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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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羅史詩之救國聯盟!
    『反複的戰爭和虛偽的和平。在被血緣因襲所束縛的奧州之地,政宗試圖創造新的世界。那注視著比他人更遙遠的大海另一端的姿態,不禁讓人聯想到某位英雄豪傑。但令人扼腕的是,他出生的太遲了。賭上僅有的可能性,獨眼龍動身邁向天下。』
    ——『信長之野望獨眼龍崛起』
    阿格尼討厭虎鶇的啼叫聲。
    那種粗劣嘶啞的遠嘯好像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穿透力,猶如一柄被磨得像錐子一樣的長槍,能夠洞穿世間萬物,刺透他的耳膜,直入他的心魄,讓他不由得震抖,那不是什麽吉利的叫聲。尤其是這種多事之秋,王都送來的虎鶇是不會帶來什麽令人高興的消息的。
    隊伍行進在前往克雷斯城塞的山間小道上,準確的來說,這裏是銀血山脈的一部分,而再往前十幾個公裏的道路交匯處是一處隘口,依山而建的克雷斯城塞便坐落在隘口的中央,那是高聳巍峨的銀血山脈通往卡爾加裏的唯一途徑;倘若想要繞路,外來者就必須選擇北上,取道亞眠城,那裏毫無疑問有卡爾加裏的重兵把守,地勢也相對平坦的多,卡爾加裏的黑袍騎士可以全無顧忌的在那兒大展身手。如果不願北上,通過銀血山脈便隻有克雷斯城塞一條路。這裏自古以來是卡爾加裏王國的天塹,傳言隻要守住了克雷斯,便可以擊退十倍於己的來犯之敵。
    阿格尼依稀記得上一次聽到虎鶇叫聲時的情景,那時他正在雷諾茨山堡刷洗自己的坐騎。他不願意把這項工作交給他的侍從,和自己的馬兒建立起良好的友誼和信任在戰場上絕不會是一件壞事,他珍視自己的生命,並不是因為貪生怕死,而是他的內心明白自己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去做。
    那是近一百年以來卡爾加裏王國所爆發的最大規模外戰,約姆斯王國春季順巨角河而下的例行劫掠、東西奧彌爾王國的領土爭端和這場戰爭相比起來根本是街頭巷尾的小兒把戲。1月31日那天,阿格尼收到了三隻虎鶇。
    第一封虎鶇毫無懸念,也在阿格尼的意料之中,那是芬裏爾帝國的宣戰文書,謠言被證實了。卡爾加裏王庭收到之後立刻下令文書抄送給了王國的每一位大小貴族,隻要是名列在冊的都不例外,包括阿格尼·柯蒂斯的雷諾茨山堡。第二封虎鶇也不意外,那是柯蒂斯堡伯爵,阿格尼名義上的“父親”裏維拉·諾頓送來的,他正在調集自己的征召兵,同時要求阿格尼率領雷諾茨山堡的軍兵和他匯合,遵從國王的命令前往克雷斯城塞構築防禦。
    最後一封虎鶇所帶來的信劄頗有些意思石爪堡公爵托爾西亞·克裏斯蒂安要求暫借托蘭·雷諾茨,顯然托蘭在比武大會時給公爵留下了相當不錯的印象,托爾西安·克裏斯蒂安有意在戰場上幫助托蘭建立功勳。對於這種請願,阿格尼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何況在裏維拉的視角裏阿格尼依然隻有六十人,而他在收編了戴維斯之後已經擁有了兩百二十名軍兵,即使劉峻辰帶走了一部分,亦還有二百人上下,足以讓托蘭不至空手去托爾西亞公爵的大營中報道。二月的第一天清晨,托蘭·雷諾茨和艾能奇已經帶著五十名騎兵北上前往白石鎮與托爾西亞公爵匯合。阿格尼的任務是前往克雷斯城塞和裏維拉伯爵一起構築防禦,自然不需要馬匹;在留下了三十名輕步兵鎮守雷諾茨山堡之後,阿格尼帶著剩下的一百二十名輕重步兵踏上了前往克雷斯城塞的路。
    銀血山脈和阿格尼記憶中維桑的群山相去不遠,尤其是戰爭將近的氣息,讓他在精神上倍感壓抑。遠處不斷有虎鶇在空中騰躍而過,比往常時節多了許多。
    “怎麽樣?阿格尼?”當戴維斯將虎鶇趾爪上用紅線綁起的信劄拆下遞給阿格尼之後,隊列後方的格裏芬拍馬上前問道。“什麽消息?”
