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白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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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翠回頭眯起眼,不敢確認,“大、大哥?”
得到胖男人笑著回應後,她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還真是大哥!
能在災年吃這麽胖,家裏光景比她想得還要好!
柳翠的心思在短時間內拐了七十八道彎,臉上的詫異飛速變成親昵的笑,“哥,家裏最近咋樣,你和嫂子身體還好吧?”
柳龍點頭,視線在葉家三兄弟身上轉悠,“好,都好。”
“就是忙!”
他話鋒一轉,語氣誇張:“家裏新開了家飯莊,生意忒紅火,請了幾十個夥計,竟忙不過來!我這趟出門除了買貨,還想再買幾個夥計,沒成想到處亂哄哄的,壓根找不到靠譜的人。”
“五妹,要不你給我介紹幾個靠譜的夥計?不會幹也沒事,我手把手教!”
葉柱聽得雙眼冒光!
舅哥生意做得大,又正好要招夥計,簡直是送上門的餡餅。他們若能投靠了去,不僅有了落腳地,還有錢可賺。大家都是親戚,舅哥絕對不會虧待,興許還會看在他們居無定所的份上,送些房子、鋪子。
細想下來,比逃荒前的日子還有奔頭。
柳翠也是這麽想的,興奮地直搓手,“大哥,其實我——”
許念看不下去——這夫妻倆居然能被一根直鉤釣成翹嘴,丟人現眼。
她側身擠進來,“大侄子,你打哪兒來,進完貨了?”
被打斷的柳翠繃緊腮幫子瞪眼。
許念隻當看不見。
柳龍似乎也沒注意到,笑嗬嗬回道:“承您關心,我剛從平州過來,貨都置辦好了,正要家去。”
“平洲?”葉書聽見關鍵詞,好奇回頭。
柳龍立刻昂起脖子大聲道:“對!平洲!那地界熱鬧,好玩的東西多,我一年少說去七八趟,有時候還帶鋪子裏的夥計去玩呢,讓他們也見見世麵。”
葉柱更饞了。
非親非故的夥計待遇都這麽好,他要是去了興陽府,舅哥還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送他?
可老娘那……
聽說平洲這麽好,老娘定然更不肯去興陽府。
正犯難,就聽舅哥又道:“不過平洲現在不行了,城裏堆滿了逃難的人,不光亂,還天天死人,屍首一車一車往外拉!”
“你們是沒看見,平洲城外山腰的屍體都摞成了山,新摞上去的屍首,不到半天就會長出一團團的蒼蠅蛆蟲!嘖,那味兒!要是不小心聞到一點兒,能把三天前的晚飯都噦出來!”
“還有啊……”
其描述的詳細、惡心程度,若非親身經曆,根本編不出來。
許念不由心中一緊:死亡速度這麽快,難道平洲已經滋生了瘟疫?
不,即便沒有瘟疫,以官府如此粗糙的處理屍體手段,在炎熱夏季,滋生傳染性疾病也是遲早的事。
平洲絕不能去了。
葉家其他人不知被惡心到了,還是別的原因,神色都不太好看。
唯有葉柱,立刻興奮地扭過頭喊道:“娘你聽見沒?現在去平洲就是送死。”
“死”字咬得極重,生怕她不重視。
見許念沒吭聲,葉柱心中微動,咳了下佯裝隨意地說:“幸好遇到了大哥,不然我們還得去平洲遭罪。娘,反正這離興陽府不遠,不如跟大哥去——”
“不去!”許念陡然變臉,一口回絕。
葉柱噎了下。
柳龍眼珠子咕嚕嚕轉,笑著打圓場:“大娘您別怕打攪我們,災年艱難,我家雖不是腰纏萬貫,但幫扶幾個親戚還是做得到的。”
簡單兩句話,將自身塑造為寬厚施恩、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蠢笨如葉柱,淚眼汪汪感動不已,恨不得磕頭謝恩。
看得許念直想撬開他的腦袋,看裏麵是不是裝滿了水。
逃荒的葉家和柳龍相比,的確處於弱勢,但天下這麽大,興陽府是最佳選擇,卻並非唯一選擇。反倒是柳龍,明顯更需要葉家的壯勞力,否則也不會想著法的利誘。
若決定去興陽府,就得從最初便擺好姿態,決不能被柳龍拿捏!
撒潑耍賴擺臉色是許老太的專長,都不用許念費多大力氣,臉一板,便散發濃濃的不好惹氣息。
“我葉家的親戚還沒死絕呐!大侄子你放心,就算我們要投奔親戚,也絕對不會去柳家打——攪——你!”
最後幾個字一字一頓,陰陽值拉滿。
柳龍臉上的笑有點僵。
柳翠見狀就來氣。
她受婆婆的氣也就算了,如今連累的娘家人也要看老婆子的臉色,況且哥哥明明是好意,老婆子不領情還發飆,她忍不了!
一把拉過大丫、大寶,女人站在娘家哥哥身前,底氣十足地叫板:“不去就不去,當我們多稀罕!你不去,我們去,去過好日子!”
末尾給葉柱飛個眼刀,逼他表態。
葉柱遲疑了下,刻在骨子裏的孝道讓他再次看向老娘,然而還沒張口,就被老娘一個白眼堵死去路。
他隻好求助兄弟。
老實的葉貳表示:“娘去哪兒我去哪兒。”
老三葉書掃了眼柳龍,跟著點頭,說道:“我們年輕力壯,縱是災年,隻要努力肯幹也能活下去,沒必要仰人鼻息。”
葉柱沒聽懂,但隱約感覺不對勁。
兩個弟弟,好像誰也不願意去平陽府。
柳龍也看出來了,暗暗著急。
葉家大人多,孩子少,若都能去平陽府,老婦留下看孩子,其餘六個壯勞力可以全部為柳家所用。可,要是隻有妹子妹夫去,兩個孩子絆住妹妹,隻剩妹夫一人給他幹活,簡直虧大了!
必須設法讓他們同去。
“老三說得對,咱們這就收拾東西走。別像某些人似的,賤骨頭發癢,正經日子不過,一門心思想著看別人臉色討生活!”許念嚷嚷著起身。
葉貳、葉書應聲。
葉柱臉色通紅。
柳龍卻是徹底急了,連忙衝過去攔下許念,賠笑道:“我不會說話,讓大娘生氣了。大娘別怪我,我沒那個意思,您別氣。”
占據主動權的許念心裏笑,麵上仍冷著臉,“那你幾個意思?”
柳龍微微躬身,圓臉上的肉擠成一團,討好道:“大娘,我那輛驢車還空著,您帶著孫子孫女坐上去正好。到了興陽府,我和我媳婦、孩子,一定好好孝順您。”
許念也不應聲,扭頭看向老二媳婦,“桃花,給我拿個窩頭來,我餓了。”
“不用、不用!”
柳龍忙從包袱裏摸出白麵饃饃,殷勤奉上,“大娘,您吃這個。不夠盡管招呼,我還有。”
“奶,我也餓!”
大寶吮著手指頭跑過來,嘴上喊“奶”,眼睛卻巴巴盯著柳龍。
柳龍皺眉,正要給妹妹使眼色,讓她把孩子弄走,就見葉書跑過來,“柳大哥,你還有吃的嗎?剛才大哥大嫂打架踹翻了鍋,我們都沒吃飽。”
柳龍咬緊後槽牙,擠出笑:“有,還有,你們先吃,吃飽了咱們再上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