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肥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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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媽又偷懶,找死啊!”監工罵罵咧咧衝過來。
葉柱閉眼張大嘴哭嚎,一動不動。
監工拽住他衣領要把人拉起來,“你給我幹活去!”
葉柱死擰著不動。
二人一時僵持起來。
柳龍駕著驢車趕到時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頓時惱火不已,跳下驢車衝過去,拎小雞崽似的把葉柱提溜起來,“閉嘴!”他十分不耐煩,“挺大個男人,幹點活還哭起來了,也不怕人笑話!”
葉柱哭得一抽一抽的,鼻涕眼淚淌了滿臉。
柳龍看見就惡心,擰著眉擺手打發,“行了行了,吃飯去吧,吃完了再幹。”
“我、我不。”葉柱抹了把鼻涕,“我不幹了!”
“一上午了,跟頭驢似的被人使喚,一會兒搬這個一會兒弄那個,當我是什麽?牲口都沒這麽累!我到大街上去要飯,哪怕餓死,我也不幹了!現在就走!”
看他來真的,柳龍連忙緩和態度,拉住他勸道:“兄弟,你先等等。”
他把葉柱拉到一旁,悄聲說:“別忘了,我們是親戚,你想想,覺得我可能讓你一直在這搬石頭嗎?”
葉柱神色微動。
柳龍趁勢加大攻勢,“瞧見那監工沒有?他也是從搬石頭幹起來的。等你熟悉了采石場的運作過程,以我們之間的關係,讓你替換他,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兒?”
葉柱心動了。
做了監工,既不用幹活,還想罵誰就罵誰,倒比掌櫃、賬房要好!
“累了半天,餓了吧?你先去吃飯,我跟監工打個招呼,讓他照顧你點,也省得你辛苦。”柳龍拍拍他的肩。
葉柱擦掉眼淚,“還是大哥你對我好。”
柳龍微笑:“去吧。”
“嗯!”
扭頭就去吃飯,完全忘了不久前放出的狠話。
高處的許念全看在眼裏。
她聽不清楚柳龍具體說了什麽,但從對方的動作、表情,以及葉柱的反應來分析,十有**是畫了張餅喂下去,便將葉柱哄得唯命是從,再無二心。
蠢呐!
沒主見、沒毅力,又善惡不分,神仙來了都救不了。
她搖搖頭。
算時間,老三應該摘得差不多了。許念背起背簍,準備下山。
但許是為了吃瓜改變了上山方向,下至半山腰,她察覺這和上去時的路不一樣。
已過晌午,身處茂密樹林中看不清太陽方向,若返程上山再重新找路,時間根本來不及。
許念深吸一口氣穩住心態,決定先下山——大不了走回榴花鎮,總比深夜迷失在山林間要好。
打定主意,她加快速度。
卻忽然聞到一股濃鬱且熟悉的花香。
四下一掃,灌木叢陰涼處居然長著一大片石堿花!
許念大喜過望。
小雨幫忙給家裏人找了漿洗衣裳的活兒,可家裏窮,每一個銅板都要計算再三,皂莢粉根本買不起。許念本打算把木柴燒掉,取草木灰來洗,卻不想上山一趟遇到了更好的!
石堿花俗稱肥皂草,開五瓣小花,和皂莢一樣含有皂苷。將肥皂草放到滾水裏煮一遍,水便可用來清洗衣服。她在老家見過很多次,因為香味好聞,開花好看,顏色還有變化,家家戶戶都會種。
許念放下背簍,蹲在地上專心折取,沒一會兒就裝滿了背簍。
地上還剩不少。
她默默記下位置,背上背簍繼續趕路。
沒一會兒,就聽到不遠處葉書的喊聲。原是他在原地等了許久都沒看到人影,擔心她出事,這才找過來。
許念跟他匯合,表示沒事,又將肥皂草展示給他看。
沒想到葉書也捧出一窩鳥蛋,邀功道:“我上樹找您的時候看見的,怎麽樣,您兒子厲害吧?”
“厲害!厲害!”許念毫不吝嗇誇獎,喜不自勝地感慨,“這回上山可值了!”
多虧了福氣寶貝妞妞!
母子倆把東西分層裝好,最上方用雜草、幹柴擋得嚴嚴實實,以免被人看見眼紅。確保萬無一失後,二人有說有笑地下山,回到鎮子的胡同暫居地。
彼時葉香、大丫姑侄倆剛從鎮上漿洗店偷師回來。
說是偷師,其實就是姑侄倆偷看人家漿洗衣服的過程,葉香臉皮薄,隻敢隔著門縫瞧;大丫前一晚被奶奶激勵的熱血還在沸騰,直接上了牆頭!
她個頭小,又靈活,上去下來輕巧利索,在牆頭不會輕易被發現不說,看得也清楚。
一家家看下來,流程基本掌握齊全。
“他們用皂莢洗幹淨之後,還會用澱粉水或者米湯上漿,曬幹以後再用鐵熨鬥燙平整。我聽客人們誇,說這樣漿洗的衣裳幹淨、筆挺。”大丫口齒清晰。
葉香正為此事犯難:“咱們家沒有皂莢,也沒那啥粉,熨鬥就更別提了,可咋辦啊娘?”
“你有沒有想法?”許念想從細枝末節,一點點改變女兒。
不想這就難倒了葉香,擰著眉頭,半晌沒給出答案。
反倒是大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試探道:“在家的時候,娘教我用草木灰洗衣裳。奶,草木灰是不是也行?”
“聰明!”
許念不吝肯定。
大丫不好意思地笑了,小臉因興奮紅撲撲的。
葉香氣的用力敲腦袋,懊悔:“我也沒少洗衣裳,怎麽就沒想起來呢。笨死了!”
許念當即反駁:“誰都有不靈光的時候,跟笨沒關係。葉香,你再想想,咱們用什麽來代替熨鬥?我和老三去打水做飯,不著急,你什麽時候想到了,什麽時候告訴我。”
兩人走了,葉香仍處於恍然若夢的狀態——老娘不僅沒生氣,罵她豬腦子,居然還耐心安慰、鼓勵她,這真的是她娘嗎?
疑惑歸疑惑,她卻不敢再亂想,一門心思琢磨起老娘離開前留下的問題——用什麽代替熨鬥?
大丫見姑姑一臉認真,不敢打擾,去找妞妞玩。
桃花則抓住一切時間挑出糙米裏的雜質——前幾天趕路不累,這兩天又有空閑,糙米即將挑選幹淨,如今就剩一小點,她要趁著天亮幹完。
每個人都心甘情願地忙碌著。
除了身處娘家的柳翠。
葉柱起床後沒多久她便被嫂子叫起來打掃院落,收拾完氣都沒喘勻又被喊去做飯,飯沒吃飽就被趕下飯桌,洗衣服、縫衣服、做晚飯……天擦黑大哥回來後,她又馬不停蹄去給驢喂草。
柳翠邊幹活邊問候嫂子的八輩祖宗。
喂好驢,她拎著水桶去柳家巷子口打水,冷不丁聽到身後有人議論——
“柳家新買的下人倒是蠻勤快,比前幾個強多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