    “伊芙琳·希利卡在催我們快點。”阿格尼搖了搖頭,“芬裏爾軍行動的比我們想象中更快,他們已經渡過梅卡瓦河,正在沿銀血山脈向哈泰鎮進軍。而在那裏還有四千名東奧彌爾王國的部隊等著和他們匯合。”
    格裏芬·達勒聽後緘默不語,沉默了半晌,一直在用自己包裹了劄甲護手的手指玩弄自己肩膀上的板甲係帶,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卻又被卡在了喉嚨口。戴維斯看的有些著急,皺著眉頭說“格裏芬,你有什麽話就快些說吧,別在這擠眉弄眼的,我們看了挺難受。”
    “好吧。”格裏芬長長吐了一口氣,“阿格尼,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阿格尼麵無表情的看著格裏芬。
    “或許,我是說或許。”格裏芬咽了一口口水,“或許我們應當觀望幾天,封君的征召是必然要響應的,這是卡爾加裏的神聖律法和我們的封建契約,不可違背;然而,不管是克雷斯伯爵夫人還是裏維拉大人都沒有給我們規定時限,如果我們就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紮營修整,等他們打完了一兩場大戰再去報道,雖然免不了要挨頓罵,但是我們的損失卻可以減小很多,不是嗎?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一點?”
    “格裏芬。”阿格尼勒馬,“你可記得你宣誓成為騎士時背誦的宣言?”
    “當然。”格裏芬道,“我抱著我的鎧甲和劍在神廟裏背了一整個晚上。但是”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你能夠再背一遍。”
    “唉。”格裏芬歎了口氣,“強敵當前,不畏不懼;果敢忠義,無愧諸神;忠耿正直,寧死不屈;保護弱者”
    “夠了,就到這裏,格裏芬·達勒。”阿格尼正色道,“那我們就不能放著克雷斯城塞的小姐不管。你記不記得你的騎士誓言無所謂,我可是還記著;如果今天我為了保存實力而延緩出兵,今後我一定會因為懊悔而睡不著覺。”
    “聽您的,阿格尼爵士。”格裏芬·達勒伸出雙掌,歪了歪腦袋,做出一個謙恭的姿勢。“請不要往心裏去,我隻是這麽一說。”
    因為隊伍中大多是步兵,還拖著一部分的給養,隊列行進的並不快。不過在隔天的晚些時候,屹立在群山之中的克雷斯城塞已經逐漸在阿格尼的眼中顯露出了輪廓。格裏芬手舞足蹈的描繪著他幼年時第一次見到克雷斯城塞的場景,在他的記憶中,克雷斯城塞屹立在獅印山脈和銀血山脈的隘口,猶如守護神一般鎮護卡爾加裏一方安寧。那是一座有著五座大型石堡和兩座木質門樓塔的要塞,因為山脈地區缺乏水源,克雷斯城塞無法布置護城河,但卻挖了深深地護城壕。隻不過令阿格尼感到疑惑的是,在他以往的人生中經曆過的守城戰記憶裏,守將往往會選擇把城內的百姓疏散出城外,讓他們前往鄉下暫時尋找安身之地。理由是淺顯易見的一來為了避免為守城工作造成困擾,二來為了避免平民百姓消耗存糧。在一場圍城中沒有什麽比斷糧更糟糕的事情了。如果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一定程度的饑餓是可以忍耐的,至少他們還可以保持基本的紀律,而饑餓的百姓會在城內做出什麽樣的事情,沒有人知道。然而,克雷斯城塞上方飄蕩著的炊煙數量正在向阿格尼無聲的說明這座城池似乎在疏散城中百姓方麵什麽都沒有做。
    而他們本該防守的是一座空城才對。
    迎接他們的是伊芙琳·希利卡伯爵夫人的表兄兼騎士統領梅林·希利卡,阿格尼依稀記得他在比武場上穿著烤藍鎧甲,一槍把托爾芬·克裏斯蒂安挑下馬時的驕傲模樣,他是個好騎士,阿格尼心想。但現時的梅林卻顯得有些灰頭土臉,顯然是因為繁重的籠城工作壓得他喘不過氣,毫無疑問,他是第一次接手這樣的工作。他那頭漂亮的棕色頭發有被護鼻盔壓塌的痕跡,雙眼下方也有著濃濃的黑眼圈,隻有他那高挺的鼻梁上方兩顆綠鬆石色的眼睛依然銳利。
    ”歡迎來到克雷斯城塞,柯蒂斯家的諸位。“梅林·希利卡帶著三名衛兵走上前來和隊列最前方的阿格尼交談,“希利卡家的小姐不會忘記諸位的這份恩情。時局艱難,我謹代表克雷斯伯爵夫人對各位出兵相助表示最真誠的感謝,請先入城稍事休息,關於防守城塞的事情我們可以之後再說。現在我負責給各位安排住宿和紮營的地方。”
    阿格尼回敬了一個標準的卡爾加裏宮廷禮,率領盟約團士兵進入城內。另阿格尼感到訝異的是城內幾乎滿當當的都是各種各樣的百姓和難民,數量比集結在此的守軍還要多;根據克雷斯城塞之外的市鎮幾乎空無一人的情況來判斷,這些人應該是前往克雷斯城塞尋求庇護,希望戰火不要燒到自己身上的普通民眾。
    “梅林爵士,恕我多嘴問一句。”阿格尼試探著,指著在城塞中心小廣場處紮起一個個營帳,或幹脆就地打上鋪蓋卷的難民。“尊敬的伯爵夫人沒有下令疏散克雷斯城的民眾嗎?”
