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司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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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歌在二人談話間起身:“九公主,深夜濃茶莫要多飲,我去庖廚瞧瞧明日的早食。”
蒲歌主動避諱廟堂政事,陸九瑩任她自便。
蕭明月繼續問:“義子軍與其他兵士可是有很大區別?”
“膝下義子自是多了份養育恩情。”
“既是義子,如何會到蜀地那般偏遠的地方去?”
陸九瑩垂下眸來,陷入一場長久的默然。
“阿姊?”
“我想……”陸九瑩緩緩抬起頭來,看向蕭明月的目光略有戚然,“幼時在掖庭宮我與陸蠻遭人陷害,廣靈王執意上書救我於危際,陸蠻則是城陽王孤身諫言得以保下性命。東宮雖然沒有因此與城陽王生隙,但這麽多年城陽王遭受冷落,包括陸玥遠嫁並州,東宮似乎也一直置身事外。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想,當年陷害我與陸蠻的人是誰,是畏懼皇子力量的東宮,還是明爭暗鬥的諸王,抑或,是自編自演的陸蠻本人。”
“太子殿下應當沒有這些心思。”蕭明月說。
“那個時候的太子殿下與四皇子皆是純正良善之人,他們都不會有這般心思。我大父兵敗,長明王和廣靈王亦不會再輕舉妄動,所以……”
“阿姊懷疑是城陽王?”
陸九瑩沒有辦法去印證,但她說:“我想不到還有誰,會利用陸蠻去埋下這麽一顆滋長欲望的種子。”
“可城陽王在陸玥遠嫁後已經前往豫州了,他就算藏有什麽心思,陸玥還在邊關,那裏有霍起鎮守。”蕭明月說到此處,才驚覺這一切似乎都有跡可循。
帝王之心,暗如深潭。
蕭明月頓默片刻:“所以說,霍起駐守並州以便困守陸玥,也是遏製城陽王的法子。”
陸九瑩歎息:“阿玥性烈如火,心思單純,若天道不憫叫她步了我的後塵,又是一副悲痛欲絕之景。”
“如此看來,長安風變在即。”蕭明月想到什麽,“那這個趙順意來此的真正目的就不是漠北三部,他們意不在安邦也不在定國,謀的該是如何再掀起一波巨浪。”
陸九瑩也想不出趙順意真正目的,他來到烏州隻帶了兩名校尉,要說做什麽確實難以躬親。
“眼下我們首要關注的是峽穀之戰,你已拿到六枚符牌,瓦瓦拿到一枚,還剩兩枚我會在對戰之前取得。對了,峽穀的分布圖,右將軍可有拿到?”
“烏格知曉我今年參賽,並未將最新的布圖交給他。無妨,我親自去要。”
蕭明月從帳中出來,看到蒲歌坐在篝火旁,但她腳步未停,緊了緊手腕朝旁的方向走去。
蒲歌回頭喊住她:“你要去找趙將軍嗎?他可能睡的很沉。”
“何意?”
“我往他的杯沿抹了曼陀羅。”
蕭明月驚詫:“你給他下毒?”
“死不了。”蒲歌淡淡地說,“我想你不會就這般放他走的。”
蕭明月站在那看著蒲歌往篝火中扔大塊木柴,火光照亮星河,星河落在有心人的眼中。想來這便是長夜無眠,明月照心。
蕭明月走到她身旁坐下,斟酌開口:“你的事情我從未與九公主說過,還有你和顧山……”
“九公主向來敏銳,魏後將我賜於她不可能不知曉我的過往。”蒲歌衝蕭明月一笑,有些無奈,“至於我對顧山的心意,除了騙騙自己還能騙的了誰。”
“顧山也被你騙到了。”
“五大三粗的漢子,懂什麽呢。”蒲歌雖然這般說道,但嘲諷不抵眼底,唇角的微笑也是溫柔的。
她屈著膝蓋,將雙手放在上麵,抬起頭來看向天際:“這一次,我險些救不回顧山。”
蒲歌沒有告訴蕭明月,自然也不會再告訴任何人,她去救顧山的短短數步,終於闖出了拯救自我的颶風暴雨。
趙順意隻讓她隔門探望顧山,沒有長安桑氏高門的庇護,蒲歌於眾人眼中隻是個陪嫁女,而不是救死扶傷的女醫。
攔者用劍柄打傷了蒲歌的膝蓋,她匍匐向前突破阻礙,那一刻仿若置身於那年夫君孩子離去,妻子沉湎於死亡的邊緣。
是沉湎,也是重生。
顧山的隨侍跪在地上垂泣,訴說顧山將軍將將咽氣了。
蒲歌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拿出一截香塔,她讓隨侍點燃放在了顧山的房門前,遂之朝天拜了三拜。
“未央月秋明……披雲霧,睹青天。”
這香便是蘇合香,亦為返魂香。孝帝從西境得此香,賜予愛眷,獎賞功臣,還在疫災之年燃於未央宮前,得天神庇佑降福民間。
香,如聖在前。
趙順意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去摧毀燃香,同時他也不信憑借蒲歌孤單的力量能救回顧山。眾人皆以為蒲歌的三拜,拜得是帝王,卻不知她拜的是陰司泉路。
她的眼淚落在塵土中,化為可渡弱水的一葉舟。她向死去的夫君和孩子許願,願意將餘生之幸獻給顧山。她本是隻認醫理不為世俗擾的醫士,但卻在那一刻墜入紅塵,渴求神明為愛顯現。
返魂香救回了顧山的性命,也讓獨木舟抵達生命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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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發出微響。
蒲歌回了神,聽蕭明月細細說道:“你與顧將軍今時不同往日,二人相互心悅,你於他又是救命恩人,恰是一段很好的姻緣。顧將軍未曾娶妻,或許是不解風情了些,但若你不喜什麽,今後可以叫他改一改。”
蒲歌揉了揉酸痛的膝蓋,笑著說:“你會讓右將軍改變成你喜歡的模樣嗎?”
蕭明月嗔她:“我在說你的終身大事。”
“喜歡一個人恰是喜歡他最初的模樣,而我所認為的終身大事,是這個人在我身邊平安健康的老去,他無需為我停下前進的步伐,我也不必為他墮入滄桑。”蒲歌言語很堅定,“我之目標是照顧九公主,從我離開長安的那刻起便暗自發誓,此一生,唯餘公主與你,不可辜負。”
蕭明月便明白了蒲歌的心意,她與顧山僅是到此為止。人間愛情有苦,偏苦命人多苦,蕭明月望著蒲歌心中生出酸楚。
“你想困住趙順意嗎?”蒲歌說回要事。
“邊關將領我如何能困,趙順意離開要位本就是大忌,但我和公主總覺得他來此目的不明,就這般讓他回去,怕有風險。”
“其實想要弄明白他到此的目的很簡單,或者說,隻要確認他到此究竟所為何人,便能窺探出四分。”
蒲歌的眸中透露著幾分狡黠,蕭明月也是第一次看到她這般模樣。
“先派人偽裝趙順意離開這裏,倘若他真的為誰而來,那麽這個人一定會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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