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
    張荷花便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望著天花板，無比希望這一刻可以永遠持續下去。
    昨日的一整天時間，是她最近一年過得最舒服的一天。
    屋子裏暖氣非常充足，隻要穿一件薄薄的外套就好了。
    不像租的房子裏，由於沒錢支付電費賬單，她根本不敢開電暖氣，屋內冷得像冰箱一樣。
    這裏的浴室有足夠多的熱水供應，張荷花泡了大半個小時的澡，身體都輕了好幾兩。
    這裏的冰箱裏還有足夠多的食物，她還找到了兩塊牛排，以及幾塊雞胸肉。
    張荷花已經兩個月沒有吃肉了，煎牛排的滋味讓她差點將舌頭都快吞下去了。
    她甚至還找到了巧克力、蛋糕之類的甜品。
    這一整天下來，張荷花的嘴巴一直在不停的吃吃吃。
    她有一種回到小時候過年的感覺，肚皮鼓得老高都不想停下來。
    唯一的缺點就是，屋內躺著一具屍體，總感覺有點膈應人。
    兩分鍾後。
    張荷花戀戀不舍的離開了溫暖的被窩，穿好了衣服準備洗漱。
    神秘人說過，今天等著他的指令。
    神秘人還說過，卡莉婭的表盤早上九點要按一下按鈕。
    她今天沒有收到具體按哪個按鈕的指示，顯然神秘人不打算告訴她。
    這意味著，神秘人的命令一定會在九點之前下達。
    所以張荷花一點不敢怠慢。
    她甚至有一種感覺，神秘人安排自己在這棟屋子裏休養一天，就好像古代的將軍讓士兵上戰場之前，會讓士兵大吃大喝一頓。
    本來她對於任務有抵觸情緒，現在她覺得為對方賣命好像也值了。
    雖然她從未見過神秘人，但她真心覺得，無論是手段還是心智，神秘人遠遠超越了她認識的所有人。
    張荷花大步走到洗手間門口，忽然又返身回來。
    她穿著滿是灰塵的鞋子，直接跳上了床榻蹦來蹦去，在被褥上留下了一個個髒兮兮的腳印。
    她還幹了一件更惡心的事——蹲在床榻上撒了一泡尿。
    張荷花看著自己的“傑作”，像一個惡作劇完畢的小孩子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她笑完之後，又滿臉惡毒的詛咒道：“真希望聯邦的有錢人通通死絕。”
    在加美尼聯邦待了十年，她早已意識到，聯邦存在著廣泛的製度式壓迫。
    這裏對富人來說是天堂，但對像自己這樣的普通人來說，活著的壓力比大夏大多了。
    過了半個小時。
    張荷花洗漱完畢，又美美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早餐包括昨天剩下的一塊牛排，外加牛奶、蛋糕，以及好幾種速食食品。
    她放下刀叉，沒有收拾餐桌，反而滿臉暴躁的抬起一腳踢了上去。
    桌子“砰”的一聲翻倒在地。
    “嘩啦～”
    殘羹剩炙掉了一地。
    張荷花坐在客廳沙發上，靜靜等待著神秘人的命令。
    才過了幾秒。
    神秘人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
    張荷花心中一個激靈，連忙說道：“是的，隨時可以為您效勞。”
    神秘人吩咐道：“你睡覺房間的床邊櫃抽屜裏有一張麵具，衣櫃裏還有卡莉婭女士最喜歡的一套灰色套裙。
    “你戴上麵具麵具，再將套裙穿上，記得戴好腕表，去車庫裏等待吧。”
    張荷花趕緊說道：“是！”
    她還從這句話聽出了一點，神秘人多半對這棟房子裏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包括在床榻上撒尿的行為。
    但她對此無比坦然，沒有一丁點不好意思的感覺。
    自從拿著毛巾捂死卡莉婭女士後，某種野獸般的本性，一下子在她的軀體內覺醒了。
    張荷花迅速返回帶著尿騷味的房間，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
    隻見一塊透明的薄膜，靜靜的躺在抽屜。
    她伸手拿起薄膜，發現它柔軟得不可思議，比棉花軟得太多了。
    張荷花有點驚異。
    昨天她差不多翻遍了這棟屋子，包括這個床頭櫃，根本沒有看到薄膜。
    她還有一點奇怪。
    這塊薄膜是麵具？連眼睛、鼻子、嘴巴開口都沒有，怎麽看都不像呐！
    但神秘人發話了，她必須照做。
    張荷花坐在化妝台前，用雙手展開麵具，小心將薄膜覆蓋到了臉部。
    臉部接觸到薄膜的一瞬間，離奇的事情發生了。
    薄膜仿佛與皮膚融為一體，手根本就摸不到薄膜。
    張荷花注視著梳妝鏡，一臉震驚之色：“噢邁高！”
    因為鏡子裏出現的人臉，不再是她本人，赫然是被捂死的老女人。
    她頓時心生明悟：“這是一件超自然物品吧？”