    “如您所見,阿格尼爵士。”梅林爵士為難地表示,“伯爵夫人曾下令城內的市民和周邊鄉村地區的百姓前往茉門堡尋求庇護,那裏並非前線,比起克雷斯城塞要安全得多。但還是有一部分市民寧願與自己的家私共存亡,還有一部分農民則就近躲進了克雷斯城。我與瓦倫丁·赫特爵士已經多次向伯爵夫人諫言,希望她能夠收回成命,放棄這些民眾,將他們用有限度的暴力手段清除出城外以便我們守城,但夫人並不聽勸,她執意要保護自己的領民。”
    “保護自己的領民是一項仁慈的舉動。”格裏芬·達勒有些難以置信的指出,“或許他們能夠得到妥善的人身安全保護,但這麽多張嘴可能會讓我們在圍城中途就全部餓死。這裏究竟有多少民眾和難民,梅林爵士?”
    “八千人。”梅林沉默良久回答道,“這是保守數字,還有相當一部分人我們來不及清點,具體數量可能還要更多。這已經是駐軍人數的兩倍左右。”
    “克雷斯城內儲備的糧食足夠消耗多長時間?”阿格尼不安的緊了緊自己係著佩劍的腰帶。
    “目前來看,難民的人數不繼續增加的話可以維持五個月左右的時間。”梅林指向城東糧倉的方向,“如果我們可以建立起比較完善的定額配給製度來壓縮糧食消耗的空間,可能足夠七個月的消耗。克雷斯城的糧食儲備已經很可觀了,為了防止有今天這種局麵發生,前任公爵奧丁頓大人兩次擴建糧倉並一直把領地內固定一部分的歲入用於儲備糧食。但圍城開始之後我們要麵對的都是不折不扣的重體力活修補城牆,運送石彈,或許還要和攻上城牆的芬裏爾軍肉搏,消耗的糧食隻可能會更多。”
    “恐怕糧食緊缺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而不是芬裏爾的軍隊。”格裏芬哀歎道。
    “我已經下令讓常備軍前往附近的農莊征集軍糧,既然有相當一部分民眾疏散到了茉門堡,剩下的糧食他們自然也就用不上了,可以暫且先借來緩燃眉之急,日後在說還款的事情。”梅林憂心忡忡的說,“但時間上我們可能不夠,芬裏爾軍越過梅卡瓦河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情,如果他們行軍速度足夠快,先頭部隊說不定已經在哈泰鎮附近與東奧彌爾人會師,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如果征糧隊在返回克雷斯城之前圍城就已經開始,我們還要損失掉三四百人的軍力被堵在城外進不來;退一步說,能從農莊收集到多少糧食也是未知數,芬裏爾軍雖然能征善戰但名聲不好,所到之處從來都是一草一木都不留,農民們害怕自己的農莊被洗劫一空,在逃往茉門堡的時候就幾乎已經帶上了自己全部的家當。”
    “這裏很缺人手?”阿格尼四處張望著,“我們是第幾批到達的部隊?”
