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下午。
    晴空萬裏，天朗氣清。
    陳晨帶著幾個老六來到了西京郊外的農家樂，給大家放鬆一下心情，緩解過去這幾個月高強度工作的疲勞。
    這段時間晨風的技術團隊是正經八百的勞苦功高。
    千手觀音和如來神掌兩個項目並行，工作量大了一倍，大家還都是堅持下來了，而且做出了不錯的成果。
    嚴濤和謝超文這些骨幹明顯憔悴了很多。
    不過。
    千手觀音成功爆炸，算是給他們卸下了一副擔子。
    “嚴工，接下來就抓心抓如來神掌，咱自家的項目沒有時間線，你們放鬆慢慢來，保質保量完成。”
    “沒有時間線怎麽成？我們自己對自己有要求，你以為我加入晨風是為了什麽？”嚴濤口氣大得很。
    “高薪資？”曹子華插嘴道。
    “畢生的追求。”嚴濤一本正經。“我這半輩子就搞了組合動力這一件事，弄不好我死不瞑目。”
    陳晨停不住的嘖嘖嘖：“你聽聽人嚴工的覺悟，既然如此，下個月把嚴工的工資降一降。”
    “當然，高薪資也是畢生追求的一部分。”嚴濤趕緊找補。
    其他幾個人憋不住要笑。
    類似的玩笑可不敢跟小老板開。
    你隨便一說，他可是真信啊。
    其實最近大家的身體上勞累，心裏還是比較放鬆的。
    因為如來神掌項目進行的很順利，接連七次試驗，結果都非常好。
    項目隻剩下了臨門一腳。
    而且所有人都堅信，這一腳也會很順利。
    要說壓力，之前也許會有一些。
    但千手觀音成功爆炸之後，這種壓力消失不見。
    晨風剛成立是不假，但晨風背後的晨盾有點太牛逼了，之前好幾個項目都做的非常好。
    導致外界對晨風有很大的期待。
    這下可好。
    千手觀音的炸裂，讓外界對晨風的濾鏡有點碎，敢情陳晨也不是神。
    搞無人機厲害是厲害，但空間飛行器不一樣，還是有門檻的。
    這一炸。
    大家期待降低了很多。
    項目組人員身上的壓力也小了許多了。
    壓力雖小。
    信心卻沒有減弱。
    因為隻有項目組的人，甚至隻有項目組的高層知道，千手觀音是主觀爆炸的，也就是說跟技術一點關係都沒有。
    “小老板，我昨天抽空瞅了一眼妙音的發布會。”
    張明瑞吃飽喝足之後，溜達到農家樂的黑坑，加入了釣魚的隊伍。
    晨盾係的高管釣魚是基本技能，也隻有新加入的嚴濤沒有入坑，隻能蹲在魚塘旁幹瞪眼。
    張明瑞就比較自然了，隨手掏出魚竿調漂上餌，繪聲繪色的講故事。
    “你別說，徐闖還真有點東西。”
    “徐闖咋了?”曹子華捕捉到了關鍵詞，魚也不釣了，直接跨釣位來到了張明瑞身邊。
    “徐總也是個老六，開個道歉發布會，全程都在陰陽怪氣，說什麽遵守空間條約，一本正經的甩鍋，好像千手觀音真的像是無意間炸了的一樣。”
    “你們沒看台下外國記者的臉色，那種想戳穿有沒有證據的表情，都快憋壞了。”
    “有一說一，徐闖一本正經惡心人的樣子像極了小老板。”
    張明瑞這麽一說。
    大家腦海裏頓時有畫麵了。
    要說起陰陽怪氣惡心人，小老板一定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級別的。
    明明是故意射火箭去幹擾鎖眼。
    麵對鏡頭竟然一口咬定是發射失誤，說技術不達標什麽的。
    一言一行，簡直就像是陳晨的關門大弟子。
    陳晨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咱就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徐闖不是在陰陽？”
    “什麽意思？”
    “人壓根也不知道鎖眼的事情，隻以為蘭雀一號是技術爆炸。”陳晨解釋道。
    “臥槽，你沒跟人甲方說這個事兒嗎？”張明瑞嘴張的巨大，扁桃體都能看到。
    “沒有。”
    陳晨壓根就沒有跟任何甲方說過這件事，無論是妙音還是順風。
