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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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姩一定會去的。
她的軟肋無外乎陸灝一人。
席間有片刻默然。
小河誠摯舉杯:“今日這場算得上是交心之宴,本公主覺得甚好。我從芳陽宮中學來一句別離祝詞,想送與在座的娘子們。別離是為了更好的再見,願諸位今後舟行無逆浪,心至有通途。”
蕭明月應聲舉杯,她發現杯中酒沉澱出琥珀色,這不是蒲陶酒,亦不是桑葚酒。她再飲一口,嚐出了黍麥的味道。
蕭明月一愣,在赤穀城,飲黍麥酒意為結盟。
小河隔案投以炙熱的目光。
散宴的路上,司玉最後問蕭明月:“你助我回鄉可是對我姐弟二人心存憐憫?”
蕭明月道:“自然不是。”
“那我便放心了。”司玉笑了笑,“若說這世間何為長久之義,唯有利益。”
蕭明月不反駁,隻道:“願你我都能得到想要的。”
“我弟弟便拜托你了。”
“什麽意思?”
司玉看了眼遠遠走在後頭不願上前的阿篁,神色略有幾分戲謔:“既為利益,自是少不了要挾,你將阿篁拿捏手中以此提醒我,今後我也隻能聽你的。”
蕭明月轉身看去,阿篁見她回頭直了直脊背。
“我本來沒有這個想法的,你這麽一說,”蕭明月附和她,“做戲總要做全。”
司玉壓根就不提帶走阿篁,因為她知道,阿篁是不會同她走的。
蕭明月讓阿篁去侖州,阿篁搖頭。
阿篁說:“鈴隸從掛上銅鈴的那刻起,便命不由己……”他見蕭明月看向脖子,立馬抓住紅繩道,“尤其像我這種以下犯上的更是不可饒恕,左將軍,你可以殺了我,但是別把我送到侖州去。”
要麽說是親姊弟呢,一切盡在司玉的掌握之中。
“你席間不是喊打喊殺,討求自由要回到侖州嗎?”
阿篁急道:“那都是小河公主事先要我做的。”他將腰間的玉玨給蕭明月看,“為奴時身不由己賣了這塊家傳玉,小河公主承諾隻要我按她說的做,就將此玉歸還於我。”
“那現在呢,為何不同你姊姊回家?”
“我不要跟她回去,我恨她。”阿篁說著謊,眼眶微紅。
“她可是你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親人之間何苦如此記恨相殘。”蕭明月也不想多勸,說,“你若不想回侖州,便去眩雷吧。”
“我想留在芳陽宮。”
他竟還提要求,蕭明月果斷拒絕:“不行。”
阿篁萬分羞愧,索性屈膝跪下:“我並非想要殺你,亦不敢生出傷害安寧公主之心。小河公主在宴會前尋到我,言語中多有暗示,我以為按照她的意向去做許會得到自由,未曾想是送阿姊回家。我自幼便不及阿姊聰慧,與其回家給她添亂,不如留在芳陽宮,左將軍,我會識漢字能習樂理,還略懂拳腳,隻要你說,什麽我都能做。再者,你留我在身邊,阿姊今後定也會順從你。”
少年也不算太笨。
蕭明月說:“若我讓你保護安寧公主,你可願意?”
阿篁俯首行下大禮。
“我願意!”
小河完成請宴,前去大祿府。
阿爾赫烈坐在院中的鬆下等她。
小河盤腿往席上一坐,撿起盤子中的蒲陶往嘴裏扔去,她咬到了酸汁,擰了擰眉:“你當真是厲害,想來這世間就沒有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阿爾赫烈神色自若地飲著茶。
小河向來瞧不慣他這副深沉模樣,將嘴裏的果皮捏出扔在案上:“你跟我那叔叔這般毫不費力地取下侖州,叔叔圖的是西境均勢,你該不會真的在為蕭明月謀事吧?”
“你有何高見呢?”
小河湊上腦袋盯著阿爾赫烈的眼睛看:“你慘了,男人墜入愛河,下場隻有一個。”
“什麽下場?”
“情關如攻城,先亮雲梯者必挨滾木。”
“你自個挨了滾木就想別人同你一樣。”阿爾赫烈冷哼一聲,“但你挨的不是滾木,是火蒺藜。”
小河心口堵著氣,她道:“那你這般厲害不如也救救我吧。”
阿爾赫烈說:“好。”
他幾乎不假思索,神情也頗為認真。小河聞言一笑,端坐好:“也是沾了蕭明月的光,這輩子能從你口中聽來一句好。勸說之言蕭明月已然說得夠多,真論逃跑的法子,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你去漠北隻有死路一條。”阿爾赫烈冷漠說道。
小河又往嘴裏塞了個酸蒲陶:“你嘴真毒。漢家典籍中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雖千萬人吾往矣。”
“你還沒有那般覺悟,隻為了個奴隸便甘願至此,結局或許不會如你所願。”
“奴隸的背後亦是所有西境百姓。”小河微微一歎,看著他說,“在所有翕侯眼中,他們都隻當我吃喝玩樂,不識西境風雲,是個愚笨的人。愚笨之人躲不過命裏的擔子,想要活得隨心所欲一些,便隻能天真。你與伊洛徵叔叔看我長大,待我亦有所不同,你們並非覺得我是個無用之人,知我天真便利用天真,助我所願所得,這一路走來尚且安穩。若論結局,什麽才算結局呢?是一個人的生死,還是家國的衰敗,抑或一對有情人是否終成眷屬,我要的結局,是所有我在乎的人想要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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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道完,眸中光芒熠熠生輝。
阿爾赫烈問:“如此,值得嗎?”