    “您和您父親是第三批到達的部隊,阿格尼爵士,裏維拉伯爵已經於今天早上入城。”梅林向阿格尼解釋,“有許多小領主都在觀望,沒有向克雷斯派出援軍。茉門堡的溫蒂夫人被劃歸托爾西亞公爵指揮的北路軍,但還是加急抽調了一千名士兵來援助克雷斯城,之後是瓦倫丁·赫特爵士和其他封臣們陸陸續續派來的三百人,再之後就是您的部隊。”
    看來在自己認為已經很拖遝的行軍過程中,趕到克雷斯的援兵並不多,阿格尼心想,這不是一件好事。“那我們要麵對的敵人是?”阿格尼問道。
    “芬裏爾帝國的南路軍,其中包括東奧彌爾的四千名盟軍。”梅林如實說道,“領軍者是利奧波德皇帝的胞弟格雷登·西塞羅,帳下還有紅林堡伯爵卡梅倫·瓦格納,厄鎮的卡西迪兄弟,總人數大約在兩萬人到兩萬四千人左右,這是目前觀察到的,後續可能有更多的軍隊加入。”
    “一比六?”格裏芬哀慟的說,“一比六。”
    “話不能這麽說,格裏芬。據說古時的卡爾加裏國王隻要能守住克雷斯城塞,就可以擊退十倍於己的敵軍,而我們麵對的不過隻是六倍。”阿格尼坦然說,“但我必須得見伯爵夫人一麵不可,我得和她就難民一事提出諫言,這樣根本就不行——我們都不知道戰爭會持續多長時間,但糧食居然隻能支撐半年。她得想辦法把難民疏散到別的地方,不然我們在戰死之前都得活活餓死在這裏。”
    “我對此表示同意,阿格尼爵士,雖然這樣做有些不合規矩。”梅林直言不諱,“我對此也非常擔心,但我說不動伊芙琳,這位年輕的女士倔強的像一頭牛,或許您能說動也不一定。請先把馬匹交給馬房小弟,克雷斯的侍從會妥善安頓您的部隊並盡量滿足他們的一切合理需求,我這就帶您去見公爵夫人。”
    阿格尼在前往主堡的路上一直沉默,格裏芬卻茫然的想起了他的老家,那座坐落在柯蒂斯堡北部的小小城堡,想到了那座羸弱不堪一擊的城塞。他仍然記得瑪拉公主掀起叛亂時攻到城下的叛軍,以及父親抱著他時顫抖的雙手,那時他才十一歲。毫無疑問,父親放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固執的認為隻要在雷耶斯和瑪拉公主之間保持中立,家門就能得以保全,但他錯了,錯的很徹底。內戰中的騎牆派往往會遭到雙方共同的仇視,誰都討好的結果就是把誰都給得罪了。往事的記憶是如此慘烈,讓他差點感覺自己的心跳就要停止,城堡被燒成了白地,父親被梟首示眾,而他也成了俘虜;直到叛亂結束的那一天,高擎著火把的王軍走進了地牢,把他給解救了出來,那時他已經在地牢裏渡過了十四個月的時間。從那之後他就將自己被燒成白地的領地交還給了裏維拉伯爵,來到了柯蒂斯堡生活著,再也沒有回到那座已經被燒毀的城堡。
    這座城堡和自己的老家是多麽相似啊,雖然大小上有著本質區別,但建築的材料、樣式卻幾乎一模一樣。如果當時自己的家族有這麽大的一座城堡,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克雷斯伯爵夫人今天穿著的並不是阿格尼在暮光之棧見到她時的那般錦緞長袍,而是穿上了全套製作精美的板甲為女士製作甲胄顯而易見要比男性更加困難,因為女性骨架的尺寸和男人有著相當大的差異,胸甲也需要設計足夠的空間容納凸起的胸部,腕甲和腿甲需要做的更細——但那對一位伯爵夫人來說顯然不是什麽難題,金羅蘭是解決一切問題的萬能鑰匙,隻要酬金到位,密涅瓦城的鐵匠能給大象打出一副板甲來。伊芙琳的板甲被製造的非常華麗合身,胸甲上繪著她的盾徽浮雕,那隻藍底的紅色鮭魚。而她的腰間配著一把細劍,劍格的材質毫無疑問是純銀,上麵刻著一句用高等希羅語書寫而成的箴言“一切終將匯入春夜”,鍍金的劍柄上同樣也鐫刻著希利卡家的鮭魚盾徽。
    “我代表我的封君與父親,柯蒂斯堡伯爵裏維拉·諾頓大人向您致以,伊芙琳夫人。”阿格尼恭敬地行了一個宮廷禮,“願您的領地永葆安泰。”
    “時局艱難,多事之秋。”伊芙琳把目光從主堡窗外轉向阿格尼,帶動她那一頭長而卷曲的棕色頭發在空中震顫。“諸位能夠來到克雷斯城與我共禦外侮,我感到非常榮幸,請允許我代表我的領民和軍隊向諸位表示最誠摯的感謝。”
    “我們接受您的謝意,尊敬的伯爵夫人。”阿格尼匆匆將伊芙琳的寒暄搪塞過去,“但有一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阿格尼爵士。”伊芙琳朱唇輕啟。
    “恕我直言,城內的難民數量實在太多,而且一天比一天多。”阿格尼不客氣的表示,“城內的存糧僅夠支撐五個月,如果容留如此之多的難民在城內,我們在戰爭結束之前就會徹底斷糧,這樣克雷斯城塞就會陷入危局,從而影響整場戰爭的走向,這後果是我們無法負擔的。還請您稍加考慮,將他們送往別處。”
    “‘送往別處’?阿格尼大人,我已號召領民前往茉門堡避難,但留下來的都是相信我有能力保護好他們的人。”伯爵夫人皺了皺眉頭,“您看,我雖然是一介女流,也未曾有長劍搭在我的肩頭、未曾有聖油塗抹在我的額心,但我同樣無比清楚自己有保護領民的義務和責任。戰爭一旦爆發,到處都會成為焦土,如果我的克雷斯城都不收留自己的領民,您讓我將他們送往哪裏?”