    蘭雀一號有係統性風險，晨風這邊已經做到最大努力的優化了。
    但朽木就是朽木。
    就算匠人巧奪天工，也隻能讓它變成好看點的朽木。
    要想真正大的變成珍品，除非推導重來。
    跑過去跟甲方說‘你們這個項目不行，之前的錢白花了，再打一波錢我給你改……’
    你猜徐闖和衛筱報不報警？
    所以兩害權其輕。
    無知是福。
    曹子華作為最老的員工，對順風的人都比較了解，能理解陳晨的難處：“也是，知道了也是病，不愧是我小老板，情商還是高的。”
    “你先別舔，現在我發現他們不知道，也是病，我有點後悔。”陳晨搖著頭。
    “怎麽了？”
    “那邊一點都沒氣餒，現在要搞二期，你讓我上哪兒說理去？”
    陳晨滿心憂慮，一般人挨一次打就乖巧了。
    衛筱不滴。
    九十八斤的身子，九十五斤的反骨。
    越是受挫，越是來勁兒。
    看她的表現，對二期的期望甚至比一期還要大。
    你繼續做二期吧，總感覺效益和投資不成正比。
    你不做二期吧，用什麽理由解釋呢？
    紅口白牙的告訴她，你這個計劃底層邏輯不成立有毛病。
    人家會問：你怎麽不早說，一期的時候幹嘛去了？合著你擱這拿我錢炸著玩呢？
    “愁死我了都。”
    看著小老板的滿麵愁容，曹子華不能共情，隻是順著思路往下想。
    “用運載火箭送貨，概念上也不是特別拉跨，但就是不合算。”
    謝超文不太感興趣八卦，但聽到技術上的事兒，立刻打起了精神，加入了發言。
    “對的，航天器這玩意兒，大部分還都是一次性的，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
    嚴濤眼睛的討論：“其實也不是完全一次性，還是有幾條可重複使用的路線的。”
    張明瑞點頭：“對啊，千手觀音的預期不就一直是可回收的嗎？”
    “你別看我在項目裏支持可回收火箭，但那是因為非要做，沒得選，如果讓我一開始在立項上有選擇，我會選另一條路線。”曹子華煞有介事。
    其他人眼巴巴的看著他，期望他有下一句。
    可這狗幣就是喜歡這種賣關子的感覺，沒人發問，自己就不會解答。
    等了半天曹子華沒反應，謝超文便搶答：“另一種路線的話，兩級入軌航天器好像更適合貨運。”
    曹子華有些燥：“不講武德，我鋪墊這麽半天，你給我把底漏了可還行。”
    千手觀音的設計預想是利用可回收火箭進行貨物運送，算是主流路線了。
    但理論上多級入軌航天器更實用一些。
    隻是因為技術的限製，目前沒有多少人做。
    所謂多級入軌航天器，是指水平發射水平回收的模式。
    看起來就像是飛機背了個小書包。
    由飛機作為一級，背著小書包飛到一定高度，然後和二級分離。
    二級再通過不斷地加速，最終到達近地軌道。
    無論是一級還是二級，本質上還都是飛機，具備可回收性質。
    而火箭的重複利用，隻能回收其中一級，浪費很多。
    因此這種路線成本更低。
    嚴濤也十分認可這種設想：“實際上，如兩級入軌航天器研發成功了，後續的貨運成本會變的極低，更適合民用的貨運運輸。”
    “不光是這個，如果能搞出來，這種一級作為高超音速飛機，具備很強的靈活性，可以擴大很多對軌道參數有嚴格要求的衛星窗口。”曹子華延伸道。
    張明瑞思考了幾秒鍾，先是疊甲：“我不太懂空間技術，但是無人機我略懂一點，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一級是超高音速無人機？”
    “是的。”
    “那這樣的話，你們說的這個一級，也同樣具備送‘快遞’的能力唄？”
    謝超文點頭：“順風快遞也能送，東風快遞也能送。”
    “傲——”
    張明瑞一副喝了腸清茶的樣子。
    如果這種飛機具備送東風的能力，那麽它的軍事應用潛力小不了。
    嚴濤開始了深入的研究：“其實兩級入軌的這種方案，二級的技術路線是很成熟的，去年國內就用低軌道可複用飛行器發射成功。”