“那你呢?”小河反問阿爾赫烈,“你一生大計與蕭明月並非同道,你值得嗎?”
“值得。”
“我也覺得值得。”小河彎了彎眉眼,天真無邪,“叔叔,有你一道上路,我竟十分期待。”
阿爾赫烈垂眸不言,鼎中茶水沸騰,有一滴落在了他的手背。
小河吃不得大祿府的酸果子,偷閑喚花玲瓏進山去摘野蒲陶,花玲瓏本想叫上瓦瓦一起,可聽聞瓦瓦去幫蒲歌給雲寒送藥,她便沒有等人。
二人騎馬沒走多遠,瓦瓦背著小籃子追了上來。
花玲瓏問她怎麽了。
瓦瓦抓住韁繩跳到馬背上與花玲瓏同乘一匹,她急道:“快跑,我給那個死士下了藥。”
花玲瓏樂了:“妙啊。”
瓦瓦隨在蒲歌身側學醫,其間受命數次去給雲寒送藥,她知曉雲寒與蕭明月的秘密,便不再像以往那般去對待雲寒,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更害怕雲寒。
瓦瓦送藥都是隔著數丈將布包扔過去。
雲寒起初沒有理會,直到一次瓦瓦將東西扔到了他筋脈斷裂的右臂上,他略有怒意地拔劍出鞘,瓦瓦大驚失色,倉皇逃跑間掉入了小池塘。
在瓦瓦眼中,雲寒如同惡獸一般,這樣的人怎麽配做蕭明月的親兄長。於是瓦瓦背著蒲歌開始往藥中添加影響愈合的藥材,就在適才,她狠心又多加了兩味。
花玲瓏聽後心情大好,誇讚瓦瓦聰慧,小河卻是說道:“這般膽大,我若見到你阿克耶必要告知。”
瓦瓦抓著花玲瓏的衣裳,難為情地哼了哼。
花玲瓏相護:“她告不了的,她就要嫁人啦!”
小河一個鞭子抽在花玲瓏的馬背上。
女娘們摘完蒲陶躺在草地上看雲朵。
花玲瓏嚼著甜滋滋的果子翻身跟小河說:“你別嫁去漠北,漠北那般遙遠,我們以後如何玩耍呢?”
小河隻顧盯著天上看,往嘴裏塞了個果子:“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小河公主……”瓦瓦有些害羞,但還是問道,“你不是喜歡若風嗎?”
花玲瓏亦看向小河,雙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你也不似移情之人啊。”
“你們不懂。”小河想到若風隻覺心間也甜蜜起來,“若風是奴隸,怎好相配我這個烏州公主,若是瓦瓦你喜歡上那個死士,墨州王可會同意你嫁給他?”
瓦瓦突然就漲紅了臉,直挺挺地坐起身來:“我,我怎會瞧上那個死士!”
小河歪頭看她一眼:“我就是這麽一說,墨州王愛女,定會安排好你的一生。”
“你別嫁去漠北好不好?”花玲瓏一想到無人玩耍甚是煎熬,“烏州王是你叔父,瞧著對你也很好,你就撒嬌鬧個脾氣,他若不應,我們就去求九公主,九公主定會幫你的!”
“我不用九公主幫,我想嫁到漠北去。”
“為何呀?”
“能嫁給匈奴王,做草原之主的夫人是西境所有女子夢寐以求之事。”
瓦瓦咬唇小聲說:“可是匈奴王年歲好大了……”
小河不在乎:“年歲大會疼人。”
花玲瓏聽得有些鬱悶:“我是無法行走那般遠的,這樣一看,我豈不是到死都見不到你啦?”
小河招架不住她的追問,索性眼睛一閉感受著拂來的微風:“沒關係,是人都會死,死後亦會再相見。”
花玲瓏一聲歎息往小河身側倒去,兩個腦袋相互偎依著。
瓦瓦也臥在旁邊。
三位女娘沉默片刻。
小河緩緩睜開眼睛,側眸看向東麵。
花玲瓏順著她的目光亦往東邊看。
“怎麽了?”
“你說日光為何會從東邊升起呢?”
花玲瓏不解其意。
小河卻是自問自答,浮光掠影掃過她的眼眸,那一瞬仿若一世冗長:“或許……那裏可以讓人擁有無限希望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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