    “但是”
    “休要再提此事了,阿格尼爵士,我認為您是一位彬彬有禮的好騎士,您和托蘭爵士在比武大會時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請不要將這份印象破壞。”伊芙琳打斷了阿格尼,“您看,城內存糧幾何我又怎會不知?但這些避難的民眾到底還是我的致命,向我繳納貢稅的人。如果沒有他們,我的軍隊就將不複存在,你說我如何能拋棄他們?難道我要將他們趕出城外,放任芬裏爾的暴徒強奸農莊的少年,屠殺手無寸鐵的老人,將繈褓中的孩子擄走?”
    “明白了,伯爵夫人。”阿格尼心情複雜的點了點頭,不再觸伊芙琳的黴頭,看來想要說動希利卡家的小姐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容易,他也明白了為什麽梅林能如此為難。真是個天真的貴族小姐,阿格尼心裏想著,雖然追求榮譽和正義的人多了對世間並不是件壞事,但他幾乎就已經能預見到自己為此所將遭受到的命運了。
    “阿格尼男爵?”
    阿格尼沉浸在思考中,以至於沒有注意到伊芙琳正在叫他。他猛然抬起頭,和伊芙琳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啊,對不起,長途跋涉讓我感到疲憊,失禮了,伯爵夫人。”
    “小事一樁,阿格尼爵士。”伊芙琳說道,“我希望您和令尊的部隊能夠負責北牆的防禦工作。芬裏爾軍從西麵而來,西側的城牆將由我的兄長和封臣梅林伯爵負責防守,我們會另外增派人手,協助您和令尊防守北牆。”
    “好的,我明白。”阿格尼應和道,“為伯爵夫人赴湯蹈火,是騎士應盡的義務和責任。”
    戴維斯似乎察覺到了阿格尼的不耐煩,他顯然想要盡可能快些從這場略有些尷尬的談話中抽身。阿格尼簡單應付了幾句,說了些場麵話之後就帶著格裏芬·達勒和戴維斯離開了主堡。剛下石階,戴維斯就拉住了阿格尼問道“阿格尼,怎麽了?是不是她固執己見不讓難民離開弄得你不高興了?”
    “那不是主要的原因啊,戴維斯。”阿格尼摘下身後的罩袍,無奈的聳了聳肩。“她講求榮譽和責任,這是一件好事,是個不錯的領主,如果我是個普通百姓我會很樂意在她治下生活——在和平時期。我甚至能夠在腦袋裏想象到她一定做過已經沒有多少貴族老爺會做的事情每天抽時間接見自己的領民,用自己的耳朵傾聽他們的聲音,了解他們的需求和疾苦。這很好,但現在畢竟在打仗!我們又如何知道她的婦人之仁會不會把我們活活餓死?或者從另一方麵說,主帥的職位應該讓更能主事的人來擔任,一個合格的主將不應該不願意聽取正確的諫言,哪怕隻是聽聽呢?王國南部已經沒有能夠出來主事的貴族了嗎?”
    “相信我,你不會想要另一個南部的貴族出來主事的。”格裏芬聳了聳肩,“溫蒂公爵夫人隻有十五歲,你應該寧願伊芙琳來當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