    “對，難就難在一級。”謝超文想想都覺得向往。
    說到底。
    一級還是無人機的範疇。
    因此大半天插不上嘴的曹子華終於抓住了機會：“本質上這是一款人類沒有設計過的飛行器。二級分離的時候需要從亞音速逐步加速到高超音速，所以一級必須擁有從亞音速道高超音速整個速度區間的全速域優化。”
    嚴濤點頭：“再一個就是氣動設計，說白了這就是一款高超音速的飛機，如果能把一級做出來，以後往返軌道間的貨運不是夢……”
    陳晨突然抬起頭：“說普通話，就是空天飛機唄？”
    “對，高超音速大型空天無人機。”
    陳晨咂咂嘴。
    你別說，這群老六確實琢磨出了一條路子。
    之前他還局限在當前的技術水平之下，覺得衛筱那個送空天快遞的思路不現實。
    但現在這麽一盤，也倒不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嚴工，你之前說過很多次，如來神掌的組合動力係統其實最大的應用領域不是導彈，對嗎？”
    嚴濤點頭：“對，實話實話，有點雞肋。”
    現在如來神掌所用的組合動力係統很先進，這沒得說。
    可是從實用角度上倆說。
    並不是沒有替代品。
    導彈依然有更廉價，技術可靠的動力模式來驅動。
    這就好比買車一樣。
    勞斯萊斯能跑的路況，一般的家用轎車也能跑。
    但人到了一定的財富水平，勞斯萊斯用不用兩說，必須有。
    現在的晨風就屬於這種。
    實驗室裏的技術一定要做到最新，但不一定會讓實驗室的技術下放到每一台無人機上。
    說白了。
    組合動力成功，還是為以後的各種飛行器做技術儲備。
    先做出來。
    以後看看科技的發展，有什麽飛行器要用，直接拿過來就好了。
    陳晨也是這樣想的。
    隻不過他的膽子更大一些：“既然我們的組合動力接近於成功了，那為什麽要儲備呢？”
    “因為現在沒有合適的飛行器承載啊。”嚴濤想當然。
    “你們剛才不就琢磨出了一條路子嗎？”
    話說到這人。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魚竿，眼巴巴的看著陳晨。
    不對勁兒。
    小老板的眼神不對勁。
    曹子華第一個撇清：“義父，我們剛才就做了個夢，瞎說的。”
    “你瞎說，我可沒瞎聽，無人大型高超音速空天飛機，這不正好是你裝逼的領域嗎？”
    空間運載飛行器晨風是新手沒錯。
    可無人飛機。
    晨風是有傳承的。
    事實上。
    上一款大型無人運載平台b22已經初步具備了一些無人空天飛機的影子。
    在這種技術上做延伸，遲早是要往那個方向邁一步的。
    現在組合動力是現成的，如來神掌就差臨門一腳的發射了。
    就算成功了，也隻能是作為防空導彈儲備。
    多少有點大材小用了。
    如果在如來神掌最後的實驗階段，能推進一下空天飛機的進程，那麽這套牛逼閃炸天的動力係統就能物盡其用。
    “老曹，在b22的基礎上做一架驗證機，可行嗎？”陳晨看向手下第一大將。
    “你認真的？”
    曹子華確認了一邊態度，得到陳晨可定的答複之後心裏仔細過了一遍。
    “非要做，不是不行。我得確認一下硬件設施支持夠不夠，主要是風洞、直連台這些基礎設施。”
    “你好好論證，盡快給我份報告。”
    張明瑞都聽傻了：“小老板，你不會真的要搞空天飛機吧？”
    “先把驗證機的方案做出來再說唄，動力有了，不搞多可惜？”
    “你是真寵妻狂魔，為了滿足衛總送快遞，啥事兒都幹得出來啊。”
    陳晨嘴上說隻是搞個論證方案，風輕雲淡表示八字沒一撇。
    可熟悉他的人知道。
    但凡硬件設施夠，他的論證方案一定會成為工程方案。
    陳晨喜歡發財樹——衛筱為他種下發財樹林。
    衛筱喜歡把快遞仍在別人頭上——陳晨給她論證二級入軌方案。
    有錢人秀恩愛的方式真硬核。
    這種狗糧像是壓縮餅幹一樣，一把頂五把，幾個老六吃的直打嗝。