    她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又笑了起來：“想不到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居然還有接觸超自然物品的一天。”
    張荷花像神經病一樣，將衣物全部脫掉了，光著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對著鏡子照來照去，口中不時“咯咯”笑幾聲。
    就這麽折騰了一分鍾，她才消停下來。
    這女人又打開昨天檢查過的衣櫃，發現裏麵果然多了一套灰色套裙。
    她換上套裙，戴上腕表，站在鏡子麵前，有點神經質的笑道：“我就是卡莉婭！”
    她回憶著以往見過的那些趾高氣揚的白膚老女人，渾身氣質竟然逐漸發生了變化。
    這一刻。
    如果認知卡莉婭的人站在這裏，絕對會將張荷花當成了真的卡莉婭。
    張荷花露出一個矜持的笑容，輕聲道：“聯邦的移民，全都是下等賤民！”
    這不是電影台詞，而是她最深切的領悟。
    當初拿到聯邦綠卡之時，她真以為自己成了加美尼人。
    前幾年她才醒悟過來，在聯邦上層眼中，像自己這樣的外來者就是賤民。
    張荷花在鏡子前轉了一圈，確認沒有問題，便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入了房子右側的車庫。
    車庫裏停放著兩輛豪車。
    一輛是黑色SUV，底盤非常高，坐在車裏有一種俯瞰眾生的感覺。
    另一輛則是豪華轎車，外觀稍稍有點老牌，造型偏向於女性化，非常受老女人的歡迎。
    “嗡~”
    轎車自動啟動了，車內的顯示屏也亮了起來。
    神秘人的聲音適時響起：“導航已經打開，按照導航開吧。”
    張荷花應了一聲：“明白。”
    她打開車門，坐上了駕駛位，才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目的地，便瞳孔一縮。
    因為目的地赫然是——JICA總部。
    張荷花有點緊張，畢竟在普通人心目中，JICA總部絕對是堪比龍潭虎穴的存在。
    她還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神秘人找上自己，果然是讓自己幹一件大事。
    “滴！”
    車庫門自動升了起來。
    張荷花駕駛著車輛，緩緩駛出了車庫門。
    主臥室裏。
    在地麵躺了一天一夜的屍體，也就是卡莉婭女士，忽然睜開了眼睛。
    她，不，現在應該是它，眼睛裏沒有瞳孔，唯有一片慘白，看著相當瘮人。
    她渾身上下完全變成了冰藍色，皮膚表麵更是出現了一層細密的鱗片，在燈光照射下反射著亮光。
    她的雙手十根手指，不知何時長出了刀鋒一般的藍色指甲，每一片指甲足足有大半個巴掌那麽長。
    “唔唔……”
    卡莉婭女士口中發出奇怪的聲音，右手無意識的動了一下。
    一片藍色指甲劃過了旁邊的金屬床腿，就像是切豆腐一樣穿透過去了。
    *
    跨越半個滄藍星。
    大夏。
    由於時差的關係，加美尼現在是早上八點，大夏則是晚上八點。
    淩水靈正在樓上興致勃勃的收拾行李，準備即將開始的首都之行。
    這一趟行程的目的，自然就是去看猛獁象幼崽小夏。
    楊凡則坐在樓下的沙發，隔空看著卡莉婭女士的指甲劃過了金屬床腿。
    他滿臉意外的嘀咕了一句：“真有意思。”
    他隻是想給張荷花提供一個休息場合，順便引導張荷花弄死這個JICA高級官員，激發張荷花藏在骨子裏的凶厲。
    卡莉婭正是提議在達曼王國搞事，用導彈襲擊駱駝王國王宮的罪魁禍首，她得上寒夜症也是楊凡暗地裏幹的好事。
    可他著實沒有想到，這個老女人居然發了變異。
    往北極冰原伸手的隕落古神，高度疑似發生了異變。
    先前的舔狗嶽秋山莫名受到了神力侵蝕，變成了凶殘的怪物。
    現在的卡莉婭女士患上了寒夜症，卻在被毛巾捂住臉的時候，心中絕望到了極點，接著遭到了神力侵蝕。
    她在即將咽氣之前，變異過程已經悄然開始了。
    張荷花以為自己用毛巾捂死了卡莉婭女士，實際上後者隻是假死而已。
    這又是一個“普通人異變成怪物”的典型例子。
    他恰好在夢境中見過這種怪物。
    這是一種棲息於寒淵深處的怪物，名字叫做——絕望水妖。
    楊凡輕歎了一口氣：“我們的世界好像越來越危險了。”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些由人類變成的怪物，遲早會在滄藍星搞出一場大亂子。
    比塞巴斯蒂安屠殺JICA總部更大的亂子。
    過了一會。
    卡莉婭女士也就是絕望女妖，忽然從地毯爬了起來，單膝跪在地上。
    它的頭發已經悄然生長到了驚人的一米五長，色澤也變成了雪白，看著像是一根根透明的冰絲。
    每一根發絲像是擁有了生命，一直在不停的蠕動。
    大量發絲垂落在地毯上，不停的抖來抖去，將地毯劃得千瘡百孔。
    “唔唔……”
