芳芳試圖在雲淺月臉上尋找羨慕的表情，可惜沒有找到。
    “這樣啊，那我也去湊湊熱鬧。”雲淺月笑得不達眼底，“小光，把門關上，咱們去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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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前半段，雲晨光有點蒙，聽到“笑話”這兩個字眼，頓時明白了，連忙把門關上，小白也要去，卻被他無情的關在裏麵。
    雲淺月的爽快，一度讓宋芳芳那個摸不清頭腦，甩了甩頭也沒放在心上，繼續向前走遊街。
    原本不想湊熱鬧的張家人，見狀也去湊熱鬧。
    張青山不理解，“爹，雲淺月沒考上，她和宋芳還打了賭，她去升學宴幹什麽，給自己找不痛快？”
    張大爺吸了兩口焊煙，煙霧籠罩住他的臉，吐出兩個字，“蠢。”
    “你說雲淺月蠢？”
    “我說你蠢！”張大爺瞥了他一眼，“我看小胖遺傳了你，如果遺傳了你媳婦，起碼還能混到初中畢業。”
    張青山臉色張紅，“爹~”
    “咱們跟雲家相處的不多，但你也見過雲淺月幾次，那言談舉止，像沒學問的人嗎？”張大爺高深莫測道“內部消息沒錯，但考上京都大學的人是不是宋芳芳就不一定了。
    張青山仔細回想一下，發現無論是麵相還是行為，雲淺月都比宋芳芳聰明，如果有一個人考上大學，雲淺月的可能大一些，“可宋家這排場太大了吧，任誰見了都以為是宋芳芳考上了大學，如果沒考上，那多尷尬。”
    說話間，張大爺已經跟他拉開了距離，還不忘回頭道“趕緊的，別耽誤了好戲。”
    九點時間還早，原本已經走了一圈，宋衛國又帶著宋芳芳走了一圈，這下幾乎整個社區的人都知道宋家的宋芳芳考上了京都大學。
    無數雙羨慕嫉妒的目光，讓宋芳芳飄飄然，很是膨脹，別人來沾她的喜氣，想跟她握手，被她嫌棄的甩開。
    七拐八拐好不容易回到宋家。
    院子裏桌子已經擺好，人已經聚齊，雲淺月特意坐在顯眼的位置，正對大門。跟雲晨光嗑瓜子。
    宋家拿出來的瓜子太少，而且太小，不知道從哪買的還有些潮，就算這樣，很多人都吃得津津有味，雲淺月吃不下，就借著斜挎包從空間裏拿出瓜子吃。
    見張大爺和張青山來了，她有些意外的挑眉，發現他們直接坐在她旁邊，想著關係還不錯，就分了一些瓜子。
    吊瓜子，還有奶油味的西瓜子！
    這可是好東西，金貴著呢！
    外麵不一定能買到。
    “謝謝。”張大爺不客氣的接下，吃了一粒吊瓜子，驚訝的瞪大眼睛，這是用鹽巴炒過的吊瓜子，還帶著一股奶香味，特別好吃。
    又嚐了西瓜子，發現也好吃，不由的問，“小月啊，這吊瓜子和西瓜子你從哪買的？太好吃了。”回頭讓青山也買一些，留著招待客人。
    買的？
    張青山掃了一眼地上的瓜子殼，和其他人手裏的瓜子，對比了一下手裏的瓜子，確實不一樣。
    “張大爺，瓜子不是我姐買的，是我姐自己炒的。”雲晨光笑嗬嗬道。
    張大爺驚訝，“原來是你炒的啊，太好吃了，我還以為是買的，你手真巧。”
    雲淺月笑道“你喜歡吃，那回去我讓小光給你送一些。”
    “那怎麽行······”
    “一點瓜子而已，再說了之前青山叔幫過我，如果不是他借給我自行車，我可能會遲到。”
    正聊著，宋芳芳笑眯眯的朝著雲淺月走過來，上來就道“願賭服輸，你家是我的了，你還要光著衣服圍著湘城跑三圈。”
    賭注太大，況且還是女生，張青山坐不住，張大爺攔住他。
    有人記得雲伯渠的好，見狀幫著說幾句，“雲淺月再怎麽說也是個女孩子，光著衣服不太好吧，影響也不好。”
    付姑手腕還疼著，“願賭服輸，別說這些有的沒的，當初打賭的時候，她都沒說什麽。”
    “確實，願賭服輸，脫衣服就脫衣服，誰不脫誰是狗。”
    出乎意料，雲淺月開口，震驚全場。
    付姑哈哈大笑，“她同意了，大家有眼福了，畢竟她身材那麽好。”
    宋家等人也都張揚的笑。
    宋向前露骨的打量雲淺月，“那你快開始吧。”
    不少人開始起哄，全都是跟宋家沾親帶故的人。
    “咋還不動，該不會反悔了吧！”
    “脫衣服，脫衣服！”
    被眾人盯著，雲淺月表現得很淡定，把手裏的瓜子給雲晨光，把手伸出來，“通知書拿來？”
    在場的人全都懵了。
    這是什麽意思？
    雲淺月翻白眼，“沒有通知書，誰知道你是不是騙人的，畢竟都知道咱們這片有人考上京都大學，卻不知道名字，萬一你報名頂替怎麽辦？”
    “那個人肯定是我！”宋芳芳謊話說多了，把自己都騙過去了，胸有成竹道“等會兒通知書就到。”
    “那等會兒再說。”
    鑼鼓也不打了，大家難得的安靜，全都在等錄取通知書。
    有不少人勸雲淺月，讓她低頭服個軟，說不定還能不脫衣服。
    對於他們的好意，雲淺月隻是笑了笑，並沒說什麽。
    張大爺和張青山見雲淺月一點也不緊張，受到了感染，也不緊張，幾個人嗑著瓜子等錄取通知書。
    宋芳芳聞到一股奶味，發現是從雲淺月手裏瓜子上傳來的，以為是自己家的，就對錢娟道“娘，給我抓點瓜子，我想吃。”
    付姑不滿道“錢娟，有好的瓜子，你咋給我們壞的，區別對待啊。”
    錢娟給宋芳芳抓了一把，宋芳芳又看了雲淺月手裏的瓜子一眼，“娘，為什麽瓜子不一樣？”
    錢娟“我也不知道。”
    “我手裏的瓜子是我自己炒的，當然跟你的不一樣。”雲淺月拿起西瓜子，“瞧見沒，我手裏的是西瓜子，你的是葵花籽，我可沒吃你家的東西。”
    雲晨光伸頭，“姐，我剛才嚐了一個他們的瓜子，太難吃了，像是放了很久的瓜子，有幾個都發黴了，我沒吃吐了，還是你炒的好吃，比賣的好吃。”
    “喜歡吃，下次再給你炒一點，奶油味的西瓜子吃過了，下次給你做話梅味的西瓜子。”
    “聽起來就好吃！”
    “還有各種口味，比如說海燕等等，你如果想吃，我都給你做。”
    姐弟倆四旁若無人的討論西瓜子，宋芳芳氣的丟掉手裏的瓜子，氣的轉過身，直直的看向門外。
    吃吧，笑吧，等會就笑不出來了！
    雲淺月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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