    絕望女妖又叫了幾聲，含糊不清的說起了話：“你……你是誰……為……為什麽要殺我？”
    很顯然，它還殘留著一些人類的記憶。
    而張荷花拿毛巾捂住她的那一幕，給它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
    楊凡微笑起來：“果然與我預料得一樣，找到張荷花應該成為了絕望女妖的本能。”
    這就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他也早就準備好了相應手段。
    這時。
    淩水靈的喊叫聲，從二樓傳了下來：“旺仔，我的那件有粉色碎花的長裙放在哪裏？你幫我找一找。”
    “汪！”
    這是大夏田園犬旺仔的回應。
    自從女秘書搬了過來，她迅速與旺仔打成了一片。
    由於旺仔聰明得不像話，所以淩水靈對這條狗喜愛得不得了。
    女秘書搬過來的時候，足足攜帶了十幾個大箱子的衣物，將樓上、樓下的衣櫃通通塞滿了。
    鑒於衣服實在太多了，她自己都記不住衣服放在哪一間房間。
    偏偏旺仔的狗腦子好得很，將每一件衣服的位置記得一清二楚。
    伴隨著一人一狗的腳步聲，她們走到了二樓的另一間房間。
    淩水靈驚喜的聲音傳了下來：“旺仔，你太聰明了！”
    聽得出來，這是旺仔幫忙找到了長裙。
    “汪！汪！”
    旺仔的叫聲很是得意。
    楊凡小聲咕噥道：“看來又得換一棟更大的房子了。”
    他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幹脆想辦法搞一塊地，再請設計師設計，自己建一棟別墅吧？”
    如今大夏國內實施了《緊急法案》，對土地的管理非常嚴格，即便是普通的異能者，也不敢想著弄一塊地。
    但楊凡有辦法。
    他腦子裏有一大堆關於培育植物的設想，完全可以以“建實驗室”的名義，從本市官方那裏弄一塊地。
    而實驗室裏的人，總需要地方休息吧？
    所以再順帶建一棟房子，頂多就是稍微大了一點，難道官方還會說什麽？
    當然不會！
    再說淩水靈畢竟算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人家不計較名分就搬了過來，他總不能天天讓人家找衣服吧？
    “好了！衣服全都找到了，我們去溫室裏看一看吧！”
    “汪！”
    現在樓下溫室的管理工作，也被淩水靈接手過去了。
    有一說一，家裏多了一個女主人，確實省心太多了。
    *
    加美尼聯邦。
    白石城。
    “魔術師先生，今天我們還出去嗎？”小姑涼翠茜問了一句。
    楊凡摸了摸小姑涼的腦袋，搖頭笑道：“今天休息一天吧。”
    他的後手已經安排好了，絕望女妖隨時可能殺出來，這個時候出去太危險了。
    以絕望女妖的強大戰力，這一具分身恐怕很難抵擋得住。
    “噢，好吧！”
    翠茜有點失望，但還是乖乖的應了一聲。
    楊凡想了想，笑道：“我們來做蛋糕吧？”
    哪個小女孩不喜歡甜品呢？所以小姑涼的眼睛立即亮了起來：“好！”
    楊凡立即指揮道：“你去拿蛋糕粉！”
    “好！”
    翠茜樂顛顛的跑向了廚房。
    楊凡轉過頭，視線隔空投向了JICA總部。
    他馬上看到，張荷花駕著豪華轎車，按照導航的指引，抵達了總部的西側的三號大門。
    該機構的占地麵積極大，職員數以萬計，所以總部設計了好幾個出入口。
    而西三大門，屬於有一定級別的高級職員，才可以從這裏進出，這樣上下班高峰期不用在門口排隊。
    在大門口。
    幾名荷槍實彈的軍人，正緊緊盯著進出的每一個人、每一輛車。
    如果是菜鳥間諜，麵對這等景象，還戴著一副麵具，一定會緊張得手心後背都冒汗。
    可張荷花卻毫無緊張之色，依舊維持著一副淡淡的倨傲表情。
    電子聲適時響起：“請降下車窗進行麵部識別！”
    張荷花按下按鈕將車窗降下來，轉頭看向了旁邊的攝像頭。
    她非常放鬆的坐在座椅上，一眼都沒有看軍人。
    “識別通過！卡莉婭女士，祝您度過愉快的一天！”
    旁邊兩名軍人看了一眼張荷花，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張荷花又關上車窗，不緊不慢的啟動了車輛。
    從頭到尾，她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楊凡隔空看完了全過程，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絲讚許：“不錯！”
    當初第一眼看見這個女潤人，直覺就告訴他，對方可以完成潛入JICA總部的任務。
    現在親眼目睹張荷花的表現，他有點驚訝的發現，這女人在間諜方麵似乎有著相